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鎮。


    一處剛剛竣工的建築工地中,黑鐵建築公司第五工程隊的工人們正在忙碌地收拾物品、搬運設備。


    工程雖然結束了,而且也通過了建築部門的質量檢驗,但是隊裏的工人卻並不向以前每次工程結束時那麽放鬆。


    一般來說,工程竣工、通過建築部門的檢測,這就意味著工程隊的活幹完了,甲方結算了工程款,工人的工錢也能得到結清,依照慣例,這時候工程隊還能有一周左右的休息期,一般情況下,這時候工人們都會選擇去放鬆一下,不管是去洗浴店讓技師按按腰背,還是多花點錢更加深入了解一下,都是不錯的放鬆活動。更舍得花錢的,還能去日升城著名的消金窟“加登的故鄉”耍耍,體驗一下高品質服務帶來的快樂。


    然而這一次,大家卻沒有了這樣的機會,別說出去放鬆,就連迴趟家都得抓緊時間。


    通知前幾天就下來了,這個項目竣工之後,第五工程隊不停工,帶上設備,匯合第二、第四、第六工程隊,統一前往西北巴希山,去幹開山修路的大工程。


    工地上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年輕的工程隊長布利把工人們招唿道一起,交待了幾句老生常談的安全事項,然後工程隊就開始出發了。


    可才剛出發沒幾步路,一輛拖掛著重型工程設備的拖拉機卻突然拋錨,發動機熄火之後,怎麽都啟動不了,司機嚐試了好幾次都無法再次啟動。


    老工人蓋伊看著拖拉機大唿道:“出門就故障,這是兇兆,要出事的呀!”


    旁邊的工人都被老蓋伊這話給逗樂了,嗤笑道:“老蓋伊,怎麽的,前幾年跟著神棍莫頓學了兩天望氣的手藝,現在都能給拖拉機看麵相了,而且老莫頓望氣不是看胸膛嗎,你怎麽老盯著車頭看?”


    老蓋伊嘴上也不願吃虧,隨即就和工友們吵吵起來,還說他算命的本事早已經超過了老莫頓,老莫頓那是騙人的,他這個是真本事。


    拖拉機還是打不燃,隊裏機械維修員剛好又迴家去了,隊長布利看見了這邊的情況,匆匆跑了過來,和開車的工人簡單交流過之後,擼起袖子拿上工具,親自去檢修發動機。


    看到隊長親自修車,旁邊的工人們也都來了興趣,也不和老蓋伊繼續爭吵關於算命的事情,一個個都饒有興趣地看了過來。


    隊長布利是個很年輕的人類青年,比工程隊中大多數的工人都要年輕,看上去也就二十來歲的樣子。


    以往的工程隊長,基本上都是從基礎工人一路做起來的,而且由於黑鐵建築公司成立之初,最早的那一批工人基本都是豺狼人,所以現如今整個公司大部分的管理層,包括工程隊長、副隊長這一級別的人才,大多數都是豺狼人。


    習慣了這種製度的工人們,對於布利這個科班出身,隻經過短暫實習期後直接上任隊長的年輕人,他們是有些不服氣的。


    上一任的隊長高升到了總部,大家夥本以為副隊長哈克接任隊長是鐵板釘釘的事情,哈克是個四十來歲的豺狼人,從普通的工人提升上來,到現在為止已經擔任兩年半年副隊長了,有手藝,脾氣還行,人也算厚道,工人們對他雖然談不上有什麽好感,但至少不反感,由哈克接任隊長,大家都沒有意見。


    然而當哈克都準備好了“就職發言”的時候,卻突然空降下來一來毛頭小子擔任隊長,對此,很多的工人都心有不滿,一方麵是為哈克鳴不平,更重要的則是覺得自己工作的盼頭被打破了,原本認為隻要努力幹活,再加上腦子靈活些,就能有升職的機會,一步一步來,雖然慢,但是有盼頭,而布利的到來,則是讓他們覺得前路被封死了,雖然這條路本就很窄,但以前至少還有路,即便自己過不去,但好歹還能看到同伴過去。


    在傳統的晉升製度上做新的嚐試,啟用優秀學生人才,這是黑鐵建築公司大老板摩西的意思,他當然知道這種方式會讓一些老工人失去盼頭,但是相比之下,他還是覺得讓年輕的學生們更有盼頭,要重要一些。


    拖拉機前,年輕的工程隊長布利拿著扳手從發動機下麵鑽了出來,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兩把汗,笑盈盈地看著周邊的工人,然後對司機說道:“應該沒問題了,重新點火試試。”


    司機點了點頭,在隊長與其他工人的視線中重新點燃發動機,機器是點燃了,燃料輸送也沒有任何問題,但是活塞就是不動。


    “咦?”


