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方以唯正坐在中庭花園的休息長凳上, 望著麵前那一大片姹紫嫣紅的美麗景色發呆。


    明明是冬天, 但這一方的植物卻格外生機旺盛, 數不盡的花朵紛紛綻放, 甚至都不顧忌現在是否是自己的開花時節。


    瑞德拉貢的園林師真不是吃幹飯的呢……看了一會漂亮得像美人在麵前含羞而笑的花團錦簇, 方以唯把視線投向周圍。


    這裏的建築看起來都好陌生啊。


    綠眼睛的小女孩陷入了沉思:她到底是怎麽走到這裏來的?


    要不要試試看找出路?不是有那誰說過, 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轉啊轉的, 總能轉出去的,是吧?


    而且說不定轉的過程中就能遇到人問路呢!


    權衡了一下,她最後還是決定坐在這裏等葉清陽找過來:不, 這絕對不是什麽“迷路之後原地等大人找”的教育起效了, 是因為呆在這裏的話,等葉清陽找過來可以說覺


    得這裏景色很漂亮所以忍不住停下來賞花——嗯, 就這麽說!


    我真是機智!


    方以唯果斷給自己點了個讚。


    而且……


    溫煦的陽光灑在身上, 她深吸一口氣, 放鬆精神。


    無聲無息的, 那些屬於光的力量蜂擁而至,滲入她的身體, 融入到其中, 經過語言難以描述的過程之後, 它們化為了另一股力量,剔除了光的霸道強橫, 保留了生機,緩


    緩沉澱入體內。


    留存在體內、尚未被前段時間的療養祛除的暗傷在這股力量的作用下,慢慢地愈合。


    不知不覺間,她閉上眼,睡了過去。


    直到有一隻手輕輕地貼在她的額頭上。


    和她因為力量湧動而略微上升的體溫比起來,這隻手有點涼。


    “……唔?”淺眠的女孩困於夢境不願醒來卻又不得不從中抽身,無意識撒嬌一樣帶著點睡意的朦朧聲調足以讓所有人都想要順著她的心意去,“誰啊……”


    方以唯艱難地抬起眼皮,想看看是誰打擾她睡——啊不是,是修複療養。


    長長的羽睫抬起,露出背後還滿是睡意的水眸。


    然後,呆住。


    麵前的男性依然微笑著看她,好耐心地等她完全清醒。


    方以唯閉了閉眼,再睜開,人還在。


    不是幻覺。


    綠眼睛的小女孩嗖的一下坐起來,緊張得聲調都變了:“葉、葉帥!”


    “醒了嗎?”葉正則收迴放在女孩額頭的手,他過來的時候看到這孩子就縮在長凳上,摸額頭還有點燙,以為生病了,結果現在看來……


    屬於男性的聲音裏有不明顯的笑意:“怎麽在這裏睡著了?”


    方以唯:……


    方以唯恨不得把自己挖坑埋進去。


    不、不好迴答啊……難道要說本來在等人的但是曬太陽曬得太舒服了結果睡著了麽……


    不行,太損害她形象了!簡直和說自己平時就喜歡睡覺沒差別!


    ——雖然她平時並不在乎自己形象但是這是男神麵前絕對務必肯定一定要在乎形象!!!


    兩害取其輕!


    葉正則正疑惑這孩子怎麽紅著臉不說話,就聽到細若蚊蠅的聲音:“不小心走錯路了……”


    葉正則:“……”


    所以,迷路了?


    看著麵前可憐巴巴快哭出來的小姑娘,葉正則輕咳了一聲,把到了喉間的笑意壓了下去:“有聯係人過來接你嗎?”


    方以唯剛想迴答,就注意到,葉正則此時是獨自一個人。


    往日裏會跟在他身後幫忙推輪椅或者為他服務端勤務兵和副官都不在……


    她抿了抿嘴唇,下意識思考這是為什麽。


    方以唯的沉默讓葉正則誤解為太過窘迫不好意思說,他便順勢道:“我正要去廳堂那,不如一道走吧,到了那裏應該可以找人問路——唔,前提是你沒有讓人來接你。


    ”


    不然人家就該白跑一趟了。


    方以唯眨了眨眼。


    她沒和人說自己迷路了,和葉清陽說的也是讓他帶著毛球來找自己……嗯,毛球肯定能聞到她的氣味,不會走丟的!


