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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糾折相比起來,血河和妄虛熟絡得多。這不隻是因為二者活了太久的緣故,更是因為他們曾經都在魔皇的手下共同修行過,也可以算作是同門師兄弟。隻是身為血河魔君的納百川被半路派到了血幽穀之中,而妄虛則卻往了虛無幻境之中,鎮守那裏的靈虛門。二者一別千年不見,前不久才終於得見,隻見納百川一直都在血幽穀之中,不肯外出見人,所以才沒有機會坐下來促膝長談,如何也算被他逮到了。


    “一看見你,我肚子裏的酒蟲子就開始作祟了。”妄虛笑道。


    “嗬嗬,不瞞你說,在人間的時候我知道了喝酒誤事的道理,所以已經戒酒多年了。”


    妄虛看著一臉正色的納百川,不禁麵露失望之色,可誰知後者卻又接著道:“不過,與故友重逢,我想可以破一例的吧!不過我那裏可沒有酒水要不去你那?”


    妄虛魔君欣然接受了納百川的提議,二人一同返迴了他的道場,緊臨靈虛門的一處莊園之中。


    不知是年紀大了還是心性發生了改變,妄虛魔君最近迷戀上了田園生活,偌大的莊園之中盡是各種和樣的蔬果。魔界不同於人間,尋常的植物根本無法在土壤之中發芽生根。於是,他特意派人從人間運來的大師的肥沃泥土,然後又以此地最為純淨的泉水澆灌。他本以為這樣就足夠了,可誰承想空氣之中大量充斥的魔氣才是植被的真正克星。為了這個,他又在菜畦之中布下了九道法陣,以來阻隔空氣之中的魔氣進入到植被之中。經過了數日的辛苦努力之後,那些本來已經幾近枯萎的莖葉竟是奇跡般活了過來,進而結出了相應的果實。就這樣,妄虛魔君用這滿園的蔬菜招待自己的老友血河魔君。不一會兒,兩名魔兵居然搬來一壇與人腰等高的酒釀,這下納百川可真有些慌了。


    “這個……”


    “哎,我們兩個這麽久都沒聚在一起,就算把這些年你欠我的酒全都算在一起,恐怕也是不及這裏的百分之一吧!”


    納百川啞然失笑道:“啊……嗬嗬,好吧!就這一次,我和你不醉不休!”


    日迫西山,依然還是幅魔界獨有的蒼涼悲壯之色,二人從中午一直喝到傍晚,負責看守衛的魔兵都換了好幾波。在第二百次舉碗的時候,酒壇,確切說是酒缸裏的酒終於一滴不剩,此時的妄虛魔君已經坐倒在椅子下麵,而納百川也已經接近極限,隻差一點就要昏睡過去。


    “來……來,再來!今天我與你隻能有一人個走出這裏,不醉不歸!”


    看著對方酒後的洋相,納百川不禁伸手指著對方,嘲笑道:“你看你都醉成什麽德性了,還好意思說不醉不歸。你看我,我還清晰著。看我走出去給你看!”


    納百川甫一起身,一股強烈的暈眩感隨即湧上腦中,而他的身體則仿佛是被閃電擊中了一樣,登時摔倒在地。目睹了這一切的妄虛魔君伸手指著他大笑道:“哈哈,遭報應了吧!叫你搶了寧夫的人馬,這下知道錯了吧!”


    妄虛魔君的無心之語使得納百川猶如中了一記當頭棒喝,身上的醉勁一下子便解了大半,他用力搖了搖頭,定睛看向前方的妄虛魔君,表情嚴肅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什麽叫搶?那是魔皇聖恩浩蕩,親自賜予我的。這是我應得的。”


    “應得?嗬嗬,難道我和糾折魔君就隻有看著你吃肉的份兒嗎?魔皇偏心,袒護你這個皇子,所以才會不惜得罪我和糾折那個小子,硬是將寧夫的手下都給了你。他可知道,如此做法可是寒了我們這些恪忠職守之人的心啊!”


    納百川豁然坐起身來,倚靠在桌腳之上,隨即沉聲道:“原來你們有這麽多的不滿,可為何當時沒有在群魔殿上提出來?”


    妄虛魔君先是看了納百川一眼,而後立即笑道:“血河,難道你是第一天進入魔界,認識魔皇嗎?你是他的兒子,理應比我們這些外人更了解他啊!如果我與糾折魔君膽敢當眾置疑他的決定,那魔皇一定會不顧一切,將我倆斬殺當場,絕不姑息。本來我也沒有對這件事情報什麽希望,隻是想找個人發泄一下!血河,雖然你我的立場可能不太一樣,我想讓你知道,從始至終,我都拿你當最好的朋友看待。如果它日,我是說如果,我們會兵刃相向的話,我希望那一天能來得晚一些。”


    本來,納百川隻是單純地以為這些隻不過妄虛魔君對自己發的牢騷罷了,酒勁一醒便不再作數。可剛剛對方最後的一番話,卻如利劍一般直刺入他的心窩軟肋之中,令他久久不能平靜。他看著那雙熟悉,但已經略顯衰老的麵容,終於強擠出一絲微笑,進而道:“可以的放,我希望那一天永遠也不要到來。”


    妄虛魔君點頭微笑道:“我也是這麽想的。”


    納百川又道:“你到底醉了沒有?我怎麽感覺你是揣著明白裝糊塗,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妄虛魔君雙眼明亮道:“彼此彼此,你又何嚐不是呢?”


