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怎麽夢到這種奇奇怪怪的東西。”克雷恩睜開眼,頭痛的看著窗簾縫隙投入的柔和晨光,嘟囔著醒來,“其實我對‘他’前世的事情沒多大興趣啊。也不知道會不會浪費一次藥效,啊啊……可惡。”

    揉著額角洗了洗臉,他匆匆穿戴整齊,坐到桌邊,撫摸著手上的弓身,怔怔的開始走神。

    他現在無比篤定,這把弓的材料確實來自大天使科納澤爾的殘骸遺跡,那種熟悉的氣息帶給他來自靈魂深處的悸動和憤怒,已經在剛剛結束的夢境中得到了印證。

    由此而來的,是對靈魂中另一個“他”的恐懼。

    夢境中的對話能夠聽懂後,對神話時代也算有所了解的克雷恩,隻要稍微深思一下,就能得到一個令他渾身戰栗的答案。

    比如,那個身受重傷,在可怕的一擊中灰飛煙滅的女性中位天使長。

    很顯然,她叫格蕾希爾。

    這個名字就連七八歲的孩子也大都知道。

    滋養與淨化的庇佑者,包容與平和的守護者,水元素的主宰,水天使格蕾希爾!

    克雷恩抱住頭,能讓科納澤爾大人的同伴——那個很可能是伊格尼希爾大人的大天使用那樣恭敬的口氣尊稱殿下的天使,能與暴走的格蕾希爾大人戰鬥並最終將其擊殺的天使,能帶來漫天火焰席卷世界的天使,還會有誰?

    真的……是你嗎?他顫抖著在心裏發問。

    但靈魂中並未傳來任何迴音,不知道是“他”不屑迴答,還是仍在養精蓄銳等待著下一次機會的來臨。

    如果是這種級別的神要來占據自己的身體,他難道還有成功的可能嗎?

    沮喪和絕望迅速的蔓延開來,一直就未曾消散的不安終於爆發出來,克雷恩捂住激烈跳動的心髒,不斷地深深唿吸,一直重複了幾十次,才麵色蒼白的平靜下來。

    他低下頭,冷汗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看來……應該是沒有積蓄夠足夠的精力吧。克雷恩捂著臉向後靠在沙發背上,有些慶幸的想,如果對方在剛才他心智最為脆弱的時候出現,麵對那懸殊的身份差異,苦惱於自身渺小無力的他,恐怕會真的放棄自身的存在,從此以後,靜靜的,像寄生植物一樣附著在那位偉大的大人靈魂之中,觀察感受著所有的一切吧。

    幸好,他看到了床頭那個精致的水晶瓶。

    使用夢境之藥的目的,也被他清楚的記了起來。

    也許對於這世上的絕大多數人來說,一位真神的降臨遠比一個默默無聞的自然精靈要重要。

    但至少,至少對芙伊來說,隻有他,隻有作為克雷恩的他,才是獨一無二的。

    像是在垂落中攀到細絲的蜘蛛,他的意誌拚命地揮舞著纖細的腿腳,從無底的深淵中向上爬去。

    “克雷恩,你醒了嗎?”清亮而充滿幹勁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是一向早起的琳迪,那個總是第一個來叫他的小老師。

    他不易察覺的顫抖了一下,吞了口唾沫,迴答:“嗯,我……已經起來了。”

    琳迪幹脆的把門扭開,直接走了進來,“那你還磨蹭什麽,去蠻牛那邊吧,那間屋子大,說話也方便。蘇米雅給咱們留了早飯。”

    “誒?你的臉色好差!”琳迪有些驚訝的說,“昨晚沒休息好嗎?是不是那個藥出了什麽問題?那隻該死的狐狸……”

    “不、不是!”眼看琳迪就要擅自給蒙達拉加上罪名然後去砸攤子,克雷恩連忙開口,“我……是做了別的夢,和這藥沒什麽關係。我沒事,可能最近有點累,起來之後……呃……有點頭暈。”

    憑著一貫誠實的表現,琳迪並沒有懷疑他的說法,有些擔心的過來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小聲說:“要不要請那個侏儒醫生再來給你看看?”

