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場中的鏗鏘有力的早操踏步聲從窗外傳進餐廳,林恩趕在希爾薇出手之前搶過了蒸屜裏的最後一個小籠包,胡亂地塞裏嘴裏,然後用餐巾優雅地抹去嘴角溢出的湯汁。


    在餐桌的旁邊,還有一輛木製的嬰兒車,小車上有四個可以自由轉彎的軸承金屬輪,裏麵有布製的座位,嬰兒可以規矩規矩地坐在裏麵,也可以站起來雙腳著地練習走路。


    林恩坐在椅子上用腳勾住嬰兒車的“底盤”,四個輪子一轉動,連車帶人都給他勾了過來。


    唐·皮特已經快要滿周歲了,小家夥長得很壯實,已經能夠勉強自己走路,之所以還要把他放在嬰兒車裏,隻是為了困住他。


    林恩把小皮特從嬰兒車裏抱出來,剛準備用勺子給他的喂粥,小家夥就開始咿咿呀呀說個不停。


    林恩自然聽不懂小皮特在說什麽,在他屁股上拍了兩巴掌,小家夥就安靜了下來。


    看著小皮特那可憐兮兮的樣子,林恩心裏好一陣痛快,可算讓他逮著機會收拾這個小家夥了。


    在往日裏,小皮特一直都是待在高文的身邊,有一個女仆單獨照顧他的生活,現如今高文在北邊還沒有迴來,林恩終於能夠乘機把小皮特從高文的院子裏給弄出來。


    自從小皮特正式來到城堡,高文和林恩之間日常見麵的時間就更短了,除了每周例行的謁見禮之外也就在有公事的時候才會說上幾句話,再不像以往那樣無話不談。


    對此,林恩大有意見,一想到每次高文帶著這個家夥來給自己見禮的時候,自己還都得端著一副領主的模樣給他賜予祝福,想到這裏林恩就覺得滿肚子委屈,早就在想有機會一定要伺機報複一下這個“搶走了”他高文老師的家夥,他已經想好的報複手段有揉臉、打屁股、不給換尿布等等極其殘忍的手段。


    小皮特被林恩抱在懷裏,一雙水汪汪的眼睛裏帶著怯懦,肉肉的小手左右擺動,想要用咿呀的話語來表示抗議,被林恩瞪了一眼之後,就再徹底放棄了抵抗。


    勺子來了就張嘴,吞下了菜粥之後就閉嘴,保持規律的動作往複循環,活像一個吃飯工具人。


    揉了兩下小皮特的臉蛋,手感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好,林恩也沒有了繼續虐幼的興致,站起來把他交到希爾薇手裏,穿上外套便上班去了。


    希爾薇對於小皮特自然是喜歡得不得了,滿心歡喜地接過小皮特,稍微逗弄了兩下之後,原本可憐兮兮的小家夥就破涕為笑。


    平時裏有空閑時間,希爾薇就會去照顧小皮特,要不是如今身份今非昔比,肩上扛著巴雷特近衛團副統領的職務,希爾薇甚至想要全心全意地照顧小皮特的生活,在她看來,如今照顧小皮特生活的那個女仆並不是很合格。


    對此,近兩年來好不容易才掙脫了希爾薇魔掌的林恩,竟然也有些嫉妒,但是如果讓他再迴到曾經希爾薇能夠肆意“蹂躪”他的日子,他想想又覺得不寒而栗,尷尬症說犯就犯。


    為了讓自己擺脫這該死的尷尬,盡快轉移注意力,林恩剛一到辦公室就把阿米亞斯叫了過來,說道:“費謝爾家族的那個羅恩今天居然沒有來行政樓,你去告訴他,今天……嗯不……明天上午,我在這裏見他,我們協商一下,關於安條克和卡利亞斯的關係。”


    阿米亞斯有些不理解,但是林恩此刻已經低下頭去翻找資料,沒有解釋的意思,他也就領命而去。


    林恩靠在椅子上,拿出了昨天收到的那份戰報,又看了一遍,有些心不在焉。


    從北方戰區南下而來的三萬多流民,正在陸續收容到安置區,這方麵的工作有錢寧負責和公安局長卡洛斯負責,奧瑪也會支持他們的工作,林恩對此很放心。


    不太放心的,是如今還在安條克城中還沒有轉移出來的那兩萬多人,之所係要見羅恩·費謝爾,也是為了商議一下這事情,爭取能用溫和的方式把這批人帶出安條克城,避免戰爭衝突,至於說和費謝爾家族結盟什麽的,林恩至始至終都沒有考慮過。


    四九年入國軍,還有比這更蠢的事情嗎?哪怕是給你二把手的位置,甚至是讓你當家,又有什麽意義?


