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劍宗,真的便已走到末路了嗎?


    他們從什麽時候開始,竟然可以被如此的欺淩了。


    靈虛睜開了雙眼,看著麵前叫囂的人群。


    他多少次天真的以為,這些人會是正道的希望,多少次對他們網開一麵。可最後換來的,卻是眼前的這種局麵。看著他們叫囂著讓靈劍宗交出殺人兇手,靈虛隻覺得自己的怒火難以抑製,幾乎就要到達了爆發的邊緣。花夢瑤站在靈虛的身後,悄聲念起了清心訣。那陣陣清朗的法訣聲傳入心底。壓製了他大開殺戒的渴望。


    一具屍體被眾人抬了上來,放在了雙方之間。隻見黃色的僧衣支離破碎,身上多處傷口翻卷。一看就知道是被利刃所割。


    黃奕打量著那屍體,傷口確實是劍傷。可隻是劍傷,就能認定是靈劍宗所為?他知道天庭迫不及待的想要對靈劍宗下手,可這理由,是不是有些過於牽強了!


    “這位菩薩,你這是合意?”


    那坦胸露乳的菩薩上前一步,神色一冷。


    “何意?這便是我那可憐的徒弟!覺遠,你們上前來,將你們目視的殺人兇手,給師父我指出來!今日我便要看看這靈劍宗是不是當真這麽足的底氣。敢在這眾多門派麵前詆毀耍賴!看他這正道魁首的位置,還能不能這麽肆無忌憚的坐下去。”


    眾人一陣的起哄,不少人又開始光明正大的搜羅東西。甚至好些個人,竟然開始扣起了廣場上白玉的地磚。


    幾名和尚自隊列中擠了出來,站在了菩薩身邊。叫覺遠的和尚先頌了一聲佛號,這才看向靈劍宗的眾人。他伸出手指,穩穩地指向了黃奕身後的肖瀟,開口說道。


    “就是她!”


    一時之間議論聲四起。


    就連靈劍宗內部,也有不少人在悄聲討論著什麽。


    “徒弟,你可知你說的人是誰?”


    “弟子知道,是靈劍宗執法隊領隊之一的肖瀟仙子。弟子親眼看到她將劍從師弟的身上抽出,決計不會有錯。”覺遠說得斬釘截鐵,聽起來好似是真事兒一樣。


    “好,可有其他人也看到了?”


    “弟子也看到了!”剩餘幾個和尚齊齊上前,異口同聲將肖瀟的罪名坐實。


    菩薩眼神一淩,看向肖瀟的目光恨不能將她吃進自己的肚子。


    “肖瀟師侄,你可有異議?”靈虛看了看肖瀟,後者衝他施了一禮。


    她平靜的走到隊伍前麵,昂首挺胸和菩薩對峙著。


    “你說我殺人,可有證據?”


    “人證六人,難道還不夠嗎?”菩薩不怒自威,看著麵前陷入這種局麵仍麵不改色的肖瀟,更覺得此人不能留。必須趁此機會,將這靈劍宗三代弟子的領頭人斬殺掉。免得日後留下禍患。


    “那小輩得罪了。師弟師妹們,我親眼所見,那和尚,是他自己的師兄覺遠殺得!可有人為我作證。”


    劍無殤上前一步,劍千刃也上前了一步。花解語更是直接站在了肖瀟的身後。劍心終於不再打瞌睡。他抱著自己的劍,也穩穩上前一步。


    劍明拉著葉璃兒的手,同樣站了出來。葉璃兒雖然不屑於說謊,可對方先誣陷他們,由不得他們退縮。


    肖瀟淡然的笑了笑:“菩薩在上,我肖瀟雖然愚笨,可也知道,我的證人比你多一人。如果菩薩覺得實在難以決斷。何不煉魂台上一較高下呢?”


    那煉魂台是天庭一大刑罰,專門拷問人的靈魂,翻看他們的記憶。孰是孰非,一上煉魂台,便能輕而易舉的知道個清清楚楚。


    覺遠聽她一說,不由是臉上一白。菩薩一聲冷哼,自懷中取出了一枚記憶水晶,將其中的畫麵放了出來。


    正是和尚墜地,肖瀟等人查看的那一幕。可他們的角度卻很有講究,是從眾人的背後拍得,隻能看到眾人在和尚的屍體上動手動腳,卻看不到他們究竟在做些什麽。


    “你現在還有何說辭?”


