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爆發的魂力以摧枯拉朽之勢橫掃整個庭院,方以唯隻來得及豎起一道屏障,魂力波動就已經到達她的藏身之處。


    “去!”方以唯隻來得及對青辰說這一個字,屏障應聲而碎,她一把將植物魂寵推向庭院中的花叢,自己則一個就地翻滾,躲開了那波衝擊波。


    青辰被這一下徑直推得撞上一株柳樹,讓人詫異的是,它的身體在接觸到柳樹的瞬間,就立時和柳樹融為一體,不過一瞬,它已經完全消失在了柳樹之中。方以唯抬頭看向那刀疤臉禦魂師,她的視野在這一刻詭異地出現了重疊:麵前看到的是庭院中的景色,但是與此同時,竟還有另一種視角疊加其上,仔細看去那似乎是在


    快速地在某些翠綠色的世界裏移動。感知共享——這是方以唯共享了青辰的感知後所“感覺”到的畫麵,理應會隔斷本體聯係,然而因為她是因為受到魂波衝擊、自身魂力絮亂非自願退出和青辰的感知共享的


    ,這就導致剛剛的感知共享還有一些殘留,出現了這兩種感知環境同時疊加的畫麵。


    眯了眯眼睛,方以唯努力排除掉視野裏關於青辰感知部分的幹擾,右手手心裏,天翼鳥的魂石乍現。


    視野清晰的那一瞬間,方以唯就聽到一聲嘲弄的冷笑:“嗬,小耗子在這呢!”


    她心頭一凜,當即反手擋在麵前!


    “鏘——!”魂力對撞產生的衝擊波自相撞處迸發,化作比剛剛更為強悍的波動風暴朝四麵八方擴散,庭院裏頓時落木蕭蕭,葉飛花落,卷起斷葉殘枝,甚至讓人看不清中間正在打鬥


    的兩人!角落裏,一隻小白貓怯怯地伸出腦袋,正想看看那個人類在哪裏,才探頭,迎麵就被一片葉子糊上眼睛,驚得它立刻拿爪子扒拉貓臉,好不容易才把葉子從眼睛上扒拉下


    來,那邊因魂力對衝引起的風波終於平息,露出中間僵持的兩人。


    湛山王的武器是一柄闊背大刀,刀背寬闊厚實,重量驚人,哪怕沒有他本身魂力加持,這一柄半米長的大刀迎麵砍下,由它的自身重量帶來的威勢也不容小覷。


    但此時,大刀在距離蒙著輕紗的女孩頭頂不到三厘米處頓住,刀身因主人的用力而微微顫抖,卻怎麽也壓不下去——一柄纖細修長、約莫一米長的純白色長劍擋住了它。


    湛山王的目光落在這柄長劍上,一凝:“魂兵?”


    他說的雖然是疑問句,但他的麵上卻是肯定的模樣。


    方以唯沒有答話,湛山王是七環禦魂師,和她差了足足兩個階層,比不上的不僅僅隻有魂力,還有身體素質。


    僅僅隻是接下湛山王這隨手一刀,就已經震得她的整隻右手臂發麻,幾乎要握不住手裏的魂兵了!


    “五環……而且這麽年輕,還有魂兵,看來你的來頭不小啊。”湛山王繼續往刀上施加壓力,眼神閃動。如這小鬼這般的年輕禦魂師,不管是在大家族裏還是九曜亦或者其他什麽大集團裏,他們目前的主業就是好好修煉,成為勢力未來的當家高手——湛山王確定他眼前的這


    個小孩絕對是那些未來高手中的一員,而不是被早早確定沒有多少天賦就趕去執行任務的炮灰。


    雖然因為戴著麵紗看不到長什麽樣子,但從眼睛的輪廓和身形就能看出,這小孩還尚未成年,再不濟也絕不會過二十歲。


    甚至,極有可能還未成年!


    未成年的五環禦魂師,這是聯盟中頂尖的天才才能達到的成績!


    這個小鬼是無意中闖進來的,還是被警務連那幫子廢物拜托來調查他的?警務連那幫子廢物可是知道這裏有他這個七環禦魂師在,這小鬼這麽年輕就能到五環,還能有魂兵,背景想必不俗,要麽就是大家族出身要麽就是九曜學子,不管是前者


    還是後者,警務連都沒有得罪的膽子,除非是權力鬥爭……但是哪怕是權力鬥爭也不可能將這種沒到二十歲就到五環、前途不可限量的年輕禦魂師卷進來!


