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禮物’


    七年時間,似乎並未在這位老者身上留下什麽,他與七年前見到時並沒什麽兩樣,一雙眸子暗藏睿智,望上去深如海,望著她的目光也是善意的,似乎含了笑。謝珂謝坐後便在老和尚對麵蒲團上坐下。


    “七年不見,小姐變了很多,不過有一樣卻是始終未變。”這樣的開場白讓謝珂不由得輕輕發笑,好俗套的開場。謝珂原以為像了空這樣的德道高僧會說些更加晦澀的禪語呢。


    “願聞其詳。”謝珂唇角掛了笑,恭敬的開口道。


    了空點點頭,也不知道是在讚賞謝珂的反應,還是在讚謝珂的沉穩。


    以了空的身份,己是顯少有人能在他麵前這般平靜了,何況還是個小姑娘。


    七年前初見,他便覺得小姑娘有幾分佛緣,倒不是說她會遁入空門,而是這小姑娘生的極好,可仔細觀來,眉宇間似乎總帶著幾分悲天憫人之感,自然,這話說給旁人聽,旁人也是不明白的。若是沒那幾分沉著與悲天憫人,這小姑娘的麵相可以稱之為妖冶了。


    而這樣的姑娘,命一般都不會好。


    須知萬事萬物,都有過猶不及之說……便如人們口中的紅顏禍水,女孩子顏色太過漂亮,從來不是件好事。


    便是她出身謝氏亦無法改變其注定崎嶇淒涼的命數。可她的眉宇間偏又隱隱帶著華光……這是種大富大貴之相,這兩廂命理一中和。連他也卜不出這小姑娘的命數了。


    可他隱約心中有個感覺,覺得七年前他師弟離寺之時的話頗有深意。


    貴人?


    貴人……但是眼前這一位嗎?


    了空雖有些難以獨斷,可終是被七年前師弟離寺那番話所擾。試一試,又有何妨?


    “小姐眉宇間越見清華,想來這幾年在望川的日子過的尚算順心。”了空當真是語出驚人啊。竟然連謝珂七年來一直居於望川也一口道破,謝珂雖然心中有些驚詫,不過了空的話還不至於讓她聞言變色,她居望川七年雖然算是謝氏的隱秘。可是七年時間,難保這秘密早己不是秘密。所以了空能知道。也不算稀奇。


    “承師傅吉言,尚好。”


    了空笑笑,並不在意謝珂己經明顯有些疏離的語氣,繼續道:“可是小姐迴建安後。日子過的有些坎坷了……雖然以小姐現在的身份,那些對小姐來說倒也不算什麽,可是小姐還是要頗費一番心神應對。老僧也許能略盡綿薄之力,助小姐一二……”如果前一句謝珂還能坦然而對,這一句卻是頗有深意了。和聰明人講話。本不必多言。“師傅有話還請直言,但凡我能做到的,無有不應。”


    既然大褔澤寺的謝氏頗有淵源,既然她知道大福澤寺在這世上僅存恐怕不足十年。


    便是她冷心冷肺,也想一為大福澤寺盡些綿薄之力。


    不管如何,寺中僧人都是善良之人。而且主持了空待她也算是敬重。何況當年怦然轟開自己心門的人……或許也在這大福澤寺中。


    謝珂並沒打算去尋那人,當年那人雖然蓄著發,可七年過去,也許他早己一心向佛了。


    對那人,謝珂是感激的。似乎除了感激,隱隱還有些旁的東西。隻是畢竟見麵時間太短,他們總共不過說了幾句話,便是那人周身氣韻,也不過是過眼雲煙。多活一世,謝珂從來知道萬事不可強求之理。


    隻是心中有個聲音告訴她,若是大福澤寺真的有難,她必不會袖手旁觀。


    了空眸光閃了閃,臉上笑意頓時加大,顯得他臉上褶皺更深了。“小姐當真好氣魄。即如此,我也不拐彎抹角了。今日官道上的數具死屍,想必小姐兒也看到了,小姐既然沒有被嚇得迴轉謝氏。想來也是有幾分膽量的。即如此……便請小姐救個人吧。算是大福澤寺欠了小姐一個天大的人情,隻要小姐開口,隻要大福澤寺能做到,莫敢不從。”


    救人?


    今日被追殺之人?雖然了空隻說救人,並沒說讓她救什麽人,可是謝珂本能的覺得這事有些麻煩。


    “小姐放心。此人不是大奸大惡之人,隻是因私怨而被追殺。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大福澤寺自然不能置之不理。”隻是大福澤寺便是再香火鼎盛,也隻是間寺廟。


    所以他們不一定能護得那人周全。所以了空才開口相求。


    隻是他如何得知那人不是大奸大惡之人。謝珂這樣想,也便這樣問了出來。了空笑笑,神情頗有幾分莫測高深。“小姐隻要看過那人,自然知道貧僧的話何意了。”


    謝珂告辭的時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似乎是被……算計了。


    那了空根本就打定主意將人賴給她的。


    便是她不應,他也定會想了法子讓她點頭。按他的話說,在建安,如果連謝氏都庇佑不了那人,那便沒誰能救他性命了。


    至於求了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去救個不相幹的男子,是否有損她的清譽?


