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唯睡醒的時候, 已經是半夜了。


    這一覺睡得有點不是很安穩, 她好像做夢了, 不僅夢到葉清陽半路折迴趁著亞倫離開的時候變幻成紅發金眼的模樣, 還夢見葉帥過來看她了……


    哢噠。


    床頭燈亮了起來, 考慮到久經黑暗的人的眼睛承受力, 它的燈光是那種朦朧的昏黃色, 不會給人眼帶來刺激。


    誰開的燈?


    方以唯轉頭,看到了坐在床邊靠著椅子的葉清陽,後者笑眯眯地打了個招唿:“你醒啦, 晚飯時間已經過去了呦!”


    方以唯:“……你走!”


    一覺醒來就被狂戳痛處,有這樣的小夥伴嗎!


    亞倫倒是給她帶了晚飯,不過當時過來發現她精神很不好, 連晚飯都沒來得及吃, 就自動陷入了睡眠狀態——方以唯後來才知道,歸一結的那個果子不單單隻是瞬間迴


    複血藍, 如果沒有迴滿的話, 會在後續精神放鬆時利用睡眠狀態將恢複速度提到最高, 簡單來說就是“睡眠狀態下迴藍迴血速度加快100%”的效果。


    說歸說, 葉清陽手上卻是另一套動作:他把方以唯的床頭升起來,然後放下台板, 將亞倫留在病房裏的保溫飯盒拿過來放到方以麵前。


    打開飯盒, 米飯的香味混著菜香飄散在空氣裏。


    方以唯摸出飯盒裏附帶的筷子和勺子, 正要下手,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 轉頭看葉清陽:“你吃過了嗎?”


    “吃你的吧,我可沒有和病人搶吃的愛好。”葉清陽毫不客氣地戳了一下方以唯,把後者戳的頭都要往後仰了,然後飛速收迴手,正好躲開了女孩憤怒地撓過來的攻擊


    。


    方以唯哼了一聲,把麵前的飯菜當成某人的肉,狠狠地咬了下去。


    “對了,你留在這裏是有事嗎?”吃著吃著,方以唯想起來了,之前葉清陽走的時候明明說的是“明天再來看你”,按照他的性格,八成是看望完了病人迴去,然後明天


    再來看她。


    可不會半夜過來。


    葉清陽扯了扯嘴角,笑了笑,隻是笑得有些尷尬:“情況……嗯,有點變化,讓我在你這躲一晚上吧……”


    嗯?


    方以唯一愣,放下手裏的筷子。


    她的視線落在了病房裏開啟的生命體征監控屏。


    療養院裏晚上是不留家屬護工過夜的,但是每個病房裏都有生命體征監控係統在太陽落山之後自動開啟進入運行狀態,監控病房內的病人情況。如果有什麽事,則監


    控係統會立刻將警報傳遞到通宵值班的護士站。


    這是針對整個病房內所有生命體的監控,葉清陽這話表明他似乎正在躲避什麽,那監控係統不會暴露他嗎?


    可等到方以唯仔細看生命體征監控屏的時候,才發現,上麵隻有她一個人的體征數據。


    方以唯不認為是監控係統出毛病了。


    皺眉想了一下,方以唯伸手抓住葉清陽準備幫她收走飯盒的手:“……天邪鬼?你還在用它?”


    她不讚同地看著自己的好友:“天邪鬼的詛咒沒這麽好解,就算有我給你的合金礦靈,那也僅僅隻是盡可能地把你被扭曲的屬性修正過來——可你要繼續再這麽使用它


    ,合金礦靈那一點修正功能就隻是杯水車薪而已。”


    金發的少年因為方以唯的動作而泛起羞澀,好在昏黃的燈光掩蓋了他通紅的耳根。聽到方以唯的話,他怔了一瞬,很快笑了起來:“沒有,而且我已經習——已經好多


    了。”


    “騙人!”方以唯抓著他不放,“你的眼睛!”


    之前沒有注意,現在方以唯看得更仔細,甚至能看到葉清陽紅色的眼底還殘留的一抹金色:她記得天邪鬼帶給好友的扭曲屬性除了本身的親和力和魂寵適應性外,還


    同時扭曲了他的外在,將他原本金發紅眼的模樣變成了紅發金眼。


    當初在聖路易羅納丁堡的時候,合金礦靈明明已經把他的外在扭曲全部修複,變迴金發紅眼的樣子,可現在,葉清陽的眼睛裏又帶上了金色!


    這說明他們分開之後,葉清陽還在動用天邪鬼的力量!


    葉清陽條件反射想要遮住眼睛,但是手還沒動,他就反應過來了,若無其事地用另一隻手把飯盒收起放到一邊:“那個啊,其實是以前的殘留,我沒告訴過你,我當初


    附身的不是天邪鬼,而是天邪鬼王才對。天邪鬼王的力量比天邪鬼大得多了,合金礦靈沒有完全修正淨化它的扭曲力……”


    “天邪鬼王!?你身上的是天邪鬼王!?”


