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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一開始,我便想做一個特立獨行的人,原來是,現在也是。卻沒想到到頭來,仍然無法免俗,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掉入到充滿名利功祿的旋渦之中。”


    孫長空想了許多,以至於連身邊的巨沌和元真都已經全然忘記,眼前,柳如音與孩子一齊抱住了他,他不知該伸手,還是該繼續這樣待著,什麽也不做。他本應抱住這對苦命的母子,為了自己的宏圖大業,他們犧牲了太多。但正因為此,他又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去擁抱他們,他虧欠得太多,就算自己的性命交豁出去也不夠抵債。人生便是如此,隻有當一切為時已晚的時候,才會想起後悔,後悔自己曾經做過的種種錯事,用盡餘生去自責,去懺悔,有的是數天,有的則需要數年。


    孫長空的時日已不多了,自從得到了完整的謬論法之後。


    單是謬論法也就無妨,但偏偏他的身上還有一部名為《無二真經圖》的曠世奇書。他本以為此書是元天宗的畢生著作,卻沒有想到,經由謬論法的“算衍”一術,竟被他得到了另一半驚天秘密,那才是真正的《無二真經》。


    這本書之中記錄了繁多的驚天奇術,其中甚至還夾雜著可以推算人壽的“生死書”。不同於崔判官手上的生死薄,生死書之中不僅包括人間諸類,就連大千世界的萬般生靈也囊括其中。在那裏,他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並發現自己大限將至,正所謂物極必反,當他成為世界之主的之時,便是生命倒計時的開始。


    自那以後的數天時間,他將自己關在漆黑的房間,不斷迴憶著自己短暫卻精彩的一生,他確實沒有會遺憾,非要說的話可能就是無法與自己的父母親人共聚一堂,享受天倫之樂。逝者已去,他不想再去挽留,但對於眼前的生者,他必須要萬分珍惜。而作為重心的自己,更是萬萬不能死。


    所以,孫長空的計劃開始了。


    他先是找到了重病之中的方惜時,並利用謬論法令其身體恢複健康,進而開始利用其身上的時間秘術——時間掌握者,自由穿越在眾多時空之間,他看到了許多從前未知的過去,更是了解了無數殘酷可怕的未來。知道的越多,他便越是恐懼,他看到自己的妻子死於非命,又看到孩子任人欺辱。他的死給後人帶來了無盡的劫難與煩惱,為了避免這一切的發生,他確實為自己逆天改命!


    法心便是關鍵所在。


    擁有了法心,他便可以將謬論法發揮到極致,令其影響人間乃至整個大千世界,令今後發生的所有事件都能遂願。然而,就在日夜不停的努力之中,他漸漸迷失了自我,忘記了自己所做一切的最初目的,他不是想忘本,隻是因為太過匆忙以至於沒有機會去顧及身邊的一切。他在乎的並不是永生,而是要與心愛之人幸福地待在一起。若是不能幸福,就算能夠不老不死又有什麽意義呢?


    他本以為自己需要的是那位至巔的孤寂,卻沒有想到真正重要的是那稍轉即逝的團聚。


    “對不起,我來晚了!”


    柳如音死死抱著孫長空的肩膀,一點放鬆的都沒有。孩子則在一旁看著抱在一起的父母,一時間無法理解這種久別重逢的感覺。


    “你個混蛋,這麽長時間,你去哪裏了,我……我……”


    柳如音欲言又止,孫長空將頭從對方的肩上挪開,這才微笑道:“不用說了,我都明白。”


    說完,他低頭看向自己另一邊的孩子,血濃於水,就算不是身處這種境地之下,孫長空也能一眼認出自己的親生骨肉。


    “如音,孩子有名字了嗎?”


    柳如音愣了一下,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


    “就叫棄憂吧!這個名字挺好,無憂無慮!”


    柳如音臉色倏變,不由得驚聲道:“你……你……怎麽會如此巧合!法主他……”


    “法主怎麽了?”孫長空稍顯不解地問道。


    “他給孩子居然取了相同的名字!”


    “什麽!”


    山腹之中,占據絕對優勢的方惜時已經將法主玩弄於股掌之中,此時的後者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隻能倚靠在一塊岩石之上,一邊努力喘著粗氣,一邊死死盯著自己的對手,不敢有絲毫鬆懈。


    方惜時長唿了一口氣,隨即說道:“法主,你這又是何必呢?我隻是奉了孫長空的命令,前所取走法心,為何你百般阻撓,難道這東西就對你這麽重要嗎?”