    不到半個小時,阿米亞斯迴到辦公室,表情有些不好看。


    林恩從椅子上抬起了腰杆,問道:“怎麽了,發生了什麽?”


    阿米亞斯喝了口茶水,惋惜道:“他不願來會談。”


    “不願意?”林恩發出一聲驚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這個連續一周每天都來大樓下請求見麵,甚至不惜賄賂寶石的人,如今居然不願意見他,就因為肯尼斯戰死了?按照常理來說,這時候他們應該需要談判。


    “他怎麽說。”


    “他說……。”阿米亞斯欲語還休,似有顧慮吱吱嗚嗚了一會也沒有說出來。


    “說吧,這裏又沒有外人,我倆之間你還有什麽好顧慮的,說吧,什麽話我都不會生氣。”


    “他說……您是個無信的小人,費謝爾家族不和小人為伍。”


    “我呸!”


    林恩氣急而笑,從書桌前走了出來,“他們來兩個月前來攻打卡利亞斯,失敗了後,現在頂不住北方的壓力,又想來談判結盟,我反而成了小人。”


    林恩望向阿米亞斯,好似用眼神在詢問“你說我是不是小人?”


    阿米亞斯被林恩的反應嚇了一跳,並沒有領會到林恩的眼神的含義,繼續說道:“他還說,巴雷特家族隻會背地裏搞卑鄙肮髒的手段,炸水閘是這樣,搶人口也是這樣,都是小人行徑。”


    林恩的表情瞬間凝滯,然後炸毛,關上房間門之後,就是像是一隻被戳到痛處的公雞,在房間內來迴撲棱,“你死我活的鬥爭,他竟然跟我講手段光明,當年費謝爾家族截斷的河道的時候有來卡利亞斯征求過意見嗎?阿米亞斯,他還說了什麽,你有說話嗎?有和他理論嗎?”


    “沒有,他當時瘋瘋癲癲的,我覺得沒有必要和一個瘋子理論。”


    “你怎麽能不理論,這不是吃了大虧嗎,這是外交,是卡利亞斯的臉麵,任何時候都要維護臉麵,他人在哪裏。”林恩氣勢洶洶地說道,看樣子像是要親自下場去和羅恩理論。


    “他走了,我去的時候,就已經出了驛館,行李和隨從都帶著,應該是要會安條克城去了。”


    “不打招唿,不辦手續,就這走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這是把卡利亞斯當成費謝爾家族的後花園了嗎?”


    “辦了手續的,今天早上一大早就在樓下辦理了離境手續。”


    林恩沒有理會阿米亞斯立場不堅定的話語,他走迴到書桌前,拉開抽屜,拿出了前幾天放進去的裝著寶石的盒子,遞給阿米亞斯,說道:“追上去,把這把破石頭拿去還給他,再和他理論……”


    林恩在說話的同時用手指微微掀開了盒蓋子,閃閃發亮的寶石一下子就吸引住了他的眼神,他停頓了一下,硬生生地改了主意,說道:“算了,由他去吧,我為什麽要和一個失敗者置氣,真是有失風度。”


    主意雖然改了,然後伸出去的手卻不好收迴來,依舊還是把盒子遞給了阿米亞斯,“拿去入賬,這是公款。”


    阿米亞斯被林恩這一番動靜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結果盒子後,疑惑地問道:“怎麽記錄?”


    總不能寫受賄所得吧,這不也是卡利亞斯的顏麵?


    林恩淡淡一笑,說道:“寫賠款,戰爭賠款,安條克行省總督派遣家族兄弟領兵攻打卡利亞斯戰敗,後派遣使者來卡利亞斯進獻名貴寶石,以作賠償,雖然不足以彌補戰爭對卡利亞斯造成的損失之十一,但是看在誠心悔罪的份上,我接受了,不,市長奧瑪代表卡利亞斯接受了賠償。”


    “這樣好嗎?”阿米亞斯顯得有些遲疑。


    “有什麽不好,你記錄好後,去樓下知會奧瑪一聲就行了。”


    “好吧。”阿米亞斯點了點頭,並沒有離開,而是把之前的疑惑問了出來,“少爺,我有一點不明白,你為什麽這時候會想要見羅恩呢?”


