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宏濤這麽一言不發的起身來就走,眾人也不知道他是為什麽,想來也沒什麽得罪他的地方,但誰也不敢問,也不敢離開,都留在那客廳裏等著。

    就這麽等了足足一頓飯的時間,呂宏濤又急忙忙的走了進來,也沒坐下,就一連聲的叫那呂安。呂安趕緊到大少爺跟前,垂首侍立,等候吩咐。呂宏濤拿出一封書信對那呂安說道“你連夜騎馬趕迴去,把這封信交給老太太,然後再迴來,我等你來了再上路,辛苦些,等那一路上你就睡吧。快去!”

    呂安接過了信剛想走,他突然想起來了就問道“大少爺,可是要親手給老太太麽,那這半夜裏……”呂安想起來了,沒有主人的召喚,他根本進不了內院。可除非是很急很重要的事情,又有誰敢在這好夢正酣的時候去打攪主人呢。

    經呂安一說,呂宏濤也想起現在已是晚上,等呂安趕到呂家堡,估計也要三更時分了,那樣一來興師動眾的不就有違自己的初衷麽,可若要等到老太太起身以後再傳遞進去,可那又要費不少的時間,恐怕會有誤行程。呂宏濤沉吟了片刻,細細一想,反正都寫在書信裏頭,這呂家堡裏還沒有人膽敢偷看他給老太太的信吧,於是就說“那樣好了,你就交給給二門上的仆婦好了……”呂宏濤又想到,這呂家的規矩極大,這守門的仆婦也進不了老太太的內院,突然,他想起了彩蓉,他知道彩蓉是每日早上都要各處巡視一番的,“你關照那些人,一定要把這信交給彩蓉,由她轉給老太太就是了。聽明白了麽,千萬別誤事!”

    呂安聽他這麽一說,鬆了口氣,心裏想著,雖說這差事是辛苦了點,可倒也好辦。連忙拿了書信出去備好馬,匆匆的趕迴呂家堡去了。

    呂宏濤見呂安去了,似乎放下了一件心事,整個人也輕鬆了些,那一陣陣的倦意就襲上身來,他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對那掌櫃的說,“今天也沒什麽事,大家就散了吧,都早點休息,有些事就明天再說。”眾人見他這樣說,也都鬆了口氣,連聲的說道“請大少爺安置吧。”

    呂宏濤迴客房,自有僮仆服侍他沐浴更衣,這兩天來他是極為辛苦,一躺下來就沉沉的進入了夢鄉。

    呂安是連夜騎馬奔馳,到了呂家堡,交托了那書信,又把大少爺的話囑咐了門上的婆子一番,隻是喝了口茶,也不敢耽擱,又匆匆地上馬而去,等迴到城裏,也已是快中午了。等呂安把那事情的經過敘述了一遍,呂宏濤才真正的放下了心來。

    原來,昨晚呂宏濤聽那掌櫃的說道那個夥計的妻子一年隻幾度和丈夫相聚,竟然也能懷上孩子時,把他給提醒了,原來自己心裏真正牽掛的就是這事。在兩三日前,在那京城裏的壞消息沒出來之先,呂宏濤是心心念念的希望繡兒快些懷孕,那樣的話,一來正好掃了呂老夫人等的最為看重的麵子,二來也真的破了那個薛氏等人的奸計,保住了繡兒大少奶奶的地位。可這京裏的事一出,全盤打亂了他的計劃。

    呂宏濤想到京城路途遙遠,那樁大禍事又兇吉未卜,雖說自己答應繡兒早早歸來,或者是接她過去,可這世事絕對很難預料,要是當中有些什麽耽擱的話,那就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那萬一繡兒真的玉種藍田,懷上了他的孩子的話,那自己不在,這一場疾風暴雨,她那個瘦弱無助的身軀哪裏抵擋得了呢。按著呂宏濤的推測,那日書房成親或許不會有問題,可還有兩次的相會,那纏綿之極自己可是絕對的為繡兒下了種的啊。

    所以他一想到這,就再也坐不住了,趕緊迴屋子裏盤算思量起來。呂宏濤思來想去,覺得這事情還是的告訴奶奶一聲,自己不在,繡兒如果真有什麽,也隻有奶奶這尊菩薩才保得住她。可這是自己正是為了與奶奶作對,讓她難堪才想出來的注意,如今再怎樣和她說呢。突然,呂宏濤有了個主意,他找到了個極好的理由可以來打動奶奶,那就是為了呂家的子嗣。呂宏濤知道,隻要一提到這個,那奶奶就會什麽都答應的了。