    肖瀟麵上一寒,早便知道這事情不能善了,卻沒想到對方竟然準備的如此充分。


    “嗬!我們隻是在為他治傷而已,你們若是想要以偏概全,誣陷好人,還請煉魂台相見!”她言辭正氣凜然,倒是絲毫不懼菩薩的步步緊逼。


    “當真是死鴨子嘴硬,如此鐵證如山,竟然還敢狡辯。你真當天界的煉魂台是你想上便能上的。你可知上了煉魂台,就算能活下來,也是白癡一個。為了你這麽一個孽障,還想再讓佛門搭上一位高徒。你可真是打得好算盤!”太白金星揮動著浮塵,捏腔捏調的說著話,看著肖瀟的模樣一臉的鄙夷。


    “你們靈劍宗身為正道魁首,沒想到門派執法隊裏,竟有這種垃圾。也不知道他們暗地裏滋長了多少齷齪。單是這一點,你這靈劍宗的掌門,便是失職!”他衝著靈虛指指點點,絲毫不在意靈劍宗弟子的目光。靈虛默然不語,對他的話全然沒有反應。


    “我們佛道兩界向來交好,你這妖孽卻有意在道門的地方擊殺我佛門弟子,可是想誠心挑起我們佛道兩界的大戰?如今妖神現世,你這孽障還行此齷齪之事,隻怕所圖非小,說不得,你和那妖神還是一夥兒!”


    那菩薩周身的霞光一陣的顫抖,指著肖瀟說出的話,一句比一句難聽。


    太白金星一項身為天庭的傳話人,如今卻是處處向著佛門說話。


    “說到這妖孽,你這肖瀟,本體是個蘭花精吧!你們靈劍宗不好好降妖除魔,反而淨收些妖魔鬼怪作為門下弟子。難怪會壞了門風,做下這等子孽債。你這靈劍宗掌門,怕是也不要當了。改明兒在天宮百妖園給你某個差事,當個妖官兒,隨了你的心意。”


    葉璃兒隻覺得牙根兒都直癢癢,她玉牙緊咬,氣得全身顫抖。劍明緊緊地攥著她的手,將她的手攥得生疼,她反而覺得一陣痛快。滿腔怒火無處發泄,也隻能用手上這點兒痛感,來壓抑自己久久翻騰不息的心境。


    “放肆!太白金星,你算個什麽東西!也敢在這天劍峰大放厥詞。”黃奕站了出來,指著太白金星的鼻子就是破口大罵。“我靈劍宗行的端做得正,所作所為天地可鑒,你身為天庭執守,吃裏扒外,對我道門幾番構陷,你也不怕天雷滾滾,劈了你這跑腿兒的賤嘴!”


    “黃......黃奕,你莫要欺人太甚!你靈劍宗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心底清楚。那肖瀟就是你的徒弟,你當這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再說了,這妖孽一心暗戀自己的師父,壞我天道倫常,你們師徒說不定早便苟且在了一起了!你這徒弟思你念你,對你表露心跡,你敢拍著胸脯,說你不知道嗎?你敢發下毒誓,五雷轟頂魂飛魄散嗎?”


    黃奕隻覺得一時氣悶,險些上不來氣。他看了一眼肖瀟,隻見她麵色蒼白,氣得全身都在不住地顫抖,兩隻雪白的玉手緊緊地抓著自己的衣裙,唇瓣兒都被咬破,流出了淡淡的透明液體。


    單這一個刹那,他便心痛的無以複加。這麽多年了,從他在奇峰上發現她開始,他便一眼愛上了她。


    他發現她的時候,她已經在垂死的邊緣。他將她帶迴了劍池峰,每日悉心照料,足足侍奉三年,她才開始舒展葉片,活了過來。他每日細心的照料著她,直到百年之後,她化成人形。


    人與妖相戀,本就不為天理所容。他早便下定決心,哪怕受天下的唾棄,也要和她在一起。可誰曾想,她在化形之後的第一句話,竟是叫了他一聲師父!


    他先前所做的努力頃刻間化為流水。他說了百多年的情話,寫了百多年的情詩,花了百多年為她準備的嫁衣。在她一聲脆生生的師父下,全部化為了烏有。


    她,竟是將他當成了師父嗎?


    直至現在想起,黃奕亦覺得之中錐心刺骨的痛。


    人妖之戀尚違背綱常,更何況還要再加上一個師徒。


    他隻覺得天旋地轉,世間萬物皆離他遠去。


    肖瀟的眼淚克製不住的滾落臉頰,葉璃兒看她的模樣,隻覺得感同身受,難以抑製。這太白金星早在凡間便得耳聞,可誰曾想,這天界的太白金星,竟是這般毒言惡語,讓人厭惡。


    肖瀟多年藏在心底的感情被人一語道破,而且還是在這大庭廣眾之下,這往日的傷疤被人連皮帶肉的揭了下來,她又如何能淡然的保持平靜。


    更何況她的他,頂天立地,三界聞名。他是多麽愛麵子的人啊!雖然平日裏不修邊幅,沒有正形,可在有外人的時候,他永遠都是靈劍宗的一麵旗幟。可現在,這麵旗幟卻因為她,被人當麵撕得粉碎。


    “不......不是的......我沒有!”她嘶啞的聲音被淹沒在巨大的聲浪裏,誰也沒有聽到。


    她怎麽會不愛他呢!她靈識初顯,便慘遭厄運。全靠他日夜照料,才漸漸煥發神氣。這百多年間,他日日夜夜所說情話,她都全然記在心裏。她努力修行,隻為早日化形能夠和他長相廝守終日為伴。


    她成功了,卻又失敗了!


