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唯看著自己似乎被什麽牽引著偶爾動一下的手指, 視線跟著望向了手指引動的方向。


    歸一的【木之烙印】在提醒她,葉清陽在那邊。


    如果方以唯可以看到神廟外的景色的話就會發現, 隨著那個被黃金聖龍們尊稱為“司祭冕下”的神秘青年抱著那隻黃金聖龍幼崽朝神廟內裏走來, 她手指被引


    動的頻率越發高了。


    葉清陽在向她示警。


    ——畢竟,按照葉清陽的性格,如果他是可以自由行動的話, 以他喜愛惡作劇看別人驚嚇表情的模樣的惡劣愛好, 十成十會選擇隱藏自己的動向,直到忽然


    出現在她身後才“哇!”地出聲嚇她一跳。


    不知道是葉清陽靠近這邊之後才通過歸一的契約感知到她的存在, 還是他一早就打算這麽做, 但不管是哪個原因, 現下她得想辦法避開。


    看看沒有第二個出口的圖書室, 方以唯快速利用係統功能拍下那些她還沒來得及記憶下的書籍內容, 步伐輕盈而無聲地從門口走了出去。


    但就在她將要準備離開這裏的時候, 視線的餘光中,一扇門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方以唯停下腳步,看看那扇門的方向, 又看看自己之前的位子。


    剛剛沒注意到這邊有門。


    很巧, 是從進門之後就一直處於她的視線死角中, 按照正常的離開路徑, 也不會注意到這邊有門——但她剛剛考慮到門外走廊萬一有人路過的情況, 多繞了點


    路,這才看到這扇門的存在。


    要進去看看嗎?


    她沉吟了不到半秒, 邊蹲身, 將細白的手掌貼在地麵, 微微張開口,吐出一小截豔紅的舌尖。


    極其輕微的魂力波動被掩蓋在這座圖書館本身自帶的神術波動之下, 體溫自帶的熱氣在舌尖上迅速飄散,感知器官中先傳來了“冷”,然後才是空氣中種種氣


    味分子和熱量迴饋。


    手掌下的震動混雜著空氣與建築的傳感。


    從空氣中殘留的氣味分子判斷,近五十米範圍內沒有中大型生物存在,大約百多米開外的神廟外則停留著數個大型生物,除了其中兩個正朝神廟方向而來,


    其他幾個則是去往龍穀方向。


    從那兩個正往神廟這邊來的生物速度來看,她大概還有三分鍾的時間可以去看看那扇門後是什麽。


    ——正常來說,現在應該優先考慮從這裏離開,畢竟萬一被抓住了那可就危險了,但剛剛那驚鴻一瞥,方以唯看到那扇門上有八個奇特的符號。


    其中有兩個符號是她曾經見過的。


    她隻在一個地方看到過那兩個符號。


    在那個她與珈藍無意中落入、與溫然的父親溫熙相遇的異空間裏,那個不知名的上代聖魂靈騰蛇曾經的主人記憶裏看到過。


    在他與那位超能係聖魂靈之主丹圖雅小姐的訂婚戒指上,各自鐫刻著所屬聖魂靈的符號。


    正是這兩個符號。


    #


    上一代早已隕落的聖魂靈符號,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


    直覺告訴方以唯,她不能錯過這個消息。


    沒有絲毫猶豫,她推門走了進去。


    不同於外麵那高的幾乎和屋頂相連的書架,這個約二十多平大的房間裏,隻有一個光禿禿的一米見方的平台。


    平台上,隻放了一本翻開到了一半的書。


    方以唯走了上去,低頭看向書頁記載的內容。


    刹那間,無數的畫麵湧入她的頭腦。


    #


    司祭微微停頓了一下腳步。


    那孩子……


    風中的氣息告訴他,神廟內已經空無一人了。


    已經離開了嗎?


    司祭這樣想著,先去了聖池將懷裏抱著的黃金聖龍幼崽放在聖池水裏,讓溫潤的清水浸沒它大部□□軀,壓下不斷反噬它的混沌氣息,又留了一個神術法陣方


    便自己監控和隨時來到這裏,這才調轉步伐去往圖書館方向。


    幼崽總是愛玩愛鬧的,尤其是龍族幼崽這種長大了各個似乎都是懶蟲根本看不出來小時候能翻天的崽子們,這會兒也不知道把他的圖書館給折騰成什麽樣了


    ,他得去收拾一下。


    本來就虛掩著的門一碰就自動開了,司祭一眼掃到底,發現裏麵竟然幹淨整潔如初,就好像根本沒有幼崽來玩鬧過一樣。


    欸?


    別說噴火噴水亂刮風了,連書架上的書都沒歪一本。


    倒是能看出來那孩子有拿起過其中一些書——雖然整整齊齊地放迴去了,不過書架上的書放太滿了,抽出來的時候還沒問題,塞迴去的時候摩擦力太大,龍


    崽子似乎力氣還小,有點塞不動,導致書脊略微有些朝外,沒有和其他書整齊對準。


    這……難道他遇到了萬年難得一遇的愛看書的龍崽崽品種?


    司祭覺得不可能。


    他可以以自己給龍族新生兒洗禮兼教導龍族青少年上萬年的資曆擔保,愛讀書的品種的龍崽崽,一千年也不一定會出一隻!