    夜深,在數名魔兵的護送之下,納百川終於迴到了自己那間寒酸的茅草屋前,裏麵的方柔已經等候多時,隻差沒有外出親自尋找了。


    “你……你怎麽才迴來!我都快急死了。”


    幾名魔兵看見血河魔君的住處之中忽然走出一名人類女子,不禁有些納悶,但做奴仆的他們不敢有半絲多想,連忙對方柔行禮,接著快速離開了黑漆漆的血幽穀,奔走的樣子就好像是去逃荒一樣。方柔剛要去迎一身酒氣的納百川,誰知後者忽然挺直腰杆,臉上的紅暈也隨即消退不見。


    “唉,這麽久沒有沾酒,突然要演出一副爛醉如泥的樣子,還真有些困難啊!”


    方柔上下打量了一番納百川,隨即怒叫道:“原來你沒醉啊!害我白擔心一場。”


    眼見方柔的臉上出現不悅之色,納百川這個當爹的連忙上前,邊哄邊認錯道:“你進入江湖這麽久,應該也知道有些時候應酬是免不了的,況且今天請我喝酒的可是昔日與我出生入死的戰友。單憑這一點,我也不能不給他麵子啊!”


    方柔欲言又止,平複了許久之後才終於道:“可是……你也應該叫人迴來通知一聲啊!枉我做了一桌子的飯菜等你,這不都浪費了!”


    眼見方柔的眼角處有淚光閃動,納百川心疼自己的閨女,連忙說道:“是爹不對,是爹的錯!下次,下次絕對不會了。”


    “還有下次?你真是太過分了。”


    “唉,你和你娘一樣,真的好難伺候啊!”


    一聽到“娘”這個字,方柔的臉色立即發生了巨大的改變,一種按捺不住的衝動隨即流露於語言與動作之中,掂著腳說道:“怎麽,當年我娘也做過類似的事情嗎?你不是說我娘是仙子嗎?仙子怎麽會做出像我這樣蠻橫……”


    不等繼續說下去,納百川已經笑得前仰後合,身體不停地抖動,樣子實在誇張。


    “原來你知道自己蠻橫無禮啊!那你怎麽還這樣做!”


    方柔心知理虧,緊張之下隻得扣起自己的指甲,一邊尋思一邊低聲道:“這……這我哪知道,如果要怪的話,就去找我那娘親吧!他生了我,定是將這種脾氣也一同傳給了我。”


    語畢,空地之上變得莫名冷靜起來。方柔抬頭一看,發現此刻納百川的臉上竟是充斥著一股濃鬱的傷感,即使已經過去了二十餘年,如今的他仍然釋懷不了當初的那份因緣。


    “我……是不是說錯什麽話了?”


    被方柔一句話驚醒的納百川連忙恢複了剛才的笑臉,然後裝作鎮定的樣子迴道:“沒……沒有,隻是今天酒喝得有些多了,腦子不太好使。不過,既然女兒親自下廚,我這個當爹的自然是要品嚐一下你的手藝。來,我們進屋。”


    進屋一看,桌上果然擺滿了菜肴,雖然算不上豐盛,但從菜品的裝盤來看,足以說明料理者的用心程度之高。如此一幕,令他這個許久沒有感受到溫暖親情的冷血之人,竟是不禁心中一熱,一股強烈的情感隨即湧上心頭。


    “哎,你怎麽才迴來,我都等了好半天了。”


    說著,魔童已經從裏房中走了出來。從方柔來到血幽穀以來,魔音便十步不離,別看個頭不大,便卻扮演起保鏢護衛的角色,而方柔也因此而平安無事,也算是托了他的福。隨著時間的增長,納百川越發覺得這個孩子計人喜歡。隻是前不久遠古巨龍族族長古濁離開的時候,卻他留下了一句這樣的話語:“提防你身邊的所有人,哪怕隻是一個孩子。”


    納百川沒有詢問古濁這放的真實含義,他清楚,如果對方想說的話早就開誠布公了,無需拐彎抹角,藏著掖著,打啞謎。但古濁所主,分明就是在指這個小小的魔音。可通過他的多日觀察,他還是搞不明白,一個力量如此弱小的孩子,又能對自己造成怎樣的危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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