    布利有些納悶,上前瞧了幾眼,熄了火,又重新鼓搗了一陣,然後再次點火,結果還是同樣的原因。


    旁邊的不少工人瞧見了這一幕,都在偷著笑。


    這些年紀偏大的老工人對新隊長本就有意見,又遇上了工程結束不休息,此刻心裏都有些火,讓他們頂撞布利,公司有規章製度在,他們不敢,但是看年輕的隊長吃癟,大家夥都挺有興致。


    不時在指指點點,各抒己見:


    “我覺得是活塞卡住了。”


    “不不,應該是氣管的問題。”


    “我覺得是那兒,那兒叫啥來著?”


    工人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指指點點,布利看過來,想要尋求幫助的時候,大家夥又都閉上了嘴。


    距離停車已經過去了近二十分鍾了,前麵的人都等得不耐煩了,副隊長哈克從最前麵車輛上下來,大步流星地來到了這邊,剛走到就問布利什麽情況,怎麽耽擱這麽久,從語氣神態上來看,好像他才是隊長一樣。


    布利倒是沒有在意哈克的態度,說明了情況之後,見哈克要上手,他則主動退到一邊。


    布利來第五工程隊一個多月了,對於隊裏麵一些人的小心思,他不是不知道,至於副隊長哈克,這個在年齡上幾乎能當他父親的老工人,就差沒把“不服氣”寫在臉上,這兩個月裏,雖然沒有鬧事,但是從來就沒過他好臉色看。


    這一些問題,布利都知道,但是卻不知道該怎麽處理才能化解他們的不滿情緒,而且在布利看來,做工程就是做工程,他要做的是帶著工程隊把工程做好,讓公司滿意,讓甲方挑不出毛病,讓大家都能安安全全地掙到更多錢,這才是他這個建築工程專業優秀學生的初心,而不是去想著怎麽維護人際關係。


    哈克繞著發動機來迴轉了兩圈,老練的眼神很快就發現了問題所在,然後在布利想要製止卻隻是伸手還來不及說出口的神色中,他對著氣管連著踹了兩腳,又在側邊重重拍了兩巴掌。


    哈克拍了拍手,示意司機再次點火。


    “哐、哐、哐哐哐……”


    伴隨著陣陣熟悉的響聲,活塞動了起來,發動機開始正常工作。


    哈克驕傲地抬著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布利,問道:“隊長,學校沒教這個嗎?”


    布利無奈地笑笑,搖了搖頭。


    “那你以後可要在工地上多學學。”


    哈克的表情中帶著掩飾不住的譏諷,還故意當著布利的麵,這番話讓旁邊的工人又偷偷樂了起來。


    “哈克副隊長!”


    正準備迴到隊伍前麵去的哈克聽到身後的聲音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正看到年輕人的隊長一臉鄭重地看著他。


    就是這臉色,還有這眼神,哈克最不喜歡換的就是布利這個神態,年紀輕輕的,什麽都沒有經曆過,卻喜歡擺出一副一心為公的模樣,當自己是誰?摩西族長?還是林恩領主?


    哈克看著布利笑道“隊長有什麽吩咐?還是說覺得我剛才修機器的動作不規範,要記我的處分,那我倒是可以把它弄迴原樣,隊長你用標準的方法再去試試。”


    布利上前一步,直麵哈克,“哈克副隊長,我在學校學的是建築工程,不是機械維修,你在工地上幹了四年,我在建築學校也學了四年,你有你的經驗,我也有我學到的東西,這個建築工程師的證書,沒有你想象中那麽好拿,學校的專業課老師也不是書生,第一工程隊的老工程師大多數都在學校兼職教學,我們在學校學到的東西,不全是紙上談兵。你有豐富的經驗,那是你的優勢,但是我希望你不要用你的經驗來壓我,就像我不會笑話你看不懂新版的標準圖紙一樣,如果對於公司的職務安排有異議,我可以陪你一起去一趟總部,現在就可以,要去嗎?”