    上一隻愛讀書的龍崽最後還被個人類拿著堆積成山的珠寶黃金給騙走了……等等。


    司祭下意識地迴頭看向聖池方向。


    黃金聖龍一族送來的剛剛從人間界帶迴來的幼崽就在那裏。


    想起來了,這次龍族從人間界帶迴來的孩子,不正是露西亞的後代嗎?


    嗯,像露西亞,那難怪了。


    司祭覺得自己找到了真相——並選擇性無視了傳承了露西亞血脈的應當是正被他放聖池裏泡水的那隻而不是赤龍族的那隻——將那些幼崽因為力氣不夠沒


    能推進去的書都挨個推進去,最後在那扇門後停下了腳步。


    咦?


    他看著這扇八個奇異的符號的門,若有所思。


    露西亞的後代,也進過這裏?


    在剛剛整理書架的過程中,他就發現了,那隻幼崽對於像龍族專屬的法術和少部分神術內容都很感興趣,那些被動過的書籍幾乎都是歸屬於這一類的——當


    然也有一部分他放在外麵這個圖書室裏的書籍類別大都歸屬此類的原因——但這扇門後……


    這扇門後,放著的並不是什麽技術類的書籍,而是人類過去的曆史。


    那個早已湮滅在了曆史之中、如今的人類完全不曾知曉的過去。


    那孩子竟然會對曆史感興趣?真難得啊……當初露西亞雖然愛看書,但看的也都是法術類的。


    ——曾經的黃金聖龍一族的公主殿下信奉“知識就是力量”並且身體力行地將這句話實踐下去:經由她改良後的龍族法術沒一個是好對付的,即使是一手教導


    她長大的司祭都得想想才能破解掉她的法術。


    更別提那些與她同齡或者略微比她年長些的龍族了。


    這就導致當年露西亞成年後的求偶期就分外殘酷。


    對那些適配露西亞的青年龍族來說。


    畢竟龍族傳統就是挨完母龍的打還能好好站著沒問題的才有求偶資格。


    弱得連未來妻子都打不過的沒資格繁衍後代。


    強者為尊嘛。


    ……所以當年那個半龍人類到底是怎麽得到露西亞的認可的?


    司祭一邊整理書架,一邊又想到了這個困擾了他上千年的問題。


    算了,想了那麽多年都沒想出答案來,不想了。


    司祭放棄了,轉而思考起把那孩子接到身邊來的事:反正黃金聖龍的那隻幼崽也送他這了,按理來說這倆應該是兄妹吧,那放一塊兒養,正好兩個都是被帶


    過來的,陌生環境裏有個熟悉的親人總比孤身一人好些。


    打定了主意,司祭立刻給赤龍族的族長送去了信息。


    #


    清醒過來的時候,方以唯發現,那座恢弘的建築物已經被她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已經忘了自己是怎麽走出神廟的,但好歹本能地避讓開了那些龍族的視線,沒有引動什麽龍族的注意力。


    黑發綠瞳的少女在山腰上停下了腳步,迴首來時的方向。


    日光中,處於山穀中的建築物披上了一層炫目的光輝,錯眼間,她仿佛看到了騰蛇拔地而起的身姿,卻在底下渺小得不可思議的小人抬起手時,順從地低下


    頭,獨屬於騰蛇的符號浮現在它與那個人的手相接觸的地方。


    她知道那是她的錯覺。


    她沒有親眼目睹過騰蛇認主的那一幕。


    但是,那個刻畫著上一代八大聖魂靈符號(在看過那本書後,方以唯確認了這件事)的房間,記錄下了這一切,也將這一切展示給了她看。


    像是有些累了,走不動了,少女倚靠著身後的牆壁,也顧不得這裏髒不髒,滑坐在了地上。


    大腦還在嗡嗡地響著。


    那本具現化的曆史之書記載了上一代人類文明——也就是她和珈藍以及溫熙叔叔曾經進去過的那個異空間的締造者們——從誕生到結束的全部過程。


    沒有明說,但以方以唯的頭腦可以很輕易地從中提煉出關鍵信息來:


    在那個文明絕大多數歲月中,聖魂靈是沒有主人的,也不曾有過迭代更替。


    直到文明末期,在魔化生物來襲前數十年間,八大聖魂靈陸續認主。


    緊接著,便是魔化生物的爆發。


    #


    正常情況下,聖魂靈是不會認主的。


    但……蒼龍之於她,白虎之於湘南,玄武(龜相)之於溫然……


    聖克萊斯有沒有認主她不是很確定,但僅她所知,八大聖魂靈就至少有三個是板上釘釘地認主了!


    比這更讓人心悸的是……


    方以唯深唿吸了一口氣,卻感覺自己的肺像是被什麽給禁錮住了一樣,無法汲取到足夠的氧氣,讓她眼前一陣陣的發黑。


    上一代的文明中,八大聖魂靈的迭代是在封鎖了魔化生物的進攻、全人類搬遷到了新的星球之後才開始更替,重鑄新的結界守備的。


    但現在……


    蒼龍和白虎,青辰和白糖……


    迭代,已經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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