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城鎮東鄰上海,西連蘇州,據說當年吳王闔閭為加強防衛,在陽城湖之東、南、北三麵築武城、雉城、巴城等12城。這樣看來,這個鎮子已經有二千多年的曆史。“陳金玲?我們這裏有這個人嗎?”


    召南在附近打聽一下,但是並沒有人表示認識一個叫陳金玲的女人。


    “會不會是那個女人故意寫錯了?”


    初七問道。


    原來這次召南是特意把帶著初七出來的。


    “再問問看吧。”


    “很漂亮的女人,在滬城,就是稍微黑了一點,黑裏俏,二十多歲的年紀。”召南在鎮子裏最大的茶館中拉著初七向周圍人詢問,同時掏出黑牡丹的照片來詢問。


    “作孽啊。生了兒子丟給老人家,我也是受人托付來打聽一下的,諸位就可憐可憐這孩子吧。”


    這茶館是本地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鎮子裏什麽事情都能在這打聽到一鱗半爪,一聽是個皮膚黑的漂亮女人,有人說莫不是陳家的玲子哉?聽說陳玲子在滬城發達咯,要做官太太咯。”


    召南新心想,難道真的就是陳金玲?怎麽這裏的人聽到她有這麽大的兒子不覺得驚奇呢?


    一個鄉下妹子,還嫁過人的,能在滬城做官太太,這是多麽叫人羨慕又嫉妒的一件事,說話人的語氣,透出酸溜溜味道。


    初七低下頭,小聲說:“我也聽說她要做人家的姨太太了。”


    做姨太太!


    這麽香豔的傳說!聽到這句話,圍觀的幾個老茶客也都來了興致,對這些閑人而言,還有什麽比茶餘飯後談談一個漂亮女人的往事更叫人興奮的呢。


    “陳家的玲子我知道的,嫁到蘇州去了。”


    “哪裏是嫁,是賣給人家!”有人矯正他的說法。


    這年頭家裏窮的不行,送出去做童養媳是很正常的事情,因此召南問:“是去做童養媳了?”


    “嗬嗬,那陳老頭哪有這份好心,是賣給人家衝喜的。”


    有人陰陽怪氣說道,很顯然,這裏的人對這種賣女兒衝喜的事情是很反感的。


    “哪裏是衝喜,哪有那麽好,是賣給人家的傻兒子做老婆,才十二歲的小姑娘,水靈靈的,真是作孽,半年前陳老頭死的時候我看她迴來過,眉頭都沒皺的,穿的那個漂亮,一看就是很有錢,人也長了,大美人,你們說陳老頭是不是貪心的作孽,要是等女兒長大了再嫁一定能嫁到有錢人家做太太做妾也好,那不是鈔票大把的?”


    “總之都是賣女兒,有什麽區別?”初七到底是個心底純淨的孩子,忍不住問道。


    “怎麽沒區別,小小年紀給一個傻子做老婆。”說話的人上上下下打量著初七,“咦,你看著倒是挺聰明伶俐的,一點都不傻。”


    召南再次拿出黑牡丹的照片請這些人確認一下,到底是不是陳家的玲子。


    “哎呦,真漂亮,怪不得人家現在能做官太太咯。”


    “喂,是姨太太,姨太太又不是正房。”


    “鄉巴佬,你曉得什麽,這把老爺伺候好了,這姨太太……”


    閑人們看到黑牡丹的照片開始胡言亂語,一個人口不擇言,話說到一半看到身邊站著的初七對他怒目而視,當即捂住嘴巴,嗬嗬幹笑幾聲掩飾尷尬。


    已經確定這黑牡丹就是陳家的玲子,召南認為有必要去見識一下陳家的人。


    “陳老頭死了,現在家裏他老婆還在。”


    “那個女人,當年就是她把玲子賣出去的,這有了後媽就有後爹,一點不假。”


    “哈哈,現在玲子有錢了,你看那老太婆要不要巴上去。”


    從茶館出來,初七眉頭緊皺心事重重。


    “初七,你怎麽了?”


    “在火車上我還在痛恨那個女人,認為她對不起柱子,可是現在,我覺得自己好像並不是多恨她,她一定也是有苦衷的。”


    初七已經十三歲了,儼然是個少年,他很清楚一個十二歲的女孩子被賣給傻子是多麽可怕的事情,十二歲,比他還要小!一想到這裏,他禁不住渾身打個冷戰。


    對黑牡丹的痛恨,現在正慢慢轉化成一種複雜的心情,初七甚至有一種內疚感,他覺得對黑牡丹同情就是對不起死去的柱子。


    “這世間的事啊,並不是非黑即白,我們還是先搞清楚,這個黑牡丹到底是不是柱子的親生母親再說吧。”


    轉過幾個巷子,經過路人指點,他們找到了陳家。


    推開門。裏麵是青磚小院,和周圍的房子沒什麽區別,看不出富貴,但也能發現這不是窮的非要賣兒賣女的人家。


    “你們找誰?”


    一個年輕女子正坐在院子裏洗衣服,見有陌生人進來,站起身,雙手在圍裙上擦了一擦。


    召南見此人皮膚也是微黑,相貌清秀,眉眼和黑牡丹有些相似,便問道:“你可是陳金玲的妹子?”


    那女子一愣,隨即嘴角一撇:“你們來這找陳金玲可是找不到,她早和這個家沒關係了。”


    那女子打量一下召南:“莫不是也被那女人騙了來的?冤有頭債有主,勸你還是去滬城找她,我們家和她沒關係。”


    “你姐姐很喜歡騙人嗎?”召南忽然問道。


    “我姐姐?她也配?”那女子啐了一口。


    看到這動作,初七眉頭忍不住一皺。表嬸經常有這樣的動作,初七從內心感到反感。


    “你不是她的妹妹嗎?”


    召南掏出黑牡丹的照片。


    那女子掃了一眼,嘟囔道:“裝的跟有錢人似的,還不是個婊-子。”


    管自己的姐妹叫婊--子!這可真是聞所未聞。


    “真是你姐姐?你這樣就過了吧?”


    “十二歲就嫁給傻子,生個孩子還跟人跑了,現在靠賣身有幾個臭錢就迴來顯擺,不是婊-子是什麽?先生,我勸你不要被她騙了,這女人壞的很,我爹就是被她氣死的。”


    “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怎麽能做主?分明是你父母貪圖金錢將她賣掉,你作為妹妹,想來也是從姐姐的賣身錢上得到好處,現在還有臉罵別人,你要不要臉啊。”


    初七不由自主出言維護,噎得那女人兩眼翻白,那女人眼睛骨碌碌一轉,指著初七冷笑:“哈哈,你這小孽障,你就是徐家的野種吧?和你那親媽一個德行,都不是什麽好東西,果然是隨根的,哼。”


    召南的心漸漸沉了下去,這樣看,黑牡丹的卻是十二歲時候被嫁給了一個傻子,生下兒子後逃出蘇州。


    平時在舞廳看到的黑牡丹,是個美麗囂張的女人,誰能想到還有這麽悲慘的一段過往,那麽小的年齡就生了孩子,換了任何一個人,都會拚命掩蓋的,召南看看初七,後者臉上同樣是迷茫的神情,兩人似乎都在問,這仇該怎麽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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