    哈克嘴角上揚,有什麽話想要脫口而出,但是話到嘴邊又給憋了迴去。


    布利見哈克不說話,便繼續說道:“既然暫時還在一個隊裏,盡量還是不要做影響團結的事情,另外,這次的工程非常重要,不能有任何的紕漏,需要我們所有人全心投入,我希望你不要帶著情緒工作,你是隊裏的副隊長,又是技術骨幹,大家也都服你,你的工作狀態會直接影響到全隊的狀態。”


    布利說完之後就站在原地,等待著哈克的答複。


    哈克的臉色連續變換了幾次,然後轉身而去,什麽都沒有說。


    布利一直看著哈克上了車,他也迴到了乘坐的那卡輛車上,周圍看熱鬧的工人也各自返迴。


    黑鐵建築公司,第五工程隊的隊伍繼續前進。


    三個小時後,隊伍來到了日升城外的黑鐵建築公司工程駐地,在這裏匯合了第二、第三、第六工程隊,密密麻麻的車輛、設備、還有人員聚集在一起,看上去聲勢浩大。


    布利看到公司總部的人也來不少,此刻正在講話的就是公司的工程部總監,整個公司的三把手。另外早已經不直接從事一線工程的第一工程隊也來了不少的人,好幾個老工程師,布利還都認識,是他在學校時的老師。


    由此也能看出公司對於這個項目的重視程度,公司的前五個工程隊都是直屬工程隊,所有的工人都是黑鐵建築公司的直屬員工,已經脫產了的第一工程隊不說,剩下的四個工程隊,為了這個項目出動了三個。後麵的,從第六隊開始,基本上都是分包的掛靠掛靠工程隊,相比之下,第六工程隊的水平是其中最好的,和直屬工程隊差不了太多。


    所以,這個項目,公司基本上算是能出動的優質資源都投入到了其中。


    布利隱隱有些緊張,剛剛上任才兩個月,就要參與到這樣的大工程上,這對於他來說,有不小的心裏壓力,尤其是現在隊裏的情況並不是很好。


    所有的設備和人員清點完畢,台上的工程部總監也做完了動員講話。


    黑鐵建築公司,巴希山築路工程項目,全體人員,正式出發。


    就在大多數人都以為工程部的老總在做完動員講話後就會迴去的時候,卻見到他走到了隊伍的最前麵,上了第一工程隊的車,然後以項目負責人的身份親自帶隊出發。


    超過千人的車隊排場長龍,在大路上保持著相同的速度前行,看上去蔚為壯觀。


    隊伍剛走出沒多久,一支守備軍的車隊就追了上來,不到一個營兵力,三百來人,帶著軍委的命令,來保護工程隊直到項目結束。


    得到了的照顧,工人們也都挺高興的,畢竟這個項目和以前的項目比起來,位置太遠了,在毗鄰羅南公邊界線上,聽說那邊還有約克王國的駐軍,雖然應該不至於有危險,但是現在能夠自己的軍隊保護,心裏總要感覺踏實一些。


    隻是讓大家夥都有些詫異的是,這支軍隊的長官,居然是一個女人。


    一番七嘴八舌的討論之後,關於這個女長官的身份也給合計了出來,丹麗絲,二十五歲左右,火槍手團的第四營營長,聽說原本身份還是從約克王國來的流民。


    丹麗絲的身份讓一些多心的工人感到不快,甚至還揣度到在修路的時候,如果約克王國的軍隊打過來了,她會不會倒戈。


    好在大多數工人都沒有這個顧慮,守備軍成立至今,打了這麽多場仗,還沒有出現過臨陣倒戈的情況,而且還有人扒拉出了丹麗絲更深的信息,她的弟弟羅伊,現在是林恩大人的親傳學生,在巴雷特城堡學習奧術魔法。


    知道了這層關係,大家也就徹底放心了,之後關於丹麗絲,大家討論的重點也從身份啊、軍事啊這方便,轉變到了樣貌和身材上麵,還有就是她的私生活,比如和火槍手團長霍根之間有沒有什麽不正當的上下級關係啊等等這些事情。


    過了三合鎮,再往西北走十二三公裏,周圍就見不到村子了,路也開始變得不太好走,工程隊要一邊休整路麵一邊前行,也算是在正式修路前的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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