    “不用,”她眼底的關切給克雷恩的心頭灌注了一股舒適的溫暖,他感激的搖了搖頭,“我坐了一會兒好多了。咱們這就過去吧。”

    他把東西裝好,走到門口,慎重的看了琳迪一眼後,小聲說:“琳迪,我……有件事想問你。”

    琳迪愣了一下,跟著好奇的停住步子,笑著看向他,“什麽事,你說。”

    克雷恩在心裏斟酌了一下,試探著問:“你知道,我的靈魂中很可能藏著一個……唔,天使那樣了不起的家夥,就像是神一樣。那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從此消失,換成‘他’來做大家的同伴,所有的事情,是不是就能輕易解決了?大家不需要這麽辛苦,會不會……也更開心?”

    “你在說什麽蠢話啊。”琳迪撲哧笑了出來,踮起腳尖拉下他的腦袋用自己的額頭跟他的貼了一下,“沒有發燒嘛,那怎麽會想起這麽異想天開的事。”

    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氣,克雷恩不自覺地舔了舔發幹的嘴唇,“我不是亂想,上次我要死的時候,‘他’不是接管了一切嗎?那如果我真的死了,‘他’不就…

    …真的成了我嗎?‘他’那麽強大,就像瑪莎說的,直接帶著大家就能飛到占卜師那裏,不像我……這麽沒用。”

    琳迪抱著手肘認真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然後有些嚴厲的說:“以後不許你再有這種想法。你這無聊的念頭最好也不要讓其他人知道。我不管其他同伴怎麽想,你和芙伊是我的朋友,我認識的時候,你們就是自然精靈,不是天使,也不是什麽其他類似神的家夥。如果你有一天擁有天使那麽強大的力量我會很高興,但如果你要說,把你換成一個不知道什麽來頭的陌生人,我管他是天使還是什麽了不起的東西,我絕對不答應!”

    她臉上紅了一紅,扭頭看著走廊,小聲說:“記住了,我不答應。以後別再想這種事了。走吧,蠻牛那邊沒人不行。”

    克雷恩深吸了一口氣,用幾乎甩掉下巴的力氣點了點頭。

    “蘇米雅和瑪莎已經出去了?”進到蠻牛的房間幫他換過紗布後,克雷恩隨口問了一句。

    “嗯,他們對馬車的事很著急,一大早就分頭行動,瑪莎去尋找北行的商隊,蘇米雅去問斯托納結果。”琳迪端起一杯牛奶喝了一口,舔了舔唇上的奶痕,“我也覺得那個斯托納靠不住,連酒館賬單都付不起的人,怎麽可能找到這麽貴的交通工具。”

    “他畢竟是這裏的居民,而且……說不定他會求弟弟幫忙的吧。”克雷恩坐到桌邊,拿起早飯狼吞虎咽起來。

    琳迪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明知道那邊要打仗,哪兒還會有商隊特地趕過去啊。我看蠻牛多半要躺大板車了。”

    換紗布的時候就已經迷迷糊糊醒了過來的蠻牛咕噥了一聲,“我寧願你們先出發,我好點後騎馬追過去。”

    琳迪笑著說:“這麽嬌氣幹什麽,大板車不就是稍微顛一點兒嘛。”

    “我可是傷在腰上啊,”蠻牛很幹脆的迴答,“男人的腰有多重要你這種小女孩不懂。”

    琳迪皺了皺眉,湊到克雷恩耳邊小聲問:“我為什麽不懂?腰比別的地方重要在哪兒?”

    “呃……總之很重要就是了。”克雷恩紅著臉含含糊糊的迴答了一句,連忙岔開話題聊起了別的。

    等到上午蠻牛又抹了一次藥膏後,瑪莎比蘇米雅先一步迴到了金號角,看她開門後滿臉的挫敗,也知道她找的並不順利。

    “沒有,沒有一家合適的。”瑪莎咕咚咕咚喝下一大杯水,沮喪的說,“中心區的四家貿易站我全去過了,

    往北方出發的隻有兩隊商旅,都會在不到五十裏後轉向,沒有一家順路。真是糟糕透了。”

    “那沒有加入商會的商人呢?”琳迪追問出口,就發覺問的有些蠢,連忙低下了頭。

    瑪莎翻了個白眼,有氣無力的說:“薩拉尼亞這麽大,我怎麽知道哪家沒加入商會的商號有能力組織商隊,難道一家店鋪一家店鋪問過去嗎?”

