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輛華蓋馬車快速的在街道上奔馳,季白閉目端坐著。


    他與好友聚了一下午,天黑了,那幾個人還想拉著他去風雅地小酌,拒了又拒才脫身。


    頭一件事兒就是奔著藻園來。


    李晨語的心胸說開闊,有時她也挺大氣,萬事兒不計較,但更多的時候,是讓人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


    今日的事兒不是什麽大事兒,但隻有跑一趟,去看看,他才能放心。


    那是個傲氣衝天的人,性子又執拗,這麽點兒事兒,她聽在心裏了,那就要生事兒。


    最該氣的是他,三番兩次的警告底下人,還是有人敢不放在心上。


    季白的眉頭又淺淺蹙起,這幾天馬不停蹄的忙著,各處的帳要查,半年沒見過各大掌櫃要見,要處理一大攤子事兒,今天偷得浮生半日閑,真真是半日,就又來了這麽一出兒,沒一個讓人省心的。


    洗硯端著茶,遞到季白手邊,“爺,您其實不用跑著一躺的,那李少爺還沒那麽小心眼,以前在船上,背地裏有人罵她,她知道了也沒生氣啊。”


    鼻子裏喘了聲粗氣兒,“這宋庭也是,沒事兒跟成碧瞎說什麽,”話音一轉,洗硯又替兩人開脫起來,“不過他們倆人都是懂規矩的人,就算背地裏議論,宋庭也不會說什麽不該說的,這點兒是可以保證的。


    爺若是想給他們長點兒記性,就狠狠打他們幾板子,看看誰還敢在背後說閑話兒。”


    季白的眼簾掀開一條縫,淡淡撇了洗硯一眼,嗬了一聲,“光打宋庭成碧有什麽用,把你們一塊兒打,才能長記性,才知道主子的話,不是說說那麽簡單。”


    “哎呦,”洗硯一聲怪叫,叫起了撞天屈,“冤枉,成碧問奴才的時候,奴才可是一個字也沒往外露,爺的話,我們時刻記著呢,哪敢說什麽呀,哪敢啊,我們的忠心,天地可鑒啊。爺可不能一棒子打翻一船的人。


    您要罰,就瞅準宋庭罰,讓他管不住嘴。”


    甭管主子說的真的假的,洗硯先把自己摘出來了,要不是這幾天跟在主子身邊,沒閑工夫,成碧早抓著他問了,他可不敢保證,一絲口風也不露。


    成碧也是倒黴,問誰不好,還偏偏跑到藻園問宋庭,李晨語能聽到,他是一點兒也不覺的奇怪,那就是妖怪,她想知道點兒啥,用妖法就知道了。


    這血黴倒的,多大點兒事兒啊,偏偏就栽在這上麵了。


    成碧算是要倒黴了,不對,最倒黴的還是宋庭,剛在主子跟前積點兒功,這下好了,全沒了。


    洗硯還沒感慨完,馬車就停了。


    下了車,季白就直奔李晨語哪兒去。


    宋庭一聲不敢吭的在後邊兒跟著,完了,爺生氣了,剛才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有心想問問洗硯,猶豫了半天,也沒敢。


    宋庭一顆心水桶似的,七上八下的。


    藻園大的很,走了一大會兒,才進了內院,躍過幾個長廊,再過幾個門兒。


    這才算到了。


    天剛擦黑,院門還沒關,裏麵燈火通明,安安靜靜的。


    “在外麵守著,”季白吩咐一聲,抬腳就進去了。


    聽到動靜,孫婆子立馬就奔出來,行了禮,就要在前麵引路。


    “你去大廚房,讓他們備碗醒酒湯。”


    “是,”恭敬的應了,孫婆子看著季白的身影,有點兒好奇,這兩人是有什麽秘密,連五爺都這麽避諱,貼身伺候的都不帶一個,真是處處透著怪異,但這事兒不是她該好奇的,去備醒酒湯才是正經事兒。


    季白敲了敲門。


    “進來吧,”趙半瞎扯著脖子喊了一句。


    他不喊不行,這屋子大的很,又沒個傳話的,他不喊外麵聽不見,要不是李晨語說有人敲門,他壓根就沒聽到什麽動靜。


    季白也沒敲門的習慣,走到哪裏都有人傳話通報,那裏用得著敲門這一套,也就到李晨語這兒,處處都改了規矩。


    “是季公子,”趙半瞎放下筷子,站起來相迎。


    把人引到旁邊兒的椅子上,趙半瞎端著杯茶,遞到季白手邊。


    “你怎麽來了?用膳了嗎?”趙半瞎有點兒驚訝,季府離藻園的位置可不近,這個時辰來,是有什麽事兒!!!


    “抱歉,”季白歉意得點點頭,看向李晨語:“打擾你們用膳了。”


    剛一進門,看見他們在正廳用膳,他是有點兒尷尬的,怎麽就忘了問問那婆子他們在幹嘛了。


    “無礙,無礙,”趙半瞎笑著擺手,捋了捋胡須,又問了一遍:“公子用膳了嗎?”


    用了嗎?午時喝了幾杯酒,還真沒吃東西。


    “用過了,今日與好友小聚,後半晌了才散。”季白解釋了一句,他要不這樣說,難道還坐下來跟他們一起吃啊,沒這個道理,他也沒胃口。


    這不是鄉下,來人了跟人客氣,勸人吃飯,趙半瞎聞言,也不多問。


    天大地大吃飯大,李晨語也不吭聲,隻管埋頭吃飯。


    坐在這兒尷尬,趙半瞎就把人引進偏廳裏坐。


    “公子是有什麽要緊事兒嗎?”他們之間不需要太多客套,沒那個必要,趙半瞎開門見山的就問了。


    “是,”季白在他臉上掃了一圈,觀他眉頭皺起,等著他說話,就猜他可能不知道他來是為了什麽事兒。


    “晨兒沒跟你說嗎?”季白想從趙半瞎這兒,探探李晨語是什麽態度,她若是沒放在心上,他也能少費點兒心。


    “什麽事兒沒跟我說?”趙半瞎瞪眼看過去,今天一整天,李晨語除了清晨出去了一會兒,別的時間都在院子裏啊,那麽點兒功夫,能出什麽事兒。


    聽季白說清始末,趙半瞎心裏就是一歎,他太了解李晨語了,那是個最不喜歡欠別人的性子,讓宋庭他們一說,李晨語肯定是有了要走的心,這裏也確實處處拘謹,讓人住得不自在。


    “晨兒迴來沒說什麽,她不是心眼兒小的人,說她兩句沒什麽事兒,這麽點兒小事,你不用放在心上,還特意跑一趟,”趙半瞎端著茶盞,說了一句也就不吭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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