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淩的記憶並不是連續的, 經常出現跳躍, 但如果是那個女孩子有關的, 就會倏然放緩了速度, 恢複到正常畫麵和聲音來, 就像是在快進鏡頭時遇到了想看的內容, 於是停


    下來正常播放, 等這一段完了,繼續快進。


    從各處記憶中方以唯得知這個時候的顧景淩剛剛19歲,女孩是他的親妹妹, 年方十五,大名還沒取,顧景淩叫她“露露”——方以唯很奇怪, 露露都已經十五了, 為什麽


    還沒個大名。


    直到某次兩兄妹聊起那段日子成年的顧家子弟時,方以唯才知道緣由:對這個時候的顧家來說, 給孩子取大名是在十八歲以後的事。


    隻有當這個孩子成功在十八歲生日那天的“生日禮”上, 成功活下來了, 那麽對顧家來說, 這個孩子才算是“站住腳”了,可以取大名, 入族譜了。


    除了顧景淩和露露外, 顧家這一代嫡係還有一個孩子, 是個男孩,不過年紀差得有點大, 顧景淩19歲的時候,這個弟弟才三歲,小名“阿澤”。由於年齡差太大,顧景淩


    對這個弟弟遠沒有對露露上心,倒是露露特別喜歡這個弟弟,見天兒地在顧景淩麵前說阿澤怎麽怎麽樣了,惹得顧景淩看那走路都不穩當的小豆丁越發不順眼。


    露露的魂師天賦不低,十七歲就突破了四環成為五環禦魂師,為了慶祝妹妹晉級,顧景淩還特意去海底獵殺了一隻海珊貝魚,把海珊貝魚身上稀有的珊瑚珠取下來做


    成項鏈送給露露,還獵殺了一堆的海魂獸,專挑著肉質細嫩又好吃的部位,給自己妹妹做了一頓慶祝大餐。


    “好好吃!”


    以前因為魂力不高、不能吃很多魂源食物的露露第一次吃到這樣的餐點,頓時眼睛都亮了,把顧景淩得意得尾巴差點翹天上去:“小試牛刀而已,你現在才五環,還是


    有很多東西不能吃——等你十八歲了,哥哥給你做頓更好吃的!不過在那之前,你得把魂力提升到六環才行!”


    女孩子咬著魚肉,兩眼放光連連點頭,正要說話,意識到自己還在吃東西,忙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去,拉著自己哥哥袖子:“有些魂力模型我不懂!哥哥給我開小灶!”


    “當然行,哪裏不懂?”顧景淩非常樂意教妹妹,幹脆就拿手指沾了點淨手用的水,在桌麵上給露露畫起了模型來。


    和妹妹在一起的畫麵總是顯得格外安靜美好,但偶爾也有一些不和諧的音調。


    那日,顧景淩正在花亭裏教妹妹怎麽用化水術把目標送走,忽然聽到前廳裏爆出婦人極致無望的哀嚎。


    那聲音就像是失去了最重要的人,絕望到了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嚎哭。


    露露被那聲音嚇了一跳,正施展到一半的化水術失敗,登時血逆上行,臉色一下子蒼白了幾分。


    顧景淩連忙幫忙理順妹妹行岔了路的魂力,等到她臉色重又轉好後,他才安撫地拍了拍露露:“你在這呆著,我去看看怎麽迴事。”


    露露搖搖頭,跟著哥哥,以行動表明她也要去。


    顧景淩對這個妹妹一向都是有求必應,更不要說這種小事了,摸摸她的頭,便帶著她去了前廳。


    前廳裏人不多,顧景淩一眼看出來剛剛嚎哭嚇到他妹妹的人是誰——那婦人還癱倒在地上,雖然不再哭了,眼淚卻止不住地從眼眶裏流出來,花了一張精致的妝容。


    可即使這鬼一眼的姿容,都能清楚地看到,這婦人臉上那哀莫大於心死的絕望。


    她的手裏,死死拽著一塊染血的布料。


    顧景淩的腳步停了下來,剛想去捂露露的眼睛,露露卻已經看到了。


    十七歲的女孩看著癱坐在地板上的三叔嬸,還有她手裏那塊染血的看不出是從哪裏扯下來的布料,表情一下子凝固了。


    “哥……”她幾乎是以氣音在叫顧景淩,若不是顧景淩時時刻刻留意著露露,都聽不到她的聲音了。


    露露想說什麽,卻說不出來,隻顫著手,指著三叔嬸手裏那塊染血的布料,求助一樣地看向她的哥哥,仿佛是想從他這裏得到某個否定的答案來。


    顧景淩把妹妹摟進懷裏,閉上眼,硬下心腸:“……嗯,三天前,阿庚去了叢林。”