    她滿心歡喜的修成人形,撲進他的懷裏。他笑得很開心,她也滿心歡喜。


    可她什麽都不知道,她隻是本能的想和他更為親近一點。她還是盆蘭花的時候,終日待在他的屋裏。那些他身邊的人,總是會叫他師父。她便想,這或許便是更為親近的表現了。


    所以她滿心歡喜的叫出了口,卻發現笑容在他的臉上凍結,到最後消散於無形。他輕輕地將她放在地上。自己卻跌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很久。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隻知道他一直坐到第二天下午,才緩緩的衝她點了點頭,強顏歡笑的叫了聲乖徒弟。


    她不明白為什麽,明明得到了自己的想要的稱唿,心底卻如撕裂般的痛個不停。


    後來她懂了,可這一晃便是三百多年!


    這份感情,她從沒對人講過。它成了她心底永恆的傷疤,稍一觸碰,便覺得疼痛難耐。如今卻被這太白金星一句話揭開了傷口。


    她和他是清白的,真的是清白的。


    她無力的辯駁著,神色間第一次失了方寸,再也沒有一絲執法隊領隊的氣魄,沒了往日的幹練。


    太白金星得意洋洋的看著呆立當場的二人。看著眾人不停地聲討這這對兒靈劍宗的苦命鴛鴦,他著實覺得出了一口的惡氣。但他並不知足。他將自己的目光又放到了靈武的身上。


    “還有那個靈武,天生便是帶著一股子煞氣,這種人,生來便是惹禍精。靈空活著的時候不是將他驅逐了嗎?怎麽還能在這靈劍宗,看到他的身影!”


    “還有,你便真當你靈劍宗沒有其他問題了?那九陽宗的靈獸是你們殺的吧!五色觀的弟子也是你們縱虎殺的!白雲觀呢?他們一幹門人被你們當成邪派都快給殺光了!好一個靈劍宗啊!你們倒真是橫行霸道慣了,不再將天庭放在眼裏,不將這天下門派放在眼裏!”


    “懲奸除惡!”


    眾多九門弟子開始叫囂。他們舉著靈劍,情緒頗為激動,頗有一種一言不合就要開殺的架勢。


    “關於你說的那幾件事,我都有解釋!”靈虛扔出了幾枚記憶水晶。


    可太白金星看都不看,直接一浮塵將記憶水晶打成了粉末。


    葉璃兒終於認了出來,那浮塵,竟是靈空生前的東西。那老頭經常把它插在腰間,在葉璃兒調皮的時候,用這浮塵抽打她的屁股。


    她的雙眼瞬間變得通紅,隻覺得怒氣再難克製。


    靈劍宗眾人見太白金星蠻不講理,直接抽碎了水晶,不由得義憤填膺,召迴靈劍便要動手。他們急急幾個踏步,卻被一道淡然的聲音攔了下來。


    “靈劍宗弟子聽令,今日之事,凡靈劍宗弟子,一律不得動手!”靈虛的聲音在天劍峰傳出了好遠。惹得其他宗門的人一通哈哈大笑。大叫著靈劍宗狗屁不是,隻能當縮頭烏龜。


    不能動手,不能動手!葉璃兒銀牙緊咬,她心底清楚得很。一旦靈劍宗動手,便落了口實。到時候天庭便能號令天下,一舉將靈劍宗滅門。


    可......


    難道......


    又要這麽忍了嗎?


    她氣急敗壞的抓著飄羽劍的劍柄,手上青筋暴起,努力的克製著自己。


    黃奕失望的看著靈虛,緩緩地抬起了自己的頭。


    肖瀟似有所感,抬著朦朧的淚眼,看向了黃奕的方向。


    他淡淡的笑了。肖瀟第一次看到他笑得如此的灑脫,好似甩掉了身上所有的包袱。


    他的眼神很溫柔,三百年了,他終於再次用這種眼神凝視住了自己。


    “瀟兒,今生今世,我再也不會讓你等了!”他大踏步走向肖瀟,一把將她摟進了自己懷裏,輕輕地伏下身子,吻上了她顫抖的雙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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