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的悲慘下場就是你的賭博的結果?嗬嗬,如果他們知道自己死得如此不明不白,恐怕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安心上路的。”


    聽了陳家老祖的嘲諷,瞿厲的眼神之中已盡是淒涼,他揚著嘴角,苦笑道:“誰說不是呢,看來我隻能下去負荊請罪嘍。”


    瞿厲說最後的一個“嘍”字的時候,口氣十分輕佻,好像根本沒有把之前所發生的事情放在心上似的。然而,他的身體已經向前墜去,當著陳家老祖,這個曾經一度賞識他的恩人一敗塗地地倒在了地上。瞿厲早已在茶水之中下了劇毒,名叫神仙醉。意思就是,神仙服下了它也要神誌全無,更何況是一般的人類呢?


    生機飛速流逝,往昔的歲月如過眼雲煙一樣從腦海之中接連閃過,他的這一生,雖然短暫,但好在足夠精彩,他並不後悔自己做過的決定,或許唯一應該感到遺憾的是,他沒有多看瞿恨兩眼。


    他怕自己控製不住情緒痛哭出來,所以才沒有與自己的兒子道別,這應該是他作為父親的,最後的一絲深沉的愛意了吧!


    不知為何,看著瞿厲倒下,陳家老祖竟有一種痛失愛子的錯覺。他雖已是仙人,擁有不敗金身,不死不滅,但這個時候他的心中還是傳來陣陣絞痛,接著他的眼中竟流出了罕見的淚水,他已經有數百年沒有哭過,沒想到一個外姓之人居然打破了這個記錄。然而,他寧願這個記錄沒有打破。


    好在,他帶著鬥笠,別人並看不到他的神情,隻要不出聲,他完全可以痛快地大哭一場。然而,無數歲月的磨礪已經為他鑄就了一副鐵石心腸。他對瞿厲確實憐惜,但這也就僅此而已了。出了這扇瞿家大門,他在裏麵經曆的一切都將與這些屍體永遠被留在府裏。


    流水無情,烈火更甚,它可以帶走世間的一切事物,隻留下一堆灰色的餘燼。人對火焰天生主肖畏懼的心理,這從原始人類剛開始加熱食物的時候就可以看出。他們將火視作神物,作為人類怎能對神靈不敬?可漸漸地,人們掌握了“戲火”的本領,人類的智慧也有了飛越式的提升。然而,人的貪欲讓這種天賜的神物成了殺人屠世的工具,更成為了無數悲劇的始作俑者。陳家老祖看著瞿府升起的滾滾黑煙,竟有了一絲釋然,人生短短數十載,又有多少人能像瞿厲這般活得如此轟轟烈烈呢?他努力過,這就足夠了。至於他的事情,就交給後人評定吧!


    有心人能夠發現,這次陳家老祖的身邊多了一個陌生的稚嫩麵孔,而作為少主的陳世傑卻沒有露麵,這是一個極為反常的現象,隻不過大家不敢言語,隻能在心中默默揣測,這位陳家老祖到底又在預謀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少麟,看見了嗎?這就是得罪陳家人的下場,為了維護陳家的尊嚴,你從現在開始就必須學會如此保護這位榮耀,還有這個家族。”


    原來陳家老祖身邊的人就是陳世傑的侄子,陳世英的遺孤。這個曾經最不被看好的野小子,居然成了陳家老祖身邊的大紅人,這件事情足以轟動整個陳王城,甚至能夠將瞿厲屠門的風頭壓倒。陳少麟出現在這裏說明什麽?這說明陳世傑大勢已去,少主即將拱手相讓。失勢的少主還不如一個外家的嫡子。


    龍遊淺水被蝦戲,落魄的鳳凰不如雞。人大多都是勢利的,他們會根本自己的情況來衡量哪些人對自己有用,哪些人對自己無用。對於前者,他們會阿諛奉承,甚至卑躬屈膝,隻為了討好對方,自己好從中受益。而像陳世傑的這種人,多半的陳家人都會有意疏遠,生怕對方身上的黴運傳染到自己。他們隻想從別人那裏揮得好處,卻從未想過為別人付出,陳世傑也這麽做過,卻沒有想到有朝一日這件事情竟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他已一連醉了三天三夜,比那劇毒神仙醉還要過分。當然,他有百毒不侵的體質,自是不會懼怕那些毒物。他與瞿恨本是好友,但從今天開始他們便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而他卻未曾殺過瞿家一人,當真無辜至極。


    不過與這相比起來,他更抑鬱的是自己身上的事情。因為之前發生的種種事件,陳家老家老祖已經對他失去了信心,所以另擇人選,頂替他的少主之位。而這個人,就是他的大哥,陳世英的獨子,陳少麟。


    他怎麽也想不通,自己為何會敗給個才斷奶不長時間的孩子,難道他真的有這般不堪嗎?