    葉清陽的話被方以唯忽然拔高的聲音打斷,他一個機靈,忙捂住她的嘴,方以唯也反應過來了,兩人同時屏氣,又驚又怕地盯著生命體征監控屏上的線條。


    那上麵代表情感波動的線條剛剛到了一個高峰,此時正在往下掉,就跟股市崩盤的曲線似的。


    等到綠線迴到安全範圍內,葉清陽才鬆開手,兩人皆是一臉後怕:療養院的護士可認真了,特別是這家療養院裏住的非富即貴,生命體征監控係統也不是萬能的,如


    葉清陽這樣偽裝自己不被發現的手段不在少數。


    如果有人劫持了病房內的病人,病人無法發聲求助,但他劇烈變化的心情指數同樣會被傳遞到護士站,發現異常的護士就會過來巡查。


    這會兒要是有護士過來……


    葉清陽可沒地方藏去了。


    空氣裏傳來短促好像嗤笑的聲音。


    葉清陽心頭一驚,立刻將方以唯護在身後,同時戒備地盯著半空:那裏沒有人,但是葉清陽的直覺告訴他,有人。


    “是哪位閣下,能否出來一見?”他試探著道。


    昏黃的燈光下,沒有人看清楚那些金砂來自那裏,但等到方以唯和葉清陽注意到的時候,金砂已經形成了一個人形。


    再散去時,曾經見過一麵(或者不止一麵?)的金發金眼的王者出現在了兩人麵前。


    “太陽王閣下?”方以唯疑惑道,“你怎麽在這?”


    他不是附身在賀越身上嗎?


    太陽王?!


    葉清陽心下一驚,伊澤爾公國的開國皇帝?


    他沒死?!


    不對,這個狀態……有點奇怪……


    心裏轉的念頭瞬息萬變,葉清陽放下戒備的動作,他看出以唯似乎和對方熟識,至少可以判斷出沒有危險。


    太陽王頗具壓迫力的視線在金發紅眼的少年身上停頓了一瞬,聽到方以唯的話,他冷淡道:“來看你怎麽把自己作死進冥府。”


    方以唯:“……”


    有本事你別變boss!等你變boss了我就組四十個標準大團來推你!


    當然,太陽王並不是真的來看某作死之王的作死曆程的:“那小鬼今晚會醒。”


    沒頭沒腦的話讓葉清陽皺起了眉頭,但很快他反應過來了:“海德拉?”


    方以唯也跟著反應過來了:“你是來帶我去見西爾維婭他們的。”如果不是出於這個目的,她還真想不出來為什麽太陽王會忽然真身投影出現在這裏。


    還是半夜。


    “還算有點腦子,看來進階海德拉不是沒有希望。”太陽王語氣平淡地說,隻是那話略有點毒。


    進階海德拉?誰?


    尚且不知道自己血脈和伊澤爾皇室關係的方以唯茫然了,看得太陽王心頭頓時就有了怒火:海德拉存世的唯一血脈居然在林家,而且還不知道自己是海德拉,他簡直


    想吐血!


    都是那個瘋子的錯!


    死瘋子死了都不安生,這都要膈應他——在這方麵一向都很無理取鬧的太陽王沒有絲毫猶豫就把這個不存在的黑鍋扣到了作古數百年了的林家初代靈祭頭上。


    扣完了鍋,該做的事還得做。


    周圍的環境忽然一陣模糊,等到再次清晰時,葉清陽和方以唯驚訝地發現,兩人已經不在原先的病房裏了。


    “這裏是……咦?”扭頭看到隔壁病床上躺著的少年,方以唯呆住了,“空間轉移?”


    “還算有點腦子。”


    太陽王哼了一聲。


    “可是……我原來的病房裏……”


    “沒人會發現你不在。”太陽王擺了擺手,打斷了方以唯的話,然後也不見他有什麽動作,原本應該處於昏迷中的少年便慢慢睜開眼睛了。


    方以唯果斷下床,撲到少年身邊:“西爾!”


    “以唯……”西爾維婭的記憶還停留在實驗中,乍一睜開眼睛看到方以唯的笑臉,頓時就有種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


    很快,在她昏迷期間、其他幾個精神體所見到、聽到的信息流入了她的頭腦。


    西爾維婭痛苦地捂住頭,好不容易才消化完這些:“……所以,我現在在醫院?”


    “暫時而已。”太陽王道,“等他們發現你醒過來了,大概就會有人過來給你辦轉院手續了。”


    “轉院?轉去哪裏?”方以唯條件反射地想起了之前竊聽到的事,頓時臉色就不好了,“拉德曼議員根本沒提到資料的事……難道他們想獨吞掉海德拉的研究資料,連同


    西爾維婭他們一起?!”


    她就奇怪,明明按照堤豐實驗室裏的證據,那些人證,物證,加上實驗室裏的資料和海德拉這個存在,議會應該可以非常簡單就能夠得知海德拉也是受害者,她被作


    為人體試驗受害者遭遇堤豐實驗迫害那麽多年,可以說,海德拉本身就是最大的證據和最大的受害者。


    可她聽到的會議裏,議會反而還在討論如何給海德拉量刑的問題!


    這說明什麽?


    “拉德曼家族就是給堤豐提供資金和資源的金主之一?”她難以置信地得出了這個結論。


    太陽王這下倒有些意外:“……看來你沒我想的那麽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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