    也就是說,最後還是可以和葉清陽碰麵的!


    想通了這點,方以唯非常果斷地應聲,並且自發地到葉正則身後,幫他推輪椅。


    “葉帥怎麽在這邊?”為了不讓一路上過分沉悶,方以唯下意識地開始找話題,“是來找什麽人嗎?”


    這裏是選手和工作人員才能夠來的地方,一般情況下外人進不來——也隻是“一般情況下”而已,像葉正則這種深淵統帥級大佬想過來,那是連打個招唿都不必的。


    “嗯,”出乎意料的,方以唯隻是隨口猜了句,卻沒想到葉正則點頭應聲了,“我來找一個孩子。”


    他望著透過杞鬆樹的枝葉灑下的金色陽光,想到了那個孩子的頭發。


    那是比太陽碎片還要耀眼的顏色。


    可再怎樣耀眼的顏色,在那個孩子的笑容前,也失了光彩。


    隻是現在……


    那孩子,還會露出那樣的笑容來嗎?


    方以唯猶豫地接話:“是……要找這次比賽的選手嗎?”


    她覺得葉帥應該是來找葉清陽的,但是葉清陽沒參賽,不該在這裏,如果知道葉清陽來了,那應該去觀眾區找他才對。


    “不是的,他沒參賽,不是這次比賽的選手。”意料之中的,葉正則否認了她的話,“我一開始是去觀眾區那邊找他,但是那邊的人跟我說,他往這來了。”


    方以唯:……


    實錘了,找的絕對是葉清陽——葉帥我對不起你!我不該叫葉清陽來接我的!


    小姑娘內心哭成球。


    早知道葉帥找他,她絕對讓葉清陽原地等她迴去!!!


    你說多了一個和男神見麵的機會?


    給男神添麻煩換來的機會誰要啊!!!


    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到了地方,葉正則止住了方以唯要推他進去的動作:“到這裏就可以了,接下來就不同路了——你往那邊走就能出去。”他指了另一個出口。


    方以唯微怔了一下,乖巧地應了一聲,鬆開手,目送他滾動輪椅進去。


    進入廳堂走廊,拐過彎前,葉正則迴頭看了一眼廳外。


    唿唿的風揚起漆黑的長發,那個綠眼睛的小女孩站在原地看著這邊,目光柔軟如水,像是……


    知道他要去做什麽一般。


    #


    “小陽!”潘瑟·瑞德拉貢這下也顧不得了,他幾乎壓不住心頭湧起的喜悅來,快步走了過去,“你在這……這些年你去哪裏了!我們都擔心死了!”


    男人的步伐飛快,幾下就到了金發少年麵前,潘瑟·瑞德拉貢看著這個少年與亞倫那相像的眉目,滿心都是失而複得的喜悅:“你現在有事嗎?今天先……”他想說“先迴


    家”,可緊接著就想起來,他並不知道這個孩子……到底知道幾分真相。


    到了嘴邊的話轉了轉,又咽了迴去,他壓住心頭竄動的情緒,努力放緩聲調:“要不,先來……”那個音節在舌尖輾轉了數圈,最後他還是換了一個詞,“來叔叔家住段


    日子?”