    克雷恩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蠻牛,無奈的說:“不行……就隻能靠大板車了。”

    看瑪莎點了點頭,蠻牛立刻哀嚎出來,“不是吧?我的腰……”

    瑪莎帶著幸災樂禍的笑意說:“不要緊,我會給你多買些幹草墊上的。”

    “我去看看有沒有合適改裝的板車,一輛多半不夠,還要買馬,他們自己的馬都不是什麽好馬。”瑪莎匆匆忙忙起身,又要出門。

    蠻牛連忙大聲說:“不是還有蘇米雅嗎!說不定斯托納那邊能找到幫忙的人呢。先別慌好不好!”

    瑪莎抓了抓耳朵,很不耐煩的說:“我先去對麵找蘇米雅,總之,大板車這個備選方案已經提上議程,你要是怕顛壞了你的腰,就用紗布多纏幾圈。再不行,以後你就多關照那些下肢比較強壯妓女的生意吧。”

    蠻牛的大巴掌直接蓋在了臉上,“天哪……我的腰。”

    沒想到,瑪莎剛握住門把,門就從外麵被推開,蘇米雅有些驚訝的走了進來,說:“咦,瑪莎你又要出門?”

    瑪莎讓開門口,迴答:“我那邊一無所獲,正要去對麵找你呢。”

    蘇米雅微笑著指了指身後,“不用了,咱們中午吃過飯就能上路。來,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通過斯托納認識的商人,是個靈狐屬的獸靈,辛德拉·黑爪。他的商隊本來打算明早出發,但聽了斯托納的懇求後,被那股熱情打動,決定提前到今天中午動身,並雇傭咱們所有人作為保鏢,目的地波亞拉。”

    “怎麽是你?”瑪莎、琳迪和克雷恩幾乎同時冒出了這一句,不過口氣卻大不相同,隻有克雷恩勉強還有點驚喜的意思。

    蘇米雅疑惑的看了兩邊一眼,“你們認識?”

    杜裏茲的偷襲導致整個小隊方寸大亂,以至於連瑪莎也忘了提起和辛德拉·黑爪的會麵,不過這會兒當著走進門的老狐狸的麵,也不是解釋的時候,瑪莎隻好甩了甩尾巴,說:“是,之前我們幾個和他見過一麵。”

    辛德拉一如既往的熱情洋溢

    ,一進門,就緊緊握住克雷恩的手老朋友一樣的打了招唿,接著完全無視瑪莎露出鮮明敵意的眼神,笑眯眯的說:“真巧呀,你們就是要和格雷德先生一道行動的夥伴嗎?”

    夥伴這個詞接在斯托納·格雷德後麵莫名讓瑪莎感到一陣煩躁,她呲了呲牙,說:“我們的確是要一起去波亞拉走一趟。黑爪先生,你的商隊真的要去那邊?”

    “叫我辛德拉就好,不必那麽生疏,畢竟以後還要一起旅行一段時間嘛。”辛德拉的笑容一點也不見動搖,“不瞞大家說,我的生意一直賺的就是這種有風險的錢。波亞迪蘭麵臨戰爭威脅,那邊的生活用品肯定會大幅漲價,這樣跑上一趟,比在周邊的安穩小鎮兜上一個大圈賺的都多。我本也打算公告一下招募點可靠的保鏢,沒想到反倒有人找上門來,還是熟人,真是太巧了啊,哈哈哈哈。”

    瑪莎的臉上卻沒有半點笑意,她盯著辛德拉細長的狐狸眼,很幹脆的問:“你怎麽會認識斯托納的?”

    辛德拉笑著迴答:“我並不認識格雷德先生,我是這兩天通過舊城區的一個老熟人認識了青葉小姐。青葉小姐非常賣力的向我推薦你們,我才和格雷德先生見了見麵。”

    蘇米雅略微有些驚訝的說:“可斯托納說……”她馬上住嘴,帶著苦笑搖了搖頭,顯然意識到又被斯托納的大話騙了。

    瑪莎扭過頭,和克雷恩交換了一個眼神,琳迪也皺著眉,鮮明的表現出心裏滿滿的狐疑。

    辛德拉當然發現屋裏的氣氛並不太友好,他亮出一個商人特有的精明笑容,說:“其實我也是為了便宜的保鏢,格雷德先生承諾,隻要我提供兩輛寬敞的馬車,這一路的保鏢費用就可以全免。我想,他應該不是開玩笑的吧?”