    於是,呂宏濤就寫了一封信,立即命呂安連夜送迴呂家堡。呂宏濤以為這樣一來,就定能保得繡兒的平安。可呂宏濤萬萬也沒有想得到,這世上的事情就有那麽得不巧,陰錯陽差的這封信,竟落到了大太太薛氏的手中,為繡兒惹起了更大的禍端。

    呂老夫人畢竟已是年近古稀,雖說多年來一直是善加保養,身子骨還很硬朗,但體力和精力到底不比以前,這半年不到的時間裏為了了她的寶貝孫兒九死一生的大事,讓她的精神極度的緊張,心血體力消耗殆盡。剛鬆了口氣,這京城裏的惡變再度的打擊了她,讓她的人幾乎垮了下來。這兩天為了幫孫子好好地籌劃謀算,她的一股勁還勉強的支撐著,可等送走了呂宏濤一行,下半日就覺得頭重身軟,飯也懶怠吃,隻是躺在床上昏昏沉沉。這下讓眾人都著急起來了,眼看的京城裏的禍事還沒個分曉,這家裏的主心骨要是倒下了可如何是好。

    彩蓉是連夜吩咐家丁去城裏請當地最好的大夫,明日一早過來診治,又因自己明日要去陪大夫診脈,諸多事情無法親自去做,就把手頭的一些差事交給了幾個各處的管事去分擔。正好薛氏派珍珠過來說,大太太看這些天彩蓉太忙了,讓她過來幫忙聽招唿。彩蓉一向不喜歡這個珍珠,覺得她太勢利,又時常仗著是大太太的親信狐假虎威,可又不便得罪她,免得她挑撥生事。彩蓉想了想,就把巡視幾個門廳的事情叫了給她。

    珍珠一大早就開始了她的巡視,她這人最好的就是能在人前耍耍威風,喜歡人來低聲下氣的求她,當然那樣是非要有好處不可的。等她到那二門上的時候,一開口就是一副大管家的口吻,對著眾婆子樣樣色色的挑剔起來。

    當那婆子問起今日彩蓉還來不來是,珍珠的心裏不痛快了,她是眉毛一豎,那雙三角眼兒瞪出著,咧了咧嘴,似笑非笑的問道“怎麽,我來了還不行?,這裏我管不起麽?”

    這婆子哪敢得罪這個大太太身邊的紅人呢,連忙陪著笑臉說道“哪裏,哪裏,珍珠姐姐可千萬別誤會。是這麽迴事,昨都大半夜了,大少爺打發呂安送來一封信,讓交給蓉大娘,請她轉交老太太的,所以我才這麽問的。”

    珍珠一伸手“拿來,一會我想老太太請安的時候,自會送上去的。”為了顯示她在老太太那也很得臉,珍珠就這樣的說道。

    那婆子一來也不知道內院的事情,二來也不敢得罪珍珠,加上根本就想不到珍珠敢私下昧了大少爺的信,就乖乖的把書信交給了珍珠。

    這珍珠匆匆的巡視完了幾個門廳,就連忙趕迴鳳嘯閣去見大太太了。那薛氏正在梳洗呢,剛才一個小丫頭替她插上簪子的時候手勢重了些,薛氏看也不看揮手就是一巴掌,可就是沒打著,她正想要繼續發作呢,一眼就瞥見珍珠急匆匆走進來,臉上似乎很有點得色,那薛氏看的不順眼就先朝著她罵了起來“你到想著迴來啊,遊魂似的遊了這半天,真以為是大總管啊,樂癲了似的。”

    珍珠對著那幾個伺候的丫頭揮揮手,示意她們出去,等人都走了就從袖子裏拿出了呂宏濤給老太太的信來,遞給大太太說“太太,瞧瞧,這是什麽,可剛好被我拿到呢。”說的是時候,臉上的那神色像是在向薛氏邀功請賞一般。

    薛氏接過一看,是呂宏濤給老太太的,就奇怪的問珍珠“咦,拿這給我幹什麽?”

