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起身,向霍光緩緩走去,想看看他到底寫的什麽文章。


    其他人也想看,但是誰也不敢在皇上之前走到霍光那裏,距離比較近的大臣們都探著頭,希望可以先睹為快。


    劉生在武帝身後小心翼翼的跟著,其實心早就飛到霍光的桌前,隻恨自己為何剛才沒有先看一眼霍光的試卷。


    武帝的速度不慢,可大殿裏的其他人還是覺得他走得慢了,視線恨不得跳過他,直接透視到那張紙帛上。


    原本霍光是想將試卷呈給武帝,也是沒想到武帝竟然會親自下來看他的文章,武帝已經起身,他便不好再移動位置,隻能恭敬地等著皇上過來。


    武帝走到霍光跟前,輕抿嘴唇,勾起一個欣慰的弧度,拿起桌上的紙帛。


    視線在霍光歪歪扭扭小蟲爬的字跡上移動,移動的速度很慢,生怕哪個細節被遺漏了。


    在這個間隙,文武大臣們再也忍不住好奇心,輕聲緩步向霍光的方向靠近,但是也不敢靠的太近,隻是站在武帝身後,還保持著一個距離。


    本來霍光的字就特別難認,距離遠的根本隻能看見蟲子爬,看不懂是什麽,隻有站在比較靠前的人才能看見。


    張祥坤當然是最心急的,除了他本來就是這次比賽的參與者,還有一個重要原因,他也是一個文人,而且是對文學非常有造詣和深度的文人。


    他看見第一眼便情不自禁的讀了出來,“悠悠綠水傍林偎,日落觀山四望迴。幽林古寺孤明月,冷井寒泉碧映台。鷗飛滿浦漁舟泛,鶴伴閑亭仙客來。遊徑踏花煙上走,流溪遠棹一篷開。”


    剛剛讀完最後一個字,張祥坤的眼眸下意識的怔了一下,視線再一次定到了紙帛上,張祥坤倒吸一口氣,一臉驚訝,嘴唇微微張開,小聲感歎道,“這......”


    李慶搶先走過來,擠到了張祥坤的旁邊,也仔仔細細看了一遍霍光的詩,以為自己看的不仔細,就又讀了一遍,可是還是沒看出來有什麽過人之處,竟然可以讓桓武平自願退出比賽。


    李慶剛站定,身後的許章也上前一步,同樣注視著紙帛的方向。


    李慶低聲說道,“許大人可看出來這首詩有什麽了不起的地方?竟然能被自負的倭國使臣拍手稱絕。”


    許章沒有吭聲,不是因為他不願意和李慶分享,隻是他也沒看出來這首詩中的玄機,上一首是藏頭詩,這次許章按照藏頭詩的方法讀了一遍,竟也不是。思前想後也搞不懂到底有什麽了不起。


    但是又不想在李慶麵前認輸,所以故作神秘沒有吭聲,其實心裏也不知道罷了。


    李慶碰了個不大不小的釘子,撇了撇嘴,翻了個白眼便沒有再理會許章,自顧自的再讀一遍詩。


    藤原也是忍了半天才跟著師團的人一起圍到了武帝的身後。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是什麽樣的文章才能讓自己一直敬仰的二王子甘願退出比賽自動認輸。


    霍光的字是太差他看了好多遍都沒有太看懂,站的也遠,所以是悄悄的向前擠了擠才剛好站在了張祥坤的身後。


    “......遊徑踏花煙上走,流溪遠棹一篷開。”藤原在心裏默默的念了好幾遍,也沒明白這首詩怎麽就特別了,百思不得其解。


    桓武平依然看著那個方向,卻沒有上前,站在人群的最後放。


    他原本以為自己會贏得今天的比賽,在他心裏霍光隻是賣弄聰明罷了,直到剛剛,他看見那首詩。


    那種他隻是在書中曾經看見過的文體,但是卻從來沒有嚐試過,也無法駕馭的寫作手法。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輸了,與其讓大漢皇帝宣布自己輸了,還不如主動認輸退出比賽。


    桓武平的目光有些落寞,自然下垂的手臂微微僵住,手掌不自覺的握緊。


    ......


    藤原已經讀了五遍霍光的詩,還沒有讀出來有什麽值得稱讚的地方,要說好吧,是還不錯,但是二王子的文他也看了啊,絕對不比霍光的差,雖然他是個粗人,但是特別好和特別差的比較還是能分得清的。


    二王子甘願認輸肯定是覺得自己和霍光相差的不是一點半點,可是這個差距到底是什麽,藤原實在是想不出來,也看不出來。


    無論是求知欲還是好奇心都在他的心底滋生,在他的每一個細胞中遊走,藤原輕聲籲了口氣,壓低聲音對站在前麵的張祥坤說道。


    “張大人,能不能給我講講,這首詩到底哪裏厲害了?”


    藤原的聲音有點大,旁邊的李慶也聽見了他的問題,趕緊豎起耳朵聽。


    不僅李慶,還有站在不遠處不懂裝懂的許章,恨不得將耳朵拉長才能聽見張祥坤的講解。


    他們都想知道這首詩的奧妙所在,也好裝作是自己看懂的,在別人麵前炫耀。


    張祥坤看了眼藤原,禮貌的點了下頭,“霍光的這首詩是迴文詩。”


    “迴文詩?”藤原重複一遍,卻沒有明白,依然一臉茫然的看著張祥坤。


    張祥坤沒有多做解釋,而是用另一種方法讀了一遍詩,“開篷一棹遠溪流,走上煙花踏徑遊。來客仙亭閑伴鶴,泛舟漁浦滿飛鷗。台映碧泉寒井冷,月明孤寺古林幽。迴望四山觀落日,偎林傍水綠悠悠。”


    話音一落,大殿內的都有人都驚奇的張大嘴巴,竟然一首詩還可以這樣寫,從後到前讀起來又是一首詩,而且韻律,含義完全不失文雅。


    “秒啊,太妙了。”倭國使團中發出了讚歎聲。


    “老夫書讀詩書幾十年,也隻是曾經知道這種詩體,卻從沒見人運用過。”


    “霍公子真是讓我等大開眼界。”


    讚歎聲一浪接著一浪,完全是路人轉粉的節奏。


    他們都沒有吝嗇自己的音量,句句誇讚霍光都能聽見,其實心裏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畢竟武帝就站在他的麵前。


    武帝將紙帛遞給了身旁的劉生,剛剛他拿起詩文,讀了一遍,便發現了其中的玄機,心中已經讚歎了無數次,又聽見身後倭國使團發出的讚揚聲,所以沒有說什麽,其實武帝自己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寫作手法,之前隻是看書上略有提及而已。


    他朝霍光微微勾了勾嘴角,淺笑一下,千言萬語不及武帝讚許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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