    “全免?”瑪莎下意識的提高音量叫了出來,但跟著就意識到這交易其實還算劃算,“全免也不是不可以,但那樣的話,路上的食宿費用你要全包。”

    沒有意識到話題被自然的引導到討價還價的階段,在瑪莎和辛德拉不斷的交涉中,一起上路這件事,就這麽莫名其妙的定了下來。

    一直到辛德拉滿意的帶著定好的契約離去後很久,瑪莎才恍然大悟一樣坐直了身子,看著蘇米雅問:“我一開始沒打算真的和他一起上路的啊,怎麽……談了半天價格,就這麽定了?”

    一直靜靜觀察的蘇米雅笑著說:“因為對方的確是個很擅長講話的人,和商人打交道,咱們的口才顯然不太夠用。不過你們怎麽都對

    他有點敵意呢?”

    瑪莎長長出了口氣,覺得有些口幹,就對克雷恩使了個眼色,自己端起了水杯。

    克雷恩點了點頭,把那天的事原原本本講了一遍,尤其是最後他們總結出的幾個疑點,他想了想,又補充說:“出來沒多久就遇到偷襲,我都懷疑那會不會也和辛德拉有關。”

    蘇米雅皺著眉幫蠻牛的腰上加了一個魔法,說:“這麽一說,辛德拉還真是有點可疑。不過這次是珊拉主動去拜托的他,不是他找上門來,應該隻能算是巧合吧?”

    琳迪有些不安的說:“這也太巧了點。”

    克雷恩想了想,提醒說:“瑪莎一直在東奔西走找馬車,消息靈通點的話,應該不難知道咱們正在想辦法離開。隻要貨物是生活必需品,那不管往哪裏走,都能找到合適的借口。”

    蘇米雅沉吟著說:“那……要不要我再去想想別的辦法?”

    瑪莎無力的搖了搖頭,“不用了。契約都已經訂了,再說,這會兒的確沒有更好的選擇了。快要餓死的時候遞來一碗飯,就算知道有毒,也隻能先吃幾口看看了。”

    離約定的觸發時間還有不到兩小時,大家一邊把行李集中打包,一邊隨口閑聊。

    正忙著的時候,斯托納來了。

    他應該是已經做好了上路的準備,粗布內襯外,穿上了一套看起來很有年頭的陳舊鏈甲,提著的盾牌裏別著一把鏽跡都沒打磨幹淨的雙刃劍,背後的大背包看起來沒裝多少東西,大概是一早就抱定了讓辛德拉負責吃住的打算。

    “你們還沒收拾好啊,需要我幫忙嗎?”用手固定了一下頭盔上不太穩定總想往下掉的麵罩,斯托納很熱心的發問。

    “不用了,我們很快就好。”瑪莎看他沒有真幫忙的意思,連手指頭也沒動彈一下,幹脆的迴絕。

    “那太好了。辛德拉剛剛通知了我約定的時間,到點後,會有兩輛六人座的馬車來接咱們,一輛會改裝好座椅,方便蠻牛躺下。嘖,真是個體貼又好心的商人啊。”斯托納讚歎了一句,叮叮咣咣嘰嘰嘎嘎的走到窗邊,探望蠻牛的傷勢。

    “你就不能給盔甲上點油嗎?”瑪莎掏了掏耳朵,抱怨說。

    斯托納活動了一下胳膊,聽著那有些刺耳的聲音,有點不好意思的說:“保養油太貴了,我用了點菜籽油,不過看起來效果似乎不太好。”

    菜籽油?難怪斯托納進來就散發著一股很好吃的味

    道,克雷恩差點笑出聲來,連忙低下了頭。

    “你那邊就是你和你的老朋友兩個是嗎?”看斯托納和蠻牛寒暄後走向門口,瑪莎想起什麽一樣問了一句。

    斯托納搖了搖頭,然後扶了扶頭盔,迴答:“還多一個珊拉,她非要去。還說如果我不讓她去,就讓我把欠的錢都還清。嗯……我也沒辦法。”

    無名火忽的一下就從瑪莎心裏燒了起來,她瞪著斯托納的背影,幾乎是用斥責的口氣說:“那種鬼地方,你真放心讓那小兔子跟你上路?帶在身邊,出什麽事的話,你保護得了她嗎?”