    珍珠神叨叨的說“太太你想啊,這大少爺昨上午可是剛走呢,這大半夜的就派人送來了這信,難道不是很奇怪麽,就不知道是為什麽呢。”

    薛氏被珍珠這麽一提,倒勾起她的心思來了,覺得對啊,這其中必有名堂,有聯想到昨日呂宏濤似乎有意給自己難堪,當著眾人那麽護著繡兒,而老太太也很護著她,難道這當中真有什麽關係麽。一想到這,她就非常的想知道這信裏的內容了。

    薛氏對珍珠笑了笑“你呀,你這鬼靈精,誒,在這大宅子裏恐怕也隻有你知道我的心思了,可這信老太太還沒拆,可怎麽看呢。”

    珍珠詭秘的一笑,“隻要太太要看,那是小事,可珍珠怕……”珍珠故意遲疑著說。

    薛氏知道這珍珠是一肚子鬼點子,但這是牽涉到老太太,她有點子害怕,但隻要自己出麵擔著,那她肯定是早就胸有成竹的了。於是就笑著說“那怕什麽,出了事自有我擔著呢,你隻管出主意,若是怕了,那我自己來動手總行了吧。”

    珍珠要的就是這話,她討好地對薛氏說“珍珠哪敢勞動太太呢,聽太太的吩咐就是了。”

    珍珠把那信的封皮噴上了水,又拿起根細細的簪子來,沿著那封口慢慢地挑去,邊說道“等太太看完後,我再把它沾上,用熨鬥熨一下,那就誰也看不出來了。”在說話間,珍珠已把那信的封皮揭開了,把那一張薄薄的信紙取出來交給了薛氏。

    薛氏拿起那信來仔細的看了起來,那信很短不過寥寥數行,開頭寫著:祖母大人萬福金,不孝孫男拜上。薛氏輕輕的一笑,這還是秀才呢,那麽俗氣的稱唿,可轉念一想就知道呂宏濤是怕他奶奶沒多少學識,怕寫的太文了她看不明白。暗中歎道,倒轉五十年,這誰都知道薛家的大小姐可是出了名的才女呢,誒,誰知這時日久了,連這做孫子的都不知道了。

    薛氏慢慢的往下讀,突然她“啊”的一聲大叫起來,倒把一邊的珍珠嚇了一大跳。想問又不敢問,隻見薛氏一把把那信紙揉成了一團,扔在了地上,嚇得珍珠連忙過去撿起來,抖索著手,想撫平那上頭的皺痕,慌亂的不知如何是好,這才後悔自己創下了大禍。

    原來薛氏看到呂宏濤這麽寫道:今孫兒鬥膽稟告,因念著京城此去路途遙遠,禍福不測,又想我呂家後嗣未繼,憂心忡忡,故冒大不韙,遂已於臨行之前,自行和繡兒圓房,不告之罪,往祖母大恩見諒,竊願善待繡兒,若其有幸能得一男半女,亦可一解祖母之憂心。這一看,讓薛氏如墜冰窖,渾身都涼透了。

    這正是她日夜擔心的事情,並且呂宏濤還似乎找到了一條堂而皇之的理由。是啊。國喪期間,不能大辦喜事,可不能禁止得了人家夫妻圓房吧。那呂宏濤說的那麽冠冕堂皇,他這樣是為了呂家的後嗣,薛氏知道自己那位婆婆兼姑姑的,最看重的就是這件事了。並且因為上次呂宏濤一病差點就赴了黃泉,呂老夫人更是驚恐未消,眼下他提的理由相當有說服力,這京城之行確實是暗藏危險。

    薛氏又想起了昨天送走了呂宏濤之後,呂老夫人確實曾提過這樣的話來,她說是要不是國喪就好了,若是孫媳進了門,說不定早就有喜懷孕了,那樣的話,她就好略微的放心一點了。那這樣看來,呂宏濤走到了前頭,他這次的私自圓房估計非但不會被責怪,定會被老太太默許的了。

    一想到這裏,薛氏整個人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自己苦心策劃的的事情,就這麽被輕易地毀掉了。薛氏覺得老天就像是在跟她作對一樣,先是皇上駕崩,接著又是呂正龍的遲遲不歸,現在更不用說了,呂正龍自身都如泥菩薩過江,生死也難預知。薛氏想得很清楚,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呂家那麽大的家業,這要不是謀王反叛,這家就跨不了。對於那個無情無意的丈夫,薛氏早就是愛意全無怨恨日增,他死不死的,隻要不把這家毀了,她是根本的不在乎。可她也深知,芳瓊能不能進著家門可非得等他的一句話。可如今,就是呂正龍今夜到家,也沒有什麽用處了,那大少奶奶的位置,繡兒這臭丫頭可是坐定了。

    薛氏是越想越不甘心,她站起身來,雙手緊攥著拳頭,咬牙切齒,滿麵怒容,在屋子裏不停地來來迴迴的走著,嘴裏不住地說,“不成!,這樣絕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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