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利亞斯的雪花很淘氣,就像一個調皮的孩子。”


    “當你以為他有所收斂,打算出門迎接陽光的時候,他就會悄悄地靠近,嚇你一大跳,然後用獠牙咬斷你的脖子。”


    林恩的合上手中的日記,放在書桌上。


    做工精致的封皮和機巧的鎖扣,彰顯著它主人不俗的品味。


    在日記本的後側方,鈐印著一個身穿禮服的豺狼人頭像,在頭像下麵還有一排小字。


    ——霍格的無心之言。


    由此可見,這是一本豺狼人霍格所寫的日記。


    和霍格那無論怎麽裝扮都無法掩蓋的猙獰麵目不同,日記的字跡娟秀工整,風格複古,而且可以明顯看出是用鵝毛筆書寫而成,看上去就像是出自於一個傳統貴族家的小姐之手。


    兩百多篇日記,時間跨度六年多,平均下來可以算是周記。


    雖然是日記,但是裏麵充滿了各種荒誕、毫無邏輯的故事,還有怪異的描寫手法,也包含了大量的嘲諷與自嘲。


    如果不看內容,很難把這麽工整的字跡和這麽肆意故事聯係在一起。


    林恩的思緒迴憶著剛才所看的一篇篇日記,他似乎能夠看到,豺狼人霍格在寫作時的極盡克製與放縱。


    剛才那一段關於卡利亞斯雪花的描述,出自於最後一篇日記,寫作日期正是卡利亞斯今年所下第一場雪的那天,那天是霍格的生日,也是他的忌日。


    埃蒙穿著一身深灰色棉質睡衣從浴室裏出來,看了一眼書桌上閉合的日記本本,笑問道:“看完了?”


    林恩點點頭:“看完了。”


    埃蒙端著茶杯向著水滸走去:“有什麽想法嗎?”


    林恩脫口而出:“正經人誰寫日記?”


    正弓腰倒水的埃蒙有些詫異,迴頭看了林恩一眼,然後很隨意地說了一句:“弗雷就寫。”


    霍格的日記出現在巴雷特城堡,這意味著,之前隻是封鎖未動的獠牙傭兵團駐地,現在已經被埃蒙抄了。


    而抄沒獠牙傭兵駐地這件事情,又意味著他已經解決掉了後顧之憂,至少是來自於約克王國大軍南下的後顧之憂。


    這是上一次他給林恩的承諾,退休之前要做的最後一件大事。


    “格魯尼亞的老國王病逝,莫德雷德帶著他的騎士團迴到王都吊喪,然後殺死了他的弟弟和大量的宮廷侍衛,其中還包含那位號稱聖域無敵的大侍衛長阿諾德伯爵,最後控製了格魯尼亞的政權。”


    埃蒙用平靜的語氣說出這件同盟近期最大的新聞。


    卡利亞斯沒有連通魔法師公會的通訊魔網,信息非常閉塞,以至於林恩都不知道南邊的格魯尼亞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在此之前他看過的消息裏,隻說了黑騎士希利烏斯迴格魯尼亞王都,甚至連老國王病逝的消息都沒有說。


    “如果沒有意外,同盟和教廷很快就會下發正式的通告,莫德雷德將成為神聖同盟內的合法國王,這是同盟的慣例,目的是為了維持地區穩定。莫德雷德是格魯尼亞的大王子,所以這起事件不是軍事入侵,這隻是一起家庭矛盾,並不需要戰爭宣稱。”


    埃蒙給自己泡上一杯紅茶,麵朝著林恩,靠窗而坐。


    “強硬而且強大的莫德雷德當上了格魯尼亞的國王,我們約克王國激進派南征的聲音已經減小了不少,這時候隻需要給他們找一個能夠安穩走下來台階,這次南征計劃就會擱置。”


    “本來這個台階不需要我給他們提供,但是我依舊這麽做了,花光了我在都城積攢十多年的人情,林恩,你知道嗎?有時候,別人欠你人情,對你來說也是一種負擔,而且我不想她們之後順著這條脈絡纏上你。”


    埃蒙的表情哭笑不得,林恩聽得似懂非懂。


    埃蒙隻給他說過,在從他祖父手裏接過家族紋章後,第二個十年裏讓巴雷特這個姓氏,重新迴到了都城的貴族圈。


    至於用的什麽樣的手段,這十年裏經曆了什麽,埃蒙從沒給他說過。


    “好了,我的事情說完了,該輪到你了。”


    埃蒙輕聲說道,他之前就察覺到了林恩的狀態有些不對,這也是今天他特意叫林恩過來談話的原因,林恩的成年禮即將到來,為了自己的退休大計,他現在必須得讓林恩擁有一個良好的狀態。


    “嗯。”林恩整理了一下思緒,然後把弗雷對他的說的話,還有為什麽要在這種時候分化托林大師權利,把這兩個問題言簡意賅地表述出來。


    林恩和埃蒙之間,在四歲時,突破了那一層思想障礙之後,就幾乎沒有隔膜。


    他從不對父親隱瞞什麽,就連自己穿越而來這件事情,要不是怕父親沒法接受,他也會原原本本的說明,即便如此他也隱晦地說過,他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你還記得在你五歲生日那天早上,我們共進早餐時說過的話嗎?”


    對於林恩所說的兩件事,埃蒙表現得並不意外,他的表情甚至沒有太多變化,隻是向林恩提出了一個問題。


    記憶力極好的林恩僅僅思索了一小會,就迴憶起了當年的事情,畢竟是生日當天,有獨特含義,所以記憶深刻一些。


    “您給我講了加洛林帝國的發展史。”林恩肯定地迴答。


    “那你記還記得,你當時給我說過什麽嗎?”埃蒙又問。


    林恩又想了一會,但是沒有記起來。


    埃蒙起身從書架上拿出一本上了年頭的書籍,封皮上印著雙頭鷹的徽記書名——《千年王朝》。


    “當時我給你說的那句‘加洛林的政治,不隻有鬥爭,更多的是開拓和延續’就是引用的這本書的原話,你當時給我說了兩個詞匯,你說這是‘術’和‘道’的區別。”


    經過埃蒙這麽一提點,林恩一下子就全想起來。


    那是一次相對漫長的早餐時間,當時父親向他認真地詢問了這個兩個詞語的含義。


    “弗雷所說的生命不隻是生或者死,也包含了生命的獨立性,這些年他一直在琢磨這方麵的事情,雖然我覺得他也很迷茫,但是總歸還是有一些心得。”


    埃蒙喝了口茶,不急不緩地繼續說道:


    “你在授勳大會上的一些表現,讓弗雷認為你沒有尊重生命的獨立性,我想,如果他知道了你對小牛頭人做的事情,可能會更加生氣,當然也有可能不會,甚至是欣慰,這得在於他怎麽想。”


    “相比較弗雷對你看法,我更想知道你自己的想法,你認為你這樣的‘術’,違背你自己的‘道’嗎?”


    林恩沉默了。


    “如果這個問題你能想明白,我想托林的事情,你也應該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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