    懷裏的身體一顫。


    然後,無聲的,他感覺到胸口被什麽打濕了。


    #


    露露的訓練更加刻苦了,她幾乎是以一種壓榨自己生命力一樣的態度拚命榨取身體裏的潛力。


    顧景淩看在眼裏,心疼卻沒辦法說什麽:露露的十八歲成人禮就要來了。


    那是他無法伸手、無法幫助的地方。


    熬過這一段時間,熬過這一段時間就好了……他在心裏不斷用這個理由說服自己。


    在這樣近乎搏命的訓練下,露露成功在十八歲的成人禮之前,進階六環。


    如果放到外麵,幾乎沒有人會相信,但對顧家來說,這並非是不可能的——不說其他,顧景淩自己當初就是十八歲以七環禦魂師的實力通過成人禮的。


    不過這一位是顧家百年難得一遇的鬼才,一般都算規格外……


    六環,這個實力足以應對絕大多數情況了……顧景淩鬆了口氣,笑著送自己妹妹和那一批同她同年的顧家子弟一起走入叢林之中。


    等幾天就好,隻要等上幾天,露露帶著狩獵到的獵物出來,他就能再看到露露了……唔,那個時候就不該叫露露了,父親會給露露取一個大名,不知道父親想好了名字


    沒……


    顧景淩安安靜靜等了三天,第四天終於坐不住了,非常遵從內心地滾去了叢林——外等著。


    雖然顧景淩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下一任家主了,但就算是家主都不可以插手成人禮,更不要說少家主了。


    第五天的時候,顧景淩正在和同樣等著結果的顧家長老在叢林外等待著,忽然,一陣化水術的空間異動出現在了四周。


    顧景淩幾乎是掀了椅子站起來的:露露的魂力波動!


    他不會認錯的,這是露露的化水術!


    但當化水術的光芒散去,在顧景淩懷裏從水偶恢複成人樣的,卻是三叔公的兒子!


    他的情況非常不好,半邊身體都被鮮血染紅,連臉都模糊了大半——他的臉皮被什麽給刮走了大半。


    “醫療!”看清楚他模樣的長老連忙高聲喝道,等候著的醫療團隊忙上來進行急救。


    “露露呢!”顧景淩不敢相信,他感應到的明明是露露的魂力波……轉移目標的化水術?!


    似乎是聽到了什麽,已經血肉模糊的人忽然恢複了一點意識,幾乎是下意識地抓緊了身側的人:“露露……救救露露!她……送我出……雪原林蛛……荒原鷹……”


    他沒能說出更多的話來,身上的傷勢將他勉力清醒的意識再次拖入休克。


    “顧景淩!成人禮不能插手!顧景淩!你給我迴來!”


    所有的聲音都被拋在腦後,雪白得幾乎要刺瞎人眼的雪域風光轉為了透不出一點光來的漆黑,無從辨認方向的世界裏,方以唯隻聽到顧景淩急促的喘息聲和仿佛是要


    從胸腔裏跳出來的心跳聲。


    顧景淩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雪原林蛛荒原鷹,但那裏已經是一片安靜了——即使地麵上還殘留著大量水係和冰係魂技戰鬥後留下的巨大冰淩。


    雪原林蛛呆在它破了一小半的蛛網上,正在細細吸吮著一個白色的繭。


    荒原鷹略略遠離了蛛網,正用爪子踩住半個獵物,用尖銳的啄從上麵撕下一條條肉來——那肉上還帶著獵物穿著的布料,都被它一同咽了下去。


    隻一眼,顧景淩就確定了荒原鷹腳下的並不是露露:衣料不對。


    那……


    方以唯看不清發生了什麽事,她隻知道,當畫麵再次穩定下來時,雪原林蛛身首分離,四對長腿蜷縮在腹部,而顧景淩的麵前,是那個被撕開的白繭。


    繭中躺著小半個人。


    之所以說是小半個人,是因為那本應該是一個完整的人形,如今卻已經有大半身軀浸泡在消化液裏,消失無蹤,哪怕是餘下部分,也失去了皮膚。暴露在消化液裏的


    紅色肌體冒著細細的泡泡,輕輕的嗤嗤聲裏,剩餘的小半固體變得越發的小。


    若不是那隻殘留著還死死捏著碎得隻剩下一半的貝扇的手,沒有人能認出來,這是顧景淩放在心上疼愛的,最重要的妹妹,露露。


    肆虐北域的寒風唿嘯而過,觸動那掛在殘餘貝扇上的扇墜,水晶珍珠撞擊在白骨之上,發出清淩淩的異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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