    而這些代名詞的背後,天價的資源,優秀的魂寵,常人難以尋求到的魂兵……作為被勢力看好的天才禦魂師,他們身上總有著讓人垂涎至極的東西。


    倘若這是個九曜學生的話,那她身上還將會有來自九曜的傳承!


    屬於九曜的傳承……湛山王的眼裏快速閃過一絲貪婪之色。


    但若是讓九曜發現的話……那高高在上的龐然大物的陰影讓湛山王瑟縮了一瞬,也僅僅隻有一瞬。


    隻要不被發現……隻要不被發現,那就是他的了!


    得到九曜傳承助力,他的實力將再上一層樓!


    九環禦魂師的存在可和八環不一樣,這個身份足夠他洗清過往一切重新開始!


    隨便找個中等勢力投奔,對方都會將他奉為座上賓!


    而這一切,隻要他不被發現地解決掉這個小鬼,拿到她身上的傳承魂寵……隻要不使用傳承魂寵的特殊戰術魂技,那就不會被發現!


    方以唯沒有讀心術,不知道湛山王在想什麽,但就看他閃爍不定的眼神和身上越來越濃重的殺氣,她就知道這個人絕不會打什麽有利於她的主意!


    這一戰,避無可避!


    幾乎是眼神對撞的那一瞬,雙方都懂了對方的意思:


    他想殺我。


    她想活命!


    一聲極為刺耳的金屬撕拉聲,方以唯輕巧後越,避讓開了麵前那好似要撕裂大地一般的攻擊——她的麵前,驟然出現了一道幾乎橫貫整個庭院、深不可見底的裂痕!


    湛山王沒有趁勢追擊,作為高了對方足足兩個階層的禦魂師,他絲毫不急於下手,甚至還有閑心聊天:“五環啊,還是這麽個年齡,真是充滿希望的未來啊!”


    他的語調頗為憧憬,還帶著幾分遺憾,聽起來就像是曾經未能夠在這種年齡達到這個成就的人對自己過去的感慨。


    “……你這聽起來一點都不像是會放過我這祖國花朵的樣子。”方以唯隨手揮了一下長劍,麵無表情地吐槽道——可惜她麵上還戴著白霞遮,湛山王並不能看到她的模樣。


    “這是你最後的遺言嗎?”湛山王舉起了大刀,“如果是的話,我收下了。”


    話落,刀身驟然模糊!


    與此同時,方以唯竟然閉上了眼睛,她的魂力快速流向手裏的長劍。


    但不到一秒,她以更快的速度睜開了眼睛。


    【魂兵·風翼】,這是這柄長劍的名字。以天青雨石為主材料,天翼鳥以身為爐熔煉出來的魂兵,兼具了物理攻擊力和法術攻擊力,哪怕方以唯從一開始就對它抱有極大的期待,但真正熔煉完成、出現在她麵前


    時,她還是不可避免地感覺到了驚喜:


    風翼有兩大初始技能!一般魂兵剛剛完成時隻有基礎屬性,極少出現初始技能,更別說特殊屬性了,以【暗夜獵殺者之刃】為例,它所擁有的特殊被動技能【夜之牢籠】(將所有被它刺中的人


    的精神封鎖在精神海中)是在完全煉化完成之後才出現的。


    那把魂兵剛剛煉製完成的時候,也隻有非常鋒利的基礎屬性。然而現在的【風翼】不過是剛剛完成初始煉製,具備最基礎的魂兵形態和基礎屬性,簡單來說就是剛被人從劍胎打造成了一個長條形、勉強有了劍形而已,沒有經過千錘


    百煉,更沒有拋光開封,以鍛造師的標準,這根本無法以武器來稱唿。而就是這樣的【風翼】,已經出現了兩個初始技能!