    了空倒頗為理直氣壯,在他看來,世上之人隻分善與惡。便是惡人,也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說,隻要遇難,他也會救,如果是善人,那自然二話不說的出手了。


    出家人四大皆空,又哪裏分什麽男女,他還反問謝珂不是女兒身嗎?不依舊置身廟堂。


    謝珂自覺說不過了空,隻得自認敗北。


    謝珂最後才迴過味來,按了空這話裏意思,不管那人善惡,他都會出手相救。


    那和她解釋半晌又有何用?不過了空總歸不會害她,他既然開口,定然是覺得她可以應付。


    謝珂也不是個扭捏的性子,既然應了,她自然會竭盡全力便是……至於最後那人是否真能保得性命,隻能看天意了。謝珂迴到客院,將護衛喚到近前,隔著一道薄薄的竹簾聽了護衛如何布防。


    這護衛被程善才看中,並且連謝年也放心他領著護衛護她左右,自然是有原因的。


    謝珂聽了他的話也止不住的點頭。五十人左右的護衛,被他分成三潑,一隊守在山腳和大福澤寺的重要隘口,以防歹人闖入。另兩隊便輪留守在謝珂院子四周,而且還布了暗哨,暗哨是每崗一換的,也就是說直到輪職之時,護衛才知道自己會被分到哪裏職守。


    這樣的安排自然是杜絕了有人暗中耍花樣。


    便是出了問題,也能在第一時間排除異己。“……一會了空師傅會把送給父親的禮物先送來我院中,你便讓護衛放行便是,這幾日嚴防死守,萬不能讓禮物出事。”護衛聞言,表情凝重的點了頭。


    直到護衛和謝珂細細商量過又將布防小小改動幾下,這才告退。


    程氏將竹簾挑起,臉上自然是難掩好奇之色……“了空師傅有禮物送給爺?是不是很貴重?所以姐兒才親自查了值守,才這般布防……會是什麽東西?要不直接差了護衛送迴謝氏,左右往返不過半日路程。”


    謝珂輕歎,若是真能送迴去便好了。


    “……奶娘,那是我哄騙護衛之語,奶娘怎麽便信了。了空師傅一個出家之人,便是有禮物相贈,也不過是些佛經念珠之類的,又哪裏會有貴重的。”


    “啊!”姐兒做什麽哄騙護衛,難道怕他們在佛門清靜之地吵鬧,不服管教?


    “了空師傅送禮物過來是真有其事,奶娘,此事萬分緊要。那‘禮物’可是關乎人命……”至於為何關乎人命,謝珂卻不再多言,程氏那心啊,就像被貓抓了似的,簡直是抓心撓肺啊。


    傍晚十分,幾個小和尚抬了個大樟木箱子進來。


    便在護衛們萬分好奇的目光中,直接抬進了謝珂的內室。


    程氏眼見著屋裏服侍的丫頭們一個個也是探頭探腦的,不由得一聲冷哼。“該幹什麽幹什麽去,這裏可是寺院,菩薩可是在天上看著呢……”一句話,丫頭們做鳥獸散。程氏這才轉身進了屋子,待進了內室,程氏不由得愣在門邊。


    這是?


    當真是攸關性命啊。


    箱子己被打開了,裏麵倒真是件‘貴重’的禮物。


    一個年輕的男子闔目仰躺在箱子裏,是個少年……而且是個……“姐兒,怎麽是他?”謝珂此時己袖了手立在一旁,目光看似望向箱中的少年,可是視線又好像穿透了少年高瘦的身形……望向了不知名的黑暗。


    是他?竟然是他。


    怎麽會是他。


    那個齊姓少年,他不是己經離開建安了嗎?怎麽會在建安城外~遇險,最終棲身大福澤寺。而且了空竟然還為了他而不惜屈尊相求。


    善與惡在這少年身上似乎也無從分辨。


    隻是在謝珂心裏,哪怕救個惡人,也實不願相救於他。


    這人……總讓她心裏發毛,細想之下,竟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他姓齊,而齊這個姓在她心裏己經根深蒂固。帶給她隻有絕望和無助。也許這少年和數年後的齊家二公子無關,他們隻是擁有同樣的一個齊姓。


    退一萬步說,便是他真是那個齊家之人。


    總不會便是那齊家二公子。


    那可是個霸王人物,便是小時候,似乎在京城也頗為跋扈,這少年雖然看上去也著實不好惹,可與印象中的齊家二公子還是劃不上等號。


    人己經在屋中了,救?還是不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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