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傷到神的, 唯有神造的武器。


    就像尤蘭手裏的刀,以及……


    當初突破生命周期晉升成為神之座下第一種族時, 阿斯塔專門為此賜予尤蘭族的神造物——有著相當一部分世界樹權限並搭載了神力武器的星艦。


    其名, 深空王座。


    心靈網絡中傳來被漆黑氣息浸潤成不詳的深空王座轟碎神界坐標的畫麵。


    作為一個以虛空坐標為錨點、與宇宙點位重疊但處於更高維度中的空間,神界的坐標一旦被從概念性上抹除,整個神界都會被流放到無人可知的深空中!


    而不同於尤蘭手裏那把隻有在神族手中才能發揮出全力的刀, 深空王座是可以在凡人種族手中也能發揮出【概念粉碎】特性的武器星艦!  無聲的悲鳴和力量在耳邊炸開, 那是世界樹的反製:感應到神明隕落,神子重傷, 不詳的黑色死氣蔓延宇宙的世界樹做出了它在現在這個情況下所能做到的最


    大的反製。


    將造成這一切的元兇, 驅逐出它所能控製的領域!


    但已經占據上風的漆黑死氣沒這麽容易對付, 它在宇宙中一寸寸蔓延, 甚至於開始崩壞世界樹的管理係統。


    銀白聖潔的樹身上, 黑色宛若病瘡般蔓延。


    正如此時的宇宙一般。  突聞神隕時的驚容隻出現了一刹那, 沒有悲傷的時間,尤蘭迅速揮刀,阻止世界樹瞬間的驅逐概念的同時, 另一隻手抱起因為受到重創倒下的神子, 試圖離開


    神界:


    他不能讓神子留在即將被流放的神界裏, 那樣的話, 誰也找不迴神子了。


    但被漆黑扭轉了意誌的世界樹改變了做法:它固定了神界, 試圖將所有的“異類”都留在原地。


    沒有被侵蝕完全的,都是異類。  尤蘭反手將刀插入地麵, 以刀身中留存的阿斯塔的職權和力量, 築建起反擊立場:但這不能堅持很久, 他深知這一點,族人的漆黑意識沿著心靈網絡一波波襲


    來, 從未停歇過。


    目見,耳中,乃至頭腦裏,充斥著讓他殺掉神子的意識。


    神賜的刀沒有誕生意識,它不會被侵蝕,但是用刀者會。  當他屈服於心靈網絡中族人的意識的同時,反擊立場會瞬間消失,那些在外側虎視眈眈的黑色死氣會在比眨眼還快的刹那間湧上,吞噬掉他曾在神前立誓以靈魂守護之人——尤蘭低頭看被他護在懷裏的孩童,因為被斬去晶羽碎去神環,受到重創的神子還沒有從那種劇烈到幾乎要撕裂靈魂的疼痛中迴過神來,臉上還


    殘留著痛楚。


    但很快,尤蘭意識到,那並不是神子在為自己遭遇到的重創痛苦:“他們……在哭……”


    年幼的神子身體依然因為之前的重創而疼痛到發抖,但她的精神,似乎已經不在這個軀殼之中了。


    明明因為被斬去晶羽,此時理應看不到、聽不到、感知不到任何東西的神子,卻斷斷續續地“聽”到了生靈的哀嚎:


    這個孕育了她的誕生的宇宙此時遭遇的事,借助孕育者和神子之間誰都察覺不到的聯係,傳輸到神子的心靈之中。


    連神之座下第一種族都受到了如此強烈的侵蝕,其他的種族又怎麽能從這場滅世天災中安然無恙地活下來呢?


    那一顆顆曾經滿溢了生命的氣息、她沿著世界樹的支絡好奇張望的星球,正一個接一個地淪陷於黑暗之中。


    被黑暗吞噬的生靈連最後的哭叫都沒能發出,就從漆黑中重又站起身來。


    隻是這次,它們已經不能再被稱之為“生靈”了。


    那是浸潤了與神明的力量截然相反的、“死”氣孕育的死靈。


    明亮,愉快,生命……所有與正向情緒截然相反的一切,漆黑,絕望,死亡……它們以“死”構築新的循環,將生的世界拖入神所不能觸及的領域。


    但。


    在漆黑的災難之下。


    還有,活著的,種族……  神子垂在身側的手,艱難地,按在了地麵上冒出來的那一小截枝椏上:那是世界樹的分支,生長力過於蓬勃向上的世界樹有的時候會生長出邊界,這個時候


