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往日的規律,這一小股卡利亞斯的軍隊會在每天上午八點鍾到十點鍾這個時間段出現。


    但是在接下的這幾天裏,這個規律卻發生了變化,他們出現的時間越來越晚,並且在始終保持在兩公裏外的距離,不再往前靠近。


    當時間來到七月五日時,這小股軍隊的活動時間已經調整到了晚上八點鍾之後。


    安條克關隘的守將奧迪納·費謝爾易意識到這些鬼鬼祟祟的家夥可能即將展開行動,不排除他們想要執行趁夜偷摸上關隘城樓這種看上去似乎非常愚蠢的行為。


    於是,奧迪納不僅往各了望塔和箭樓增加了人手,還派出了大量斥候,沿著整個關隘布哨,這是最笨拙的方式,但是切實有效。


    至少奧迪納自己是這麽認為的,因為當這斥候派出去之後,從第二天起,那一小股卡利亞斯軍隊就沒再出現,似乎他們也意識到了這注定是一場徒勞,於是取消了行動。


    七月九日,濃雲密布。


    一場還未傾瀉下來的雷雨,讓處於濃雲之下的安條克城變得更加沉悶。


    治安官雷諾望著黑壓壓的天空,莫名的心煩,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扇子,但是卻絲毫感覺不到涼意。


    真正的悶熱不在體外,而是心裏麵,從今天早開始,他心裏就有了一陣不好的預感,似乎有危險在向他靠近,或者說是在向安條克城靠近,但遺憾的是,他的直覺卻並沒有告訴他,危險來自於何方。


    作為一位經驗豐富的治安官,雷諾並不害怕危險,他害怕的是,有負總督的重托。


    費謝爾總督在離開時,將整個安條克城的安全交到了他的手上。


    對於這份信任,雷諾倍感榮幸,但同時也伴隨著沉甸甸的壓力,他雖然擔任安條克城治安官已經超過了五年,但是從未有過像現在這樣獨當一麵的時候。


    此刻,他是整個安條克城中最有權力的人,一千五百名治安軍,全掌握在他手裏,他無需經過任何人或者部門,就能直接調動所有的治安軍。


    不管是執行任務或是以權謀私,都由他說了算,就算是帶著這一千五百人去自家農場收麥子,都屬於他的權力範圍之內。


    雷諾當然不可能帶著這些人去自己農場,即便他家農場如今真的很缺人手。


    他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不休息連軸轉,巡邏、走訪、調查,每天的時間都擠得滿滿當當當,安條克城每一點風吹草動,他都也要親自過問,似乎隻有這樣,才算是對得起總督大人的信任。


    “第三隊,集合。”雷諾扔掉了手裏那把怎麽扇都沒風的破扇子,衝著身後喊了一嗓子。


    天空昏沉沉的,讓人想要入睡,但是潮濕悶熱的氣候卻又讓人難以入眠。


    三十多個治安兵慢吞吞地集結雷諾的身前,大多數人都打著哈欠,看上去精神肉體都充滿了疲憊。


    雷諾一腳踢在走在最後麵的那個看上去軟弱無力的新兵的屁股上,然後對著所有人大聲喊道:“都給我打起精神來,今天才兩趟就成了這個樣子,要是上了戰場,還不知道是什麽熊樣,全部給我站直了,作為安條克城的治安軍,你們擔著的是整個安條克城的安危,是總督大人的重托,現在形勢這麽艱難,你看看你們,哪有一點臨危受命的樣子,我給你們兩分鍾時間收拾一下,然後和我一起去東城巡邏。”


    治安兵們強提起精神,立正站好,在他們當中,至少大部分人對於雷諾還是比較服氣,當然,那指的是以前的治安官雷諾,而不是如今這個因為權力而變得有些不正常的雷諾。


    對著下屬發泄了一通之後,雷諾胸中的煩悶不但沒有得到絲毫緩解,反而愈發強烈。


    今天可能要出大事。


    雷諾心中生出強烈的預感,他帶著隊伍沿著行政廳外的十字大街的東路往水龍街巡邏而去。


    水龍街地處安條克城的東城區,是毗鄰安卡運河的一條街道,這條街上到處是碼頭和倉庫,是安條克城大宗商品的集散地,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工廠也設立在此——海勒造船廠。