    於是,他開始懷疑起人生,甚至覺得自己根本不該存活在這個世上。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與其繼續留在世上,與這群人一起隨波逐流,任人擺步,倒不如像瞿厲那樣一死了之,落個清靜。


    也許真的是鬼迷心竅,也許真的是看破紅塵,他抽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神兵匕首。


    匕首寒如冰,快如影,明晃晃的刀刃之上映出了他那張詭異的笑臉。活了二十餘載,他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暢然,原來死也就是一種解脫。


    然而,就在陳世傑準備用這把無情,冷血,毫無人性的兵刃了結自己生命的時候,他居然在匕首的反光之中看到了另一個人的身影。


    那個人一直潛伏在頭頂的房脊之上,而他居然毫無察覺。要不是那人揭開瓦片窺探房內的情形,也許就算真的死了他也不會發覺對方的存在。他雖不知那人的身份,但直覺告訴他來者不善,於是他將匕首反搠,手掌一鬆,便已向那人掠去。


    陳世傑雖不諳兵器,但這點殺人技巧還是略知一二的。要想從他這一招之下活命,沒有個天人境的修為是絕對接下來的。可不知怎的,那枚匕首還沒有來到目的地,就已經先行向下栽去,噌地一聲沉響便已沒入地板之中,隻留個刀柄露在外麵。


    陳世傑不傻,他一眼便已看出此人伸手不凡,就連自己也沒有十足把握能夠戰勝對方。可不等他再次出手,那人居然已經溜了進來。


    沒錯,他是溜進來,而不是走進來,而且是通過一個掀開瓦片露出的一個隻有巴掌大小的窟窿之中溜進來的。


    那個人的身體就好像沒有骨頭一樣,可以任意擠壓,彎曲,折疊,就算是江湖之上盛名已久的縮骨功也絕達不到這種歎為觀止的境界。看著對方潛入到自己的房間之中,陳世傑竟忘記了喊人,或許他根本不想喊,或許也根本沒人會搭理他這個過氣的少主。他就這麽直愣愣地看著對方,一步步走到自己的麵前,自己卻不做出半分反應,隻是呆呆地站站著,好像僵住了一般。


    “你們陳家的戒備委實森嚴,看來之前瞿厲的事情讓你們長了記性啊!”


    陳世傑一聽對方是有備而來,於是冷冷道:“既然嚐到了陳家的厲害,那你還不速速離去,難道留在這裏等著被看守亂刀擊斃嗎?”


    那人聽了陳世傑的話,也不迴應,而是迴首煞有其事地觀望了一番,然後才迴過頭來繼續道:“看守?嗬嗬,整個府上最不需要看守的就是這裏,難道你以為一個廢物還會有利用價值嗎?”


    陳世傑一聽對方罵自己是廢物,於是立即火冒三丈,起手就要出招。然而,那人竟然連忙擺手道:“勸你不要自取其辱,你不是我的對手,我也不是為了打你來打架的。”


    說完,那人指了指地上的匕首,意思是讓陳世傑迴憶一下剛才的場景。確實,不動一招就能將他的飛刃攔下並且將之送入到地板之上,卻不費半分力氣,也未震碎半塊地板,單憑這份教人望塵莫及的身手,以及對力道超乎常理的精準控製,就足已令陳世傑自歎不如。既然對方已經好言相勸,他也沒有必要自打沒趣,於是又將那隻抬起一半手掌慢慢放下。


    “這樣就對了。”那人顯得十分自在,竟然拿起桌上的酒杯,自酌自飲起來。陳世傑想要出手阻止,因為壺內之物是真正的穿腸毒藥,見血封喉。可對方動作太快,根本不給他反應的時間,等他嗬斥出來的時候,那人“咕咚”一聲,已經將毒酒一口悶下。


    “好酒!”


    酒是好酒,但人已不是活人,那人話剛說完,便好像丟了魂似的,“噗通”趴倒在桌子之上,口鼻乃至七竅之中一同向外竄血,場麵慘烈,實在不忍直視。


    “嗬,沒想到你這人來得快,死得更快,你爹媽沒教過你,陌生人愛的東西不能吃嗎?”


    其實,陳世傑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因為對方已死,根本聽不見。可話音剛落,那倒在桌上的屍體竟是突然起身,一時間陳世傑隻覺得混身上下的汗毛全都炸立起來。


    “我的天!這家夥居然炸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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