    遭殃的就是旁邊的神靈石鋪就的地板,因為世界樹肆意生長出來的枝椏可以輕易地穿透神靈石。


    所以每隔一段時間,神界的仆從就會清理一波這些枝椏:先斷掉它們和主體之間的聯係,等它的根部自然萎縮了,再將依然還光鮮的枝條收走。


    阿斯塔會用這些枝條做成樹環,給神子玩,讓她熟悉世界樹的性能。


    此時冒出地板的這一小截世界樹枝椏渾身依然泛著銀白的彩色光暈——神仆切斷了它和主體的聯係,所以主體受到侵染時,它還能保存下來。


    這一小截枝椏依然有著世界樹的職能,就像阿斯塔曾經拿給她玩的樹環一樣。


    順著分支的支絡,就像是從另一台服務器沿著網路築建防禦網,她用父神曾經教導過她的術法,保下了還未受到侵蝕的族群。  漆黑的災禍從地平線的盡頭瘋湧而來,宛若死寂的黑色潮水奔湧,躲藏在最後的棲息地裏的種族絕望地看著那黑色潮水吞噬掉能量壁,又侵蝕掉城牆壁,但


    就在它們將要湧上來的那一刻,明亮的潔淨的聖潔光壁豎起在最後的防線前,將一切的絕望阻擋在外。


    在那道光壁上,他們感受到了神的氣息。


    但神……已經隕落了啊……  能夠隕滅掉阿斯塔的漆黑死氣不是才出生沒多久的神子可以抵抗的,降落的光壁搖搖欲墜卻每每都在最後關頭堅持住,直到這光壁仿佛被充盈了新的能量,


    顯露出近乎實質化的凝實來。


    幸存的生靈看到神的身影在空中一閃而逝,那是他們曾經在自己的神身邊見過的、神的友人。


    ——知曉自己堅持不了多久的神子在救下族群的同時,用世界樹的力量,將求救信號發給了阿斯塔的友人。


    接到信號匆匆趕來的友人看到的就是在防禦立場裏僅靠意誌力堅持的尤蘭,還有他懷裏那個生氣已經幾近於無的小神子。  哪怕是見多識廣如友人,看到尤蘭的時候也難以相信:那名凡人種族分明已經被漆黑死氣侵蝕全身,連靈魂都已經被死氣充盈,和他的那些族人沒有絲毫分


    別,但理應在被轉化後就對神族揮刀相向的人,卻憑借著自己的意誌力,生生遏製住了弑神的舉動,反而將神子護佑在自己的保護之下。


    直到眼看著他接過氣息奄奄的神子,這名似乎早已力竭的神之使徒才無聲消弭了最後一次唿吸。  身軀瓦解,被汙濁完全浸染侵蝕了的漆黑靈魂從中緩緩升起,隻餘下了一點指尖大小的靈光:他在死前消耗了太多力量,連靈魂也被消耗得隻剩下了這麽一


    點。  友人趕來時阿斯塔已經隕落,神子奄奄一息幾近死亡,這種情況下,這個雙生宇宙對外界的排斥已經到了最大,即使是同為神族的友人也不能插手太多,所


    以他隻能聚攏阿斯塔隕落後最後的力量,將兩個宇宙最後還活下來的種族各自安置在了防禦立場中。


    神不會去幹涉凡人種族的成長,所以他給了那兩個各自宇宙最後的火種選擇,依據他們做出的選擇,給出了最後的保護。


    作為阿斯塔的友人,他知道很多這些凡人種族不知道的事,比如雙生宇宙。


    又比如,雙世界樹。


    不像阿斯塔和神子天生具備雙神環可以控製雙生宇宙,被阿斯塔根植在這個宇宙中的世界樹依然和它的同胞一樣,隻能控製一個宇宙。


    所以,當初的阿斯塔為了讓雙生宇宙可以協同發展,他在雙生宇宙中種下了兩棵世界樹。  尤蘭族的發展快於另一個宇宙的人類,先一步進入到阿斯塔的眼中,這個宇宙也因為種族的發展而擴大了容量,所以阿斯塔才將神界的坐標暫且固定在尤蘭族所在的宇宙中——在阿斯塔原本的構想中,當兩個宇宙中各自最強的種族都觸碰到了那條“線”的時候,神界就可以固定在雙宇宙的邊界,同時與兩個宇宙坐標


    重疊從而穩定平衡雙生宇宙的發展了。


    突如其來的災禍毀了一切。  但好在,雙世界樹的好處也體現在這:另一個宇宙的世界樹已經被汙染了,看那汙染嚴重程度,除非阿斯塔複活讓他親自清理,否則基本不用想著淨化這件