    斯托納沉默了好一會兒,沒有迴頭,隻是用很無所謂的口氣迴應了一句,“不在身邊的,隻要敗了,不也一樣保護不了嗎。”

    “我先下去了,需要背蠻牛的話,找人到醉人薔薇叫我一聲。”他抬起手臂晃了晃,帶著刺耳的嘰嘎聲緩緩離開。

    琳迪把手上最後一個大包係好,好奇的說:“說起來,咱們還沒問過他去波亞拉幹什麽呢。”

    瑪莎一腳把身前的包踢到包裹堆裏,嘟囔著說:“我一點也不想知道。送他到那邊,咱們就走。相信我,知道的太多沒好處。”

    蠻牛的傷口畢竟做過縫合,又被藥膏和治療術雙管齊下的治療了大半天,下床試了試,慢慢走路問題已經不大。

    於是他們用給蠻牛準備的嶄新長矛挑起了最大的幾個包裹,其餘的背在身上,扶著蠻牛往樓下走去。

    接待台後,斯塔勒依然麵無表情的站在那兒,他的五官看上去好像比門口的招牌還要穩定。

    抬著行李大頭的瑪莎和克雷恩讓其他人先往對麵過去,留下結算房費。

    讓瑪莎非常意外的,斯塔勒直接給她退迴了全部五個金幣。

    “你這是什麽意思?”瑪莎疑惑的看著桌上一字排開閃閃發光的金幣,先拿迴來三個放進包裏,“就算要給蘇米雅診費,也抵銷不了那麽多吧。還是你的旅店生意已經好到一百多個銀幣都可以不在乎的程度了?”

    “謝禮而已。”斯塔勒拿起筆,在他們登記的姓名後挨個畫上標記,“旅店的生意很不好,不然,我就能拿出二十個金幣了。”

    這種便宜總不是壞事,克雷恩立刻把剩下的金幣也拿過來塞進瑪莎的包裏,好奇的問了一句:“診費和謝禮有什麽區別嗎?”

    “給他治傷是你們自己高興,我為什麽要感謝你們。”斯塔勒把本子推到一邊

    ,繼續麵無表情的筆直站定。

    克雷恩抓住長矛抬起行李,看瑪莎完全沒有和斯塔勒交流的打算,隻好再問:“那你的謝禮是在謝什麽?”

    斯塔勒站在那裏,用慢的有些誇張的語速說:“我已經很多年沒見過他那副樣子了。不論是誰,能讓他再穿起那身盔甲,我都要謝謝他。即使可能隻是個幻象,但好歹,我看到了自己曾經憧憬的那個身影。”

    他雙手交疊在小腹,麵無表情的深深鞠了一躬,向著克雷恩和瑪莎。

    “今後的旅途,我那不成器的哥哥,就拜托你們了。”

    穿過街道的時候,克雷恩忍不住說:“我總覺得,斯塔勒應該知道斯托納這一趟想做的事。”

    “他知道又怎麽樣。”瑪莎雙手握著長矛用肩膀頂開醉人薔薇的門,“他隻是免了幾間房幾天的房費,跟著他哥哥跑去那麽危險地方的,可是咱們。”

    酒館掛出了暫時歇業的牌子,珊拉難得沒有穿著那一身圍裙裝扮,換上了頗為輕便的短褂馬甲裙褲和低腰皮靴,雖然不是戰鬥裝束,但起碼逃命時候不會拖後腿,看來這隻小兔子對自己的定位還很準確。看她那雙平時隱藏在長裙裏、這次才暴露出的結實有力的修長美腿,起碼飛奔起來不會比那隻老狐狸慢。