    而且是一被動,一主動。


    在握上風翼的那一瞬,她就開啟了主動技能。


    方以唯睜開了眼睛,注視著不遠處舉起武器的湛山王。


    世界在她的眼中放緩了前進的步伐。


    她甚至能夠看清楚湛山王那細微到了極致的表情變化,數清楚這中間他的眼睛視線在不到兩毫米的距離裏來迴移動了幾下。主動技能——【緩速】:你眼中的世界好像一下子放慢了幾百倍的步伐,每一個動作都慢得讓你覺得可笑,但很快你發現,連你自己的動作也是如同垂垂老矣的九旬老者


    一般。世界依然照著正常的時間流速朝前走動,隻不過你將過程看得過分仔細,以至於以為時間都放慢了腳步一般。就像現在,方以唯清楚地看到湛山王在慢的可憐的動作下,緩緩地舉起大刀,他身上魂力的每一個流動方向和流動方式都清楚地展現在她麵前。而那魂力的流動速度竟是


    如此的慢,以至於方以唯已經推算出了他將要使用的魂技是什麽、這個魂技將會造成多大的攻擊範圍、她要怎麽躲才能毫發無傷地避開時,湛山王的魂力還沒走到一半!


    這真是開了掛一樣的能力,方以唯甚至還有餘力評價這個技能,不過沒有這個等級的反射神經和神經反應速度的話,隻會覺得跟暈車一樣無比暈眩吧?


    依照魂兵進階之後技能會更上一層樓的標準來說,【緩速】目前不過是初級階段,也就是說,以後它會更加強大。


    這應該是天翼鳥的高神經反射速度和天青雨石的“似緩實急”屬性結合產生的技能。


    不過這個技能放緩的是意識的速度,而不是現實的速度,換句話也就是說,她看著湛山王速度那麽慢,事實上她自己的移動速度也是這麽慢。這真是能把人逼瘋的“慢速”啊……方以唯嚐試著揮動風翼,發現自己移動風翼的速度比湛山王要慢好幾倍——這是理所當然的,畢竟對方是高階禦魂師本身速度就比她快


    。


    不過至少,現在這個速度,配合她的預判計算能力,已經足夠她避開湛山王所有的攻擊了。


    躲在暗處觀看的小白貓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在它漂亮的金綠色的貓眼之中,盈滿了那輕紗遮麵的女孩寫意風流的身影。


    明明是極快的動作,明明是在完全不停止地躲避攻擊,明明應該給人匆忙急促的感覺,但是……


    輕鬆的,自在的,好似閑庭漫步,時而停下來輕嗅薔薇,愜意得像是在曬太陽的貓咪。


    這才是她給人留下的印象。小白貓的眼睛越發亮,貓咪的嘴無意識地張開,露出一小截粉嫩的舌頭,一直在身後一勾一勾的尾巴不知何時已經停住不動了,但它絲毫沒有在意到這些——它甚至不知


    道自己現在是什麽表情。


    現在,充斥它心裏的和它眼裏所映出的一樣,都是那個人類的影子。


    滿滿的。


    當你所有的攻擊都被對方以分毫之勢輕而易舉地躲避開,甚至於連對方的衣袂都不曾沾染上絲毫因攻擊而揚起的塵埃時,那是怎樣的一種感受?


    湛山王隻知道,他的心裏,開始害怕了。


    為什麽,會有這樣的人?


    明明才五環而已!明明比他弱那麽多!明明根本不該對他造成絲毫威脅!


    為什麽他會開始害怕!


    這個女孩從頭到尾都沒有對他做出過任何反擊來,他甚至能夠看出,現在避開他所有的攻擊已經是她的能力極限了,可為什麽,為什麽他會開始害怕?


    原本滿滿的自信像是被誰在某個地方戳了個針孔的氣球一樣,他十拿九穩的心好似被吊在了半空中,沒有了著落。


    這就是天才?


    這就是當初將他從錄取名單上踢下去的那些人的天賦?


    這就是那些老師們看重的、容不得任何一個人去打擾他們修煉的天才?


    還是說,這就是九曜傳承的力量?


    不中,不中,不中。


    又是不中!


    明明看好了能夠傷到她——他現在已經不追求一擊必殺了——可當刀刃落下時,砍中的東西裏,永遠沒有他所要砍殺的目標!


    他是不是該偏移一點位置,更向前一點?你看最後的落點距離她僅僅隻是分毫之差而已,也許改變一下預判範圍會比較好?


    不中,不中,不中。


    哪怕他加大了力道,擴大了攻擊範圍,結果依然沒有變化!


