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山,同樣是秋季,西域的與遼西相差太大,西域的山脈高大,色調以灰為主,而遼西多為相對矮小的山嶺,遍山金黃。


    一支龐大的騎軍緩慢而堅定地行進在營州通往科爾沁草原的山道上,他們的主將小心翼翼,在隊伍前方的山坡兩側放出了斥候和獵犬。


    指揮這支騎軍的將領正是寧遠上將軍李懷唐。


    秋風吹黃了樹葉,落葉隨風散布於漫山遍野之間,色調迷人,然而,他卻無心觀賞,注意力全在山腰濃密的山林裏。


    山林茂密幽靜,遠遠望去,讓人總覺得裏麵隱藏有無數的妖魔鬼怪,仿佛他們隨時會現身,居高臨下撲下來,將路過的人馬撕碎吞噬。


    李懷唐揚鞭指著前方蜿蜒的羊腸小道對身邊的封常清言:“如此險峻要道,可突於既不設防堵路又不設伏截擊,豈非怪事?”


    封常清在觀察地形,聞言,疑惑道:“上將軍常言,事有異常必為妖。依屬將看,契丹人對付我們隻有兩途,要麽設防,要麽設伏。可眼下真的很奇怪,走了半天,依然不見他們的影子。”


    安抱玉忍不住表意見:“契丹人新敗,對我們莫名畏懼,全軍上下士氣低落,麵對麵地堵截我們隻會適得其反。如若我是可突於,寧願選擇意想不到之處設伏,衝擊中的騎兵不懂恐懼。”


    “意想不到之處?”李懷唐饒有興趣地望著安抱玉。


    安抱玉點點頭,繼續道:“山道兩側樹林茂密,山坡較為平緩,明顯是個設伏的地形。但是,設伏者能想到,經此路者又豈能無戒心?”說到此,他頓了頓,遙望向前方視野盡頭,又沒頭沒腦地道出一句:“鷹騎的斥候越走越快了。”


    李懷唐疑惑地順著安抱玉的視線望去,忽有所悟,又驚又怒。


    “張仇,傳令,鷹騎斥候放慢腳步,仔細搜索,一隻螞蟻都不能放過!”


    張仇應命而去。


    勝利容易滋生驕傲,驕傲又是輕狂大意的溫床,連場大捷正在吞噬將士們的應有的謹慎。如果連斥候都失去警惕之心,那麽距離兵敗之日不遠矣。


    剛進入山道之時,鷹騎斥候還能兢兢業業,隨著時間的推移,期待中的契丹人依舊銷聲匿跡,將士們開始鬆懈。很明顯,契丹人已經膽怯,從榆關一路到此,數百裏之遙,契丹人莫說沿途襲擾,甚至連營州都不戰而棄,其畏戰之心可見一斑。於是乎,斥候們的腳步開始加快,檢查越來越馬虎……


    經安抱玉的提醒,李懷唐這才現自己忽略了將士們的心態,如果任由其展,恐怕將如安抱玉所指,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遭遇契丹人的伏擊!


    山道的北端,山上最高的巨石上,一名渾身獸皮的獵人凝目遠眺。


    良久,獵人爬了下來,對一名等候的將軍說些什麽,一邊說還一邊