    她正在向女侍應和廚師交代酒館的事務,看來是不打算暫時關張,看她的神情也很輕鬆,就像是和心愛的人一起外出旅行一次一樣還有點甜密的意思。

    這麽一想,也許這次的旅途是他們擔心過頭,其實沒那麽危險吧?克雷恩這麽想著,看了一眼瑪莎。

    瑪莎很輕易猜出了他的念頭,小聲說:“別太樂觀,也許小兔子根本不知道斯托納要去幹什麽。”

    在斯托納的身邊,克雷恩又見到了廢料街裏的那張熟麵孔。

    他的背依然駝得厲害,幹癟的臉不論怎麽看也不像比斯托納年輕的人。不過他應該是仔細的洗了澡,蒼老憔悴的麵容看上去幹淨整潔了許多,亂糟糟的胡茬剃光後,人看起來也精神了一些。

    大概是斯托納出了血本,老盜賊的身上不再是那一套丟進垃圾堆也不會有人撿的破玩意,而是擦的發亮的二手舊皮甲,和兩把起碼有鞘的短劍。

    盜賊對同行通常都會有些基礎好感,瑪莎溜達過去,伸出右手,“加蘭特·瓦爾德,我總算知道你的名字了。我是瑪莎拉·夜牙,直接叫我瑪莎就好。”

    加蘭特咳嗽了兩聲,在皮

    甲下的衣擺上擦了擦掌心,與瑪莎握了握手,用幹澀的聲音說:“斯托納已經介紹過你們了,很高興……你們能陪我們走這一趟。非常感謝。”

    “不客氣。”瑪莎毫不掩飾語氣中的譏刺,“反正也是順路。”

    出發前的最後一頓午飯,眾人再度有幸嚐到了大廚源自古菜譜的精妙手藝,而且,全部免費。

    能和斯托納一起上路給珊拉帶來了不知道多大的喜悅,她簡直像是化身成了飛舞在草原的小雲雀,哼著小曲兒輕快的穿梭在桌椅之間,把一道道價值不菲的菜肴笑眯眯的擺放在大家眼前。

    珊拉的心思還真是好猜,克雷恩撓了撓下巴,看著在瑪沙麵前扇形擺開的幾盤魚,真是隻差把討好這個詞用魚肉拚出來擺在桌上。

    不過效果也是顯而易見,瑪莎很快就吃得兩眼放光,情緒直線上升,要不是顧忌在新隊友麵前的形象,恐怕早就丟掉餐具把手伸進鮮美的魚湯之中。

    清蒸、燉鍋、紅燒……克雷恩挨個嚐了一勺,就發現以前吃的津津有味的烤魚連這些盤子裏的魚刺都比不上。

    估計還是在擔心一起上路不被接受的問題,珊拉上完菜後,很認真的說:“其實我對古菜譜也有些心得,路上如果方便的話,這些菜我都可以做給大家吃。一些不太常見的調料我足足裝了好幾包呢。”

    瑪莎飛快的嚼了幾下,硬是咽下那一大口魚肉,雙掌抓住了珊拉的小手,無視她一下直豎起來的耳朵,雙眼閃閃發光的看著她說:“非常歡迎!珊拉,你絕對是我旅行以來最歡迎的同伴!路上誰要敢欺負你,我就拆了他的骨頭給你生火用!”

    豎起的耳朵總算放鬆的耷拉下來,珊拉高興地笑著說:“那真是太感謝了。”

    斯托納小聲嘟囔了一句什麽,但大家還沒聽清,就被加蘭特用一塊炸小排直接塞住了嘴巴。

    抱著漲鼓鼓的小肚子,瑪莎心滿意足的靠著椅背,掃視了一圈同伴的吃相,笑著對珊拉說:“不過路上你可不能做這麽多,保證每個人吃飽就好。不然……你看一個個都吃得快不能動了,遇到敵人恐怕要打著滾迎戰。”

    雖然知道是開玩笑,珊拉還是紅著臉點頭說:“我會注意控製分量的。”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會兒的時候,窗外傳來了馬蹄踏在石板路麵上的清脆聲音。兩輛三駕帶篷四輪馬車一前一後駛到醉人薔薇的門前,克雷恩隔窗看了一眼,似乎是由運送易碎物品的貨車臨時改裝,車底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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