    到底是怎麽迴事!


    湛山王已經分不清了,他現在隻知道,他要殺了這個人。


    殺了她!


    如果之前是為了財和利,那麽現在,他是為了他自己的禦魂師生涯!


    如果……如果他今天不能在這裏殺了她,這個人躲避的身影將成為未來他道路上難以抹消的陰影!


    如影隨形,無法驅除!


    除非他親手將之斬首!


    但是,他根本碰觸不到她……


    陰暗的念頭從心頭浮現。


    湛山王沒有絲毫猶豫就照著那個念頭行動了。


    方以唯敏銳地察覺到了湛山王驟然改變的視線焦點。在此之前,他的視線一直僅僅追隨著她的身影,絲毫不放鬆,因為一直無法擊中她而浮躁起來的心態更是讓他忽略了很多東西,比如他們正緩緩朝著某個方向移動的事實


    。


    然而就在此時,他的視線忽然從她身上轉開了,方以唯心下一驚,以為他留意到了他的目的,但是很快,湛山王視線的落點讓她整個人都好似被一盆冰水兜頭潑下!


    ——他看的是人質所在的房間方向!


    緩速世界中,她甚至能清楚地看到湛山王緩緩勾起形成的獰笑。


    就見湛山王再次舉起長刀,比以往任何時刻都要強烈的魂力波動聚集,但這次所對準的方向卻不再是她,而是人質所在的房間方向!這魂力波動強悍得讓她根本無法施以任何打斷他聚力的措施——兩者巨大的實力差距下,哪怕她動用了什麽幹擾對方聚力過程的魂技,也是收效甚微,甚至可以說是毫無


    效果,完全是做無用功,而這也是她至今沒有對湛山王攻擊而隻是躲避的原因!


    如果切實擊中,在房間裏的人沒有絲毫的生還機會!


    唯一的辦法,就是她以屏障阻攔!


    她的屏障不可能攔下所有攻擊,但是有屏障的這一攔截,最後落在人質房子上的攻擊會被削弱極多,至少不會讓他們有性命之憂!


    因為,絕大多數的魂力攻擊,都會落在擋在房子前的她身上。


    這是明擺著的陽謀!


    她甚至清楚地從湛山王得意獰笑的眼裏看到了他想說的話:選吧。


    是選自己的安危,還是選你想救的人。


    刀身變得炙熱通紅,強烈的魂力波動擴散開來,湛山王知道,發出這一招之後,承受了他那麽多魂力的武器就會完全碎掉,但是他已經不在意了。


    隻要殺了那個女孩,不僅他的陰影將由此消除,他甚至還能從她身上得到九曜的傳承。


    還有那把魂兵!


    這一切,隻要他殺了那個女孩就能夠得到!


    魂力波動到達頂點,湛山王毫不猶豫地朝著完全沒有防備力量的人質所在揮下長刀!


    紅色的火浪驟然爆發,集中成一束衝向人質所在的房間,所過之處,摧枯拉朽!


    庭院中的喬木被撕扯得斷裂碎身,阻擋在火浪麵前的一切都被輕易撕裂!


    直到……


    湛山王感覺一角衣袂從他的餘光中閃過。


    他露出了笑容。湛山王的魂師天賦或許不怎麽高,但是他在人心上的把握確實出眾,匪寨的藏身之處是他一手選定的,打劫的地點和時間對象是他親自定下的,給那些人質家人的書函都


    經過了精雕細琢一樣的語句甄選……


    而現在,他極為肯定,這女孩會選擇去擋他的烈陽波動刀,而不是選擇獨善其身!


    會選擇獨善其身的人,可不會在發現了這裏有七環禦魂師坐鎮時,還不逃走,而是慢慢周旋以期找到機會救出人質!


    好似毀天滅地一般的火浪停歇下來,一道漆黑的焦痕從湛山王腳下一直延伸到人質房間前,那個渾身是血的女孩麵前。


    剛才他費力良久都不曾傷到她分毫的女孩全身都是血,還殘留的布滿裂痕的屏障在她麵前微微閃光,搖搖欲墜。


    不知道她是怎麽調整屏障結構的,這屏障竟然勉力擋下了湛山王的烈陽波動刀。湛山王從來都不是什麽講究公平對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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