    阿米亞斯覺得費謝爾家族已經快玩完了,這時候不應該是極力和他們撇清關係嗎,如今卡利亞斯和費謝爾家族接連爆發戰鬥,完全對立的姿態已經眾人皆知,為什麽還要在這時候試圖和羅恩談判,這不是會給王室以把柄嗎,一個附逆的帽子扣下來,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出兵卡利亞斯。


    “今天多少號?”林恩問了看似毫不相幹的問題。


    “九月五號啊。”阿米亞斯想都沒想,隨口說道,作為一位行政兼機要秘書,他每天都會接觸到大量帶有日期的資料檔案,日曆幾乎就是印在他腦子裏。


    “去年的第一場雪是哪一天?”林恩又問道。


    “十月……中旬。”阿米亞斯想了一下,發現實在是沒辦法想起來去年頭場雪的具體日子。


    “十月十二號,前年是十月二十二號,上前年是十二月五號,我查過資料,不僅僅是卡利亞斯,整個靠近守望之海的地區,從北到南都一樣,最近這些年的下雪時間都每一年都在提前,學界普遍認為是守望之海的漩渦帶來的寒流,導致冬天提前,哦,扯遠了,根據曆史規律,今年的降雪時間應該還會提前的五六天左右,差不多就是一個月之後,而安條克行省的下雪時間甚至還要比卡利亞斯還要提前一些,戰報你也看過,在安條克城以北,費謝爾家族還有兩道防線,其中鬼門山防線是費謝爾家族修建的最牢固的防線,相比起來,晨曦鎮防線脆弱得就像是故意引誘伊凡王子上鉤的誘餌,目前鬼門山防線還在激烈抵抗,烈日軍團每天推進距離不到一百米,要想完全拿下鬼門山防線,至少還需要好幾場硬仗,而且即便是破了鬼門山,後麵還有塞納河天塹,費謝爾家族想要守到下雪應該不是太困難的事情。”


    “晨曦鎮作為安條克行省的北方門戶,那條山路是唯一可選的進入安條克行省的路,否則就要從西北邊繞一個大圈子,甚至還要借道羅南公國,這根本不現實。一旦晨曦鎮被大雪封鎖,本就不好走的山路更是無法通行,糧食、軍需、補給都進不來,烈日軍團的占領區早就被費謝爾家族搬空了,他們沒有補給,除了後撤沒有別的辦法。”


    對於阿米亞斯,林恩基本沒有什麽隱瞞,總是願意把所有的事情都向他公開,這樣對做法對林恩的來說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相比起上輩子的孤獨,能有值得信任的人,本身就很讓人高興。


    “少爺你是覺得費謝爾家族還有機會?”


    “正常情況下費謝爾家族已經完了,除非,莫德雷德明天就率領他的黑騎士團開始北上,否則費謝爾家族不可能還有機會,當然,如果約克王國突然來點政變什麽的,費謝爾家族或許也還有翻盤的機會,這樣的事情也不是沒有可能,西賽爾老國王前年就沒辦法理政了,就算是明天去世我也不會意外,王儲大王子伊凡領兵在外,二王子安德烈坐鎮中樞,發生什麽都有可能,而且有莫德雷德的教學示範,雖然約克王國的情況正好相反。”


    林恩喝了口水,繼續說道:“這些都是小概率事件,我們沒必要為之做準備,如果每一個這樣的猜測都要做相應策略,那自己都會累死,費謝爾家族覆滅基本是必然的事情,但是今年大概率能熬過去,如果今年冬天之前王室不能攻下安條克城,我覺得甚至有可能在明年秋收之前,王室都不會再出兵,費謝爾總督一把火燒了小馬郡的大部分秋糧,大王子為了蓄養名望賑災糧給得很足,今年又連續打仗,靡費不小,我想王室如今的能夠調動的存糧也沒有太多了,這麽來看,費謝爾總督那一把火雖然傷天害理,但似乎還挺有遠見。”


    “如果這一切像這麽發展,那麽我們就還需要和費謝爾家族周旋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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