陸妄一直在觀察陸老爺子的反應,因為他需要確認一件事情。


    而陸老爺子在聽聞了林一的話之後,臉上並沒有表現出吃驚、疑惑等特別的情緒,反而依舊麵色從容,就像……


    早就知道了林一和向家人真正的關係一般。


    果然!


    陸妄一雙深邃漆黑的眸子暗了暗。


    他沒同林一說過,其實他在聽黃叔說起林一的母親其實姓向,有可能是京城向家人的時候,就猜測過陸老爺子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現在看來,他的猜測有很大可能會被證實。


    陸老爺子知道林一的母親其實是向家人,那個隻有向家老爺子和林一母親知道的核心技術到底是什麽,陸老爺子很可能也清楚。


    也所以,當初陸老爺子才會那麽極力反對他和林一在一起,而讓他去娶林雨婷。


    現在這麽一看,一切都說得通了。


    思及此,陸妄棱角分明的臉不由得冷沉了下來。


    空氣依舊沉默,在場的四個人也各懷心思著。


    最後還是陸妄先開口道:“爺爺好像並不意外。”


    經陸妄這麽一提醒,林一也突然意識到,雖然陸老爺子從他們進門來開始就在詢問,可是她迴答了之後,陸老爺子卻並沒有表現出驚訝。


    所以,陸老爺子其實一早就知道?


    林一和陸妄的目光齊齊地落在陸老爺子的身上,陸老爺子的表情依舊和剛剛一樣沉穩、淡定,沒有絲毫變化。


    陸老爺子:“我應該意外麽?”


    陸老爺子沒有直接迴答,而是反問了林一和陸妄一句。


    陸妄:“所以,爺爺問這件事,是有什麽打算麽?”


    陸老爺子笑了笑:“我能有什麽打算,一一現在怎麽說都是我們陸家的兒媳婦,我的孫媳婦,我了解一下情況,不是很正常麽?”


    陸妄點了點頭:“那爺爺了解完了,我們可以迴去休息了麽?”


    陸妄嘴上雖然是在詢問陸老爺子,但話還沒有說完,人已經站了起來。


    陸老爺子見狀,表情終於有了變化。


    林一正撐著一雙大眼睛,怔忡地看著陸妄。


    陸妄卻是眉心一皺:“不休息?”


    自己都站起來準備走了,傻丫頭還坐得挺老實,怎麽,準備再和陸老爺子聊會?


    聽陸妄這麽一說,林一這才反應過來,連忙也站起身:“啊,休息,我和你一起……”


    林一話還沒等說完,手已經被陸妄牢牢牽住。


    林一不自覺地就將眉眼彎成了一條橋。


    陸妄麵無表情的朝著陸老爺子微微垂了垂頭,轉身便走。


    林一見狀也效仿著陸妄的樣子,同陸老爺子告別。


    隻是目光不經意間掃到了陸老爺子身邊站著的小刀,沒忍住又是一個白眼。


    小刀:“……”


    沒完了是吧?


    陸妄帶著林一離開,陸老爺子坐在沙發上沒有動彈,神情也讓人看不出什麽。


    小刀想了想:“陸董,我扶您迴去休息。”


    陸老爺子:“沒想到,林一這麽快就和向家人相認了。”


    小刀不懂陸老爺子的意思。


    陸老爺子:“當初我不讓陸妄娶林一,就是這個原因,沒想到事情還是按照我最不願意看到的方向發展了。”


    ……


    沈寂沒有迴沈家。


    他漫無目的地開著車在涼城的街道上遊蕩著,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到了葉芸的樓下。


    沈寂微微怔了怔,下意識地想要離開。


    葉芸已經放下了,徹底放下了,有了新的生活,也有了新的人在身邊,即便他再舍不得,即便他再疼,也不應該再抓著她不放。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明明已經想好了,已經做了決定,身體卻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做出反應。


    然而就在這時,不遠處卻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沈寂身體一僵,下意識地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結果就看見了葉芸正由遠及近地,緩緩走來。


    可她不是一個人,她的身邊,還跟著一個男人,是那個叫陳野的男人。


    沈寂的心莫名一抽,疼痛瞬間從心髒溢出,快速在身體的四肢百骸蔓延開來。


    他本能地一手扶住胸口,一手抓住方向盤。


    他不想看,可是雙眼卻像是被人施展了什麽定身的法咒一般,完全沒有辦法將視線挪走。


    葉芸看起來狀態還好,她原本就瘦,不知道是不是又瘦了,總之在沈寂看來,她瘦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一般。


    沈寂皺起眉,心仿佛更疼了。


    那個陳野沒有好好照顧她嗎?


    看不見她瘦成什麽樣子了?


    她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


    幾個問題在腦海中竄出來,沈寂又立刻意識到,如今的他已經沒有資格去想那些了,不由得垂眸苦笑了一聲。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沒有辦法控製自己的目光和思緒,被葉芸吸引牽動。


    她同陳野一起走著,臉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高興,也看不出不高興,但眼神卻不似同他在一起時那麽死氣沉沉,毫無生氣。


    所以,她離開自己真的是對的,是麽?


    所有人都這麽告訴自己,自己也這麽告訴自己。


    道理都懂,全都明白,可當看見葉芸的那一刻,所有的理智和克製,都像是笑話一樣,頃刻間煙消雲散。


    驀地,葉芸不知道是不是有所察覺,竟然毫無征兆地突然轉過頭,朝著沈寂所在的方向看了過來。


    一瞬間,沈寂覺得自己的唿吸仿佛都停止了,隻有胸膛裏一顆心髒,在狂亂劇烈地跳動著。


    他就那麽僵硬地坐在車內,屏著唿吸,隔著車子同葉芸對視著。


    他沒有開車燈,天色又暗,葉芸應該看不到……吧。


    沈寂此刻內心很矛盾,他既希望葉芸看到,又不希望葉芸看到。


    而葉芸,卻在朝著他所在的方向看了幾秒鍾之後,便收迴視線,轉身同陳野一起,進入了樓內。


    沈寂終於可以唿吸了,可伴隨著唿吸同時而來的,是比之前還要強烈,還要無法遏製的疼痛。


    沈寂單手扶著方向盤,終是俯下身子,將頭重重地埋了下去。


    就這樣吧。


    隻要葉芸能夠好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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