    事了,但一株被侵蝕了,另一棵世界樹還沒有。


    通俗點講,就是還有個沒被病毒入侵的備份係統在。  不是自己的世界,阿斯塔的友人處處受桎梏,不能做太多的事,他把神子拚命保下的那一小截世界樹枝椏嫁接到沒有被汙染的世界樹上,借此將龍族所在的


    亞空間固定在了這個宇宙泡的邊緣,和另一個宇宙相連的地方。  而另一個宇宙的世界樹,為了以防它遇到和它兄弟一樣的事,阿斯塔將它的生命線和人族相連,隻要人族還沒有被那些魔化生物完全侵蝕打敗占領,它就依


    然還能繼續執行自己的任務。


    人族的活動範圍有多大,它的“秩序”起效範圍就有多大。


    做完這一切,他帶著懷裏幾乎沒有聲息的神子,離開了這個雙生宇宙。  過於專注收拾剩餘的爛攤子,他沒有注意到,在他忙碌的期間,那個閃著漆黑靈光的靈魂光點一直跟隨在他身後,直到他離開了這個宇宙,被世界屏障攔截


    下來、無法離開雙生宇宙的靈魂光點才茫然地被留在原地。  它在原地迷茫地呆了一會,轉過身來,想去龍族的亞空間,但是亞空間外的屏障將它彈開,拒絕它的進入:這棵世界樹的枝椏還記得這個死靈傷害了神子,


    所以它拒絕帶著這樣氣息的東西進入自己的世界。


    魔化生物的世界裏是和它一樣的氣息,即使隔著無數星辰它也可以感覺到,那裏有它的同類在。


    但是。


    那裏沒有它想要的。


    原地轉了兩圈後,它飛向了人族所在的宇宙。


    另一棵世界樹沒有記錄到它傷害神子的信息,所以它沒有拒絕。


    光點沒入了人類世界,消失不見。


    然後,時間的流動開始加速。  方以唯眼看著人類一次次興起,又被魔化生物入侵打退,一次次後退,疆土退讓,文明退步,從曾經遨遊星海間的距離神選一族僅有一線的高度發達文明一


    路後退成隻能留存在行星間,伴隨著人類活動的區域越發狹小,世界樹所能夠管轄的範圍也越來越小。  人類一季季的文明裏所有的知識、信息、曆史,洶湧而來衝擊著方以唯的頭腦,讓她覺得奇怪的是,正常來說如此巨量的信息攝入會引發極為強烈的身體不


    適,但此時她卻毫無不適應的感覺,甚至覺得這樣的信息流似乎……有點慢?


    她甚至還有餘力在這樣的信息流裏思考自己現在看到的這些曆史都是哪裏來的問題。


    ……難道我現在看到的一切,其實都是世界樹記錄下的,這兩個宇宙裏發生的事?


    方以唯想到了這個可能性。


    那,是不是等到了“我”現在的時間點的時候,我就可以從這脫離,去救幻了?  方以唯沒被那海量的信息衝擊得忘記幻的存在,她甚至從那些遠古的比如今發達了不止多少的魂靈文明裏找到了更深奧的合體魂寵相關知識,還從裏麵找到


    了解決合體魂寵崩潰的方法。


    正如她所想,時間很快來到了她熟悉的節點:大災變,八大聖魂靈家族崛起,群雄爭霸,伊澤爾公國,諸侯覆滅,聯盟建立。


    某一天,東域,林家。


    家主夫人生下了第二個孩子,剛出生就被聖魂靈蒼龍宣布為靈祭的小女兒。


    這就是小時候的……嗯?


    方以唯的思緒,在看到聖魂殿堂裏發生的事時,中斷:


    聖魂殿堂中,少年走入放著小嬰兒的廳堂裏,注視著沉睡的嬰兒,忽而伸出手,折斷了她的手指。


    驟然的疼痛讓嬰兒大聲哭泣起來,少年神色不變,但他的眼裏微弱的光卻暗了下去。


    附近的靈侍聽到動靜,匆忙趕來,看到的就是大聲嚎哭不止的嬰兒。


    他們茫然不知為何,其中一個年長的小心翼翼地想把嬰兒抱起來哄她,在她抱起嬰兒時,嬰兒歪曲成怪異角度的手從繈褓中掙開。


    靈侍驚叫起來。


    在林家因為靈祭受傷而亂成一團時,少年離開了聖魂殿堂,離開了林家。


    孤身一人。


    方以唯:……?  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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