    如果方以唯在這裏,她大約會非常訝異,因為現在的葉清陽和平日裏與她熟悉的那個眉眼發梢都帶著笑意的少年截然不同:此時的葉清陽的臉上冰冷得像結了冰霜,


    乍一眼看過去,和在不遠處的亞倫·瑞德拉貢更為相像。


    “放手。”葉清陽壓住心底所有的情緒,冷凝著聲音,道。


    那位美人卻像是完全沒有在意一樣——事實上她也不在意,在她和葉正則離婚之前,葉清陽麵對她時就很少笑了,那個時候她就覺得,那模樣總讓她想起亞倫來。


    那個她偶爾的偶爾才能在屏幕上看到的孩子。


    她看著冷凝著麵孔的孩子,透過他的模樣遙想另一個孩子,仿佛這樣,就能夠不錯失對方的成長一般。


    直到她終於可以看到那個孩子之後,她才記起,自己還有一個孩子。


    但在那個時候,那個孩子失蹤了。


    而如今,她好不容易才終於見到葉清陽,又怎麽會因為這麽一句話而鬆手呢?


    “我不姓瑞德拉貢,”葉清陽麵無表情地開口,“為什麽要去你家?”


    他下意識地在最後兩個音節上壓了重音,帶著種說不出的嘲弄。


    潘瑟麵上有些尷尬,但很快又恢複自如:“也不是這麽說的,不管怎麽樣,我好歹也是你……你表堂叔,來表堂叔家住幾天也不是什麽事啊!”


    旁邊的美麗女性想說什麽,猶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道:“來媽媽家住幾天,好嗎,媽媽很想你……”


    “但我不想你,也不想見你——你們。”葉清陽幾乎要壓不住自己想要冷笑的衝動,這兩人,這兩個人……在做出那種事之後,為什麽這兩個人竟然還有臉到他麵前來


    說這種話?!


    他的話讓兩人臉色頓時一白。


    “誰都一樣,你一樣,你也一樣。”


    第一個你指潘瑟·瑞德拉貢,第二個你指他的第二任妻子,蘿絲·瑞德拉貢。


    他看了一眼一副泫然欲泣模樣的女人,頓覺啼笑皆非:他和亞倫說什麽了嗎?


    為什麽反倒是她先一副受害者的模樣?


    葉清陽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亞倫微變的臉色。


    當他聽到輪椅碾過地麵的聲音時,已經來不及了——他曾經那麽熟悉的輪椅聲。


    “那我呢?你還想見我嗎?”不緊不慢的男聲從身後傳來,讓金發少年刹那間空白了表情。


    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忘記的聲音的主人,就在他身後十米外的地方。


    他想迴頭,卻不敢迴頭,甚至於在頭腦分清楚內心真正的情緒之前,他已經下意識地想要逃跑了。


    逃到哪裏去都行,隻要不在這裏就可以了!


    隻要……隻要不在他麵前就可以了。


    唿應著他翻滾的念頭,空間開始出現細微的扭曲。


    這是空間移動的預兆。


    常年駐守深淵,沒有人比葉正則更熟悉這個預兆:“你今天要出了這個廳堂,就別想再認我這個爹了。”


    那正在扭曲的空間像是受到了什麽幹擾一樣,倏然潰散了波動。


    葉正則慢慢地搖著輪椅,特殊的木輪壓過地麵的聲音清晰得就像是在耳邊響起,讓葉清陽無端地覺得,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什麽命運之輪的話,那……


    就該是這樣的聲音吧?


    不可抗拒的,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它駛來。


    輪椅聲在他身邊停下,一隻手按在他的手肘上,半強迫式地讓他轉過身來——那隻手的力氣不大,如果他想反抗的話,很容易,畢竟再怎麽樣,那也隻是一個沒有絲


    毫魂師體質的普通人而已。


    但在那隻手按上來的時候,全身的力氣都泄空了,葉清陽起不了一絲一毫的反抗心思。


    就如幼年時那般。


    “既然沒走,那是不是說,”轉過身的時候,那個人的模樣印入了眼中,和記憶中沒有絲毫差別的模樣,連那被他折騰得又好氣又好笑的神態都是一派溫和的從容,“你


    還是願意叫我一聲父親的?”


    金發的少年在那個瞬間崩潰了心中築起的堤壩。


    “……爹。”


    那個他在這三年多時光裏於夢中唿喚無數次,卻一次都不敢在清醒時說出口的稱唿,就那麽輕飄飄地,從他的舌尖跳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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