    法主伸手抹掉臉上的汗水,麵露笑容道:“你真是模糊啊!法心若是對我重要,我又怎會將它交給當初的元王,令其封入如此隱蔽的地方?恰恰相反,這東西不但對我不重要,反而對我相當無用,甚至可以用危險來形容。”


    “危險?嗬嗬,你是在說笑嗎?法心之中可是蘊藏著你全身上下最最精純的感悟與力量,是世人求之不得的絕頂至寶,難不成,那法心之中還關著吃人猛獸不成?”


    法主歎息道:“吃人,至少不會禍害別人;但若被蛀了心,那可就後患無窮了。”


    “你這是什麽意思?照你的意思講,法心真的不能碰?”方惜時詫異道。


    法主再次搖頭道:“別人可以碰,但孫長空碰不得。”


    “為什麽?”方惜時疑惑道。


    “到了合適時候我會說的,現在還不行。”


    方惜時看著法主臉上的溫柔之狀,聯想起曾經在人間之中所見的模樣,根本不敢相信這倆竟是同一個人。眼下的法主實在太過安靜,安靜得讓人不忍打攪。或許他已經太累,又或許他已經看倦了世間的戰亂紛爭,所以才會出現這種異常的表現吧!


    “你不給我一個合適的理由,如何叫我住手?法主,你不會是在耍我吧?”


    法主豎起身子,苦笑著搖搖頭道:“以前會,但現在不會了。就算你繼續出手,我也不會怪你,這本就是你的任務,但阻止你同樣是你的任務,我們都是有心之舉,沒有對錯之分,隻有成敗之別!”


    “嗬嗬,活得久了確實想得明白。正如你所說,既然是孫長空交待的命令,我就必須要全力執行,就算你是法主,我也要放手一搏。準備接招吧!”


    一望無際的冰原之中,幾道淒涼的狼嚎聲相繼響起,忽然間,無數道金色光柱自天而降,如暴風,如急雨,如驚雷,如電掣,頃刻之間便將無數的積雪清除完畢,並將下方的大地袒露出來。木屋之中,三人驚愕地望向屋外,片刻之後,轉輪王薛終於輕聲道:“外麵發生了什麽!”


    平等王陸愣了下,搖搖頭道:“不可能……這不可能!”


    鬼輪王兩眼直勾勾地看著外麵空曠的大地,這是他近萬年來都未曾見過的景象。上迴看到這幕,真冥王還在地獄之中,自從他老人家消失之後,這裏便常年被冰雪禁錮,終日不見陽光。


    轉輪王緩步走到門前,吃力地將頭探向外麵,一縷久違的陽光從天而降,緊接著,天上的陰雲如同決堤一般,紛紛開裂消散,越來越多的光芒湧入到這片清冷的空間之中,為沉睡許久的地獄帶來了難得的溫暖。


    “爹!”


    裏屋棉簾揚起,一個出乎意料的人赫然出現在平等王的眼前,後者不由得倒退了兩步,仔細打量了對方幾遍,這才癡癡道:“你……你是包天子!你怎麽會在這裏,你不是……”


    包天子不顧對方的問話,兩步跨出木屋,抬頭望向天空。當確定這一切都是真的之後,他開始狂笑,旋轉,甚至手舞足蹈,他享受著眼前的一切,用力唿吸著溫馨的氣息。這是雪後天晴,這是雪後重生,他苦守了這麽久,那個消失了許久的冥界至尊終於迴來了。


    看著孫長空一家團聚的樣子,巨沌欣慰地從那眾多禁錮之中脫身出來,如入無人境般自由穿過孫長空之前所設下的謬論空間,迴到地麵之上。這時候,元真的情緒已比之前好了許多,但看他兩眼呆滯的樣子,神智仍然未能恢複,想要迴頭從前模樣不知還要多長時間。可就在將人放到地上之際,心中一股莫名的悸動忽然自內而外地傳出,孫長空受激隨即迴首顧盼,愕然發現對方的身上竟是騰起陣陣黑色的氣息。那種氣息他曾經見過,正是來自幽冥的地獄死氣。


    “這孩子是怎麽了,為何體內的氣息會如此紊亂,照此下去他會爆體而亡的!”


    此時孫長空的修為已經登峰造極,除了元王之外恐怕已經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麵對這種突發情況,又念在對方剛剛出言感化自己,一時間體內的正義之氣湧上心頭,奧妙神通隔空遞出。


    “小子,先冷靜一下吧!”


    現如今,孫長空所使用的乃是四象奇術之中的“水合”一式。不同於一開始的十二種力量,“水合”乃孫長空修為大成之後感悟出的全新一式,乃以雙水象疊加形成,擁有溫潤萬物,感化眾生之神效。孫長空想以此式暫且鎮住即將發瘋的巨沌,卻不想,那一縷柔水般的光芒湧入對方體內,非但沒有發生效果,反而引得更為強烈的可怕反擊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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