    雷諾從碼頭上走過,他行走的速度並不快,眼神打量周圍的每一個人。


    水龍街碼頭是安條克城對外貿易的重要樞紐,一旦出現問題,整個安條克城的貿易市場就會產生動蕩,並且可能會造成部分物資斷供,所以這裏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在雷諾劃分的區域安條克城分級中屬於第二梯隊,即需要重點巡邏,必須保障安全且正常運轉的的區域。


    至於重要程度第一梯隊的區域,隻有兩處,總督府和行政樓,這是安條克城真正的核心區域,兩處中任何一處地方出現問題,都將引起全城,甚至全行省的動蕩。


    碼頭上人群熙熙攘攘,有勞工在搬運貨物,有雇員在整理倉庫……


    和一年前相比,如今水龍街碼頭沒有了那時候車水馬龍的繁榮,貨物吞吐量也大不如前,但是對安條克城來說,依舊不可或缺、不可替代的重要地位。


    碼頭上沒有發現什麽異常,雷諾繼續往前,來到了海勒造船廠的船塢旁。


    兩個幹船塢都有一艘輪船,其中一個船塢已經打開了塢門,一艘剛下水的木殼貨船正在準備試航。


    伴隨著蒸汽鍋爐的嗡鳴聲與螺旋槳攪動的水花,這艘船身上繪有費謝爾家族徽記的輪船緩緩駛出船塢,進入到安卡運河之中。


    因為是空船,吃水很淺,再加上此刻吹著東南風,船從船塢進入河道時是船側身迎風,所以被吹得有些搖搖晃晃,讓人感覺隨時都會發生側翻。


    甲板上有船廠工作人員來迴跑動,不斷在觀察情況,然後匯報道駕駛室。


    伴隨著一次次調整,輪船逐漸恢複了平穩。


    在岸邊駐足觀看的雷諾也鬆了口氣,他剛才是真怕這艘船會出意外,這一艘連帶著旁邊那個船塢裏的停著那一艘,都是海勒造船廠給費謝爾家族製造的貨船,本來應該在三個月之前就建造、試航完畢,然後交付給費謝爾家族的商貿公司,但是在最後關頭卻多次出現事故,前麵兩次試航都不達標,第一次是動力出現問題,然後是船艙又出現毛病,在經行多次返工後,一直拖到現在,費謝爾家族早就等得不耐煩了,不過還好,在兩天前,海勒親自做出承諾,保證這一次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三天之後就能交付。


    “這次看來應該沒有什麽問題了,那些吃裏扒外的家夥都應該學一學海勒。”看到輪船沿著安卡運河穩穩當當地駛向遠方,雷諾難得露出了一絲輕鬆,近期不少的工廠都在消極怠工,尤其是曾經和政府與費謝爾家族合作密切的工廠,更是如此,這時候海勒的造船廠能順利下水輪船,無疑是一件能起到積極帶動作用的好事情,甚至值得大肆宣傳。


    在看著輪船消失在視野中之後,雷諾就離開了造船廠,接下來他還去看看東碼頭,相比起西碼頭這邊多是些民用貨物,東碼頭接收貨物基本都是官方物資,比如礦石,鋼鐵,糧食等等管製管製物資,這些貨運目前全部掌握在費謝爾家族自家的貿易公司手中。


    在這次身受重托之前,雷諾一直認為自己是一位兢兢業業的治安官,沒有政治立場,既然是安條克城的治安官,就管好安條克城的治安,但是在這次得到費謝爾總督交付重任之後,他知道自己擁有了立場,他不在是安條克城的治安官,而是費謝爾家族安條克城的治安官,這兩者之間有本質區別。


    這也是他為什麽最後采取東碼頭的原因,因為東碼頭是費謝爾家族的產業,所以最為重要,他要放在最後仔細查探。


    …………


    晚上十點,雷諾迴到住處,順然滿頭大汗,但是精神卻已經不見疲態。


    今天他一共巡邏了四個街區,跟在他身後的下屬換了兩撥,隻有他一個人從頭到尾走完全了全程。


    雖然心裏麵不好的預感依舊存在,但是相比上午,他還是寬心了不少。


    至少水龍碼頭沒有發現異常,尤其是東碼頭,他仔細巡查了兩遍,包括碼頭的勞工,都核對過身份,一切正常。


    隻要東碼頭不出問題,那麽問題就不算太大,至於總督府和行政樓,治安軍如今大部分的人力都用來護衛這兩處核心地方,所以敵人的間諜即便是要來搞破壞,應該也不會愚蠢到選擇這裏。


    夜色漸深。


    雷諾卻依舊沒有多少睡意,縈繞在心頭的難以言表危險預感,讓他更本無法入睡,於是又出去轉了一圈,再迴來的時候已經將近一點,奔波了一天之後疲憊感直到這時候才湧上大腦,他這才洗漱睡覺。


    月黑風高。


    漆黑一片的天空中看不到任何星辰,隱隱的雷鳴聲似乎在提醒著下方這座城市暴雨即將到來。


    唿嘯的南風吹得嘩嘩作響,黑暗之中,有一群幾乎看不到輪廓的身影在街巷中悄然潛行。


    這群黑衣人一路避開城中徹夜巡邏的治安軍,對於治安軍的巡邏路線熟悉得就像是他們給是事先安排好的路線。


    黑衣人一路來到城西的安卡運河邊,領隊從懷裏拿出一隻精確到秒針的機械懷表,然後其餘人也做出同樣的動作。


    “現在開始最後一次對表,目前是淩晨三點零……四分整,三點二十分,開始行動,四點整第一響,然後等我的號令。”


    領隊的視線掃過從每一個隊員的眼中掃過,所有人都點了點頭。


    “輕鬆一些,保持冷靜,不要有太大的壓力,我出發時阿米亞斯大人轉告過林恩大人的囑托,林恩大人讓我以自身安全優先,我覺得今天晚上我們既能完成任務,又能安全返迴,你們認為呢?”


    “完成任務,安全返迴。”眾人異口同聲地說道,聲音雖然小,但是卻充滿了堅定。


    交代完後,這群黑衣人各自散去,融入黑暗之中。


    …………


    淩晨四點整。


    “砰!”


    在行政樓的大掛鍾上秒針指向“12”的時候,一聲劇烈的爆炸聲響蓋過了滾滾驚雷,將整座城市從睡夢中驚醒。


    堆積在天空中的厚重雲層似乎也被這聲爆炸給嚇哭,憋了一整天的暴雨,終於降落下來。


    睡眠中的治安官雷諾驀然睜開雙眼,然後直挺挺地從床上坐起來,冷汗在刹那間浸出,轉瞬間就將貼身的衣服打濕。


    他顧不得衣著,急匆匆地走出房間,同時大聲喊道:“發生了什麽?”


    治安軍駐地中值夜的士兵快速跑來,迴到道:“是爆炸,大人。”


    “什麽地方的爆炸?”雷諾拳頭緊握,聲音略帶顫抖。


    “目前……還不清楚。”士兵顯得有些緊張。


    “了望塔呢,了望塔在幹什麽,為什麽沒有消息?”雷諾咬牙切齒地說道。


    “嗯……呃……”


    看著眼前這家夥吱吱嗚嗚的樣子,雷諾就是知道了望塔上執勤的家夥多半就是睡著了。


    “肏!”他一拳打在牆壁上,眼神看上去像是擇人而噬的野獸,嚇得年輕的士兵往後退了兩步。


    “你去召集營中所有人的人,到校場集合,五分鍾必須集合完畢。”


    說罷,雷諾一手扯開了擋在身前不知所措的年輕士兵,然後快速地朝著了望塔跑去。


    爬上了望塔頂層之後,雷諾看著眼前這個還有迷糊,像是沒睡醒的士兵,他很想把他從這裏給扔下去,不過最後還是克製住了這樣的衝動,僅僅是踹了他一腳。


    雷諾拿起望遠鏡,開始尋找爆炸點。


    他最先望去的方向是城中心出的新政樓和旁邊不遠處的總督府,這兩處地方如今都安然無恙,爆炸的目的地並不是這裏。


    “唿……”


    雷諾稍微送了口氣,不過此刻城中已經開始出現了慌亂的跡象,外加上天空中的傾盆大雨,他意識到這聲爆炸很有可能隻是一個開始。


    大雨會澆滅爆炸後的火焰,而且濃雲遮蔽了月光,導致視野受到嚴重影響。


    雷諾花了將近三分鍾,才找到了爆炸地點,在看到後的第一瞬間,他心裏就咯噔一下,差點沒站穩。


    爆炸地點在水龍碼頭,不過仔細看過後,發現並不是東碼頭,而是海勒造船廠,隱隱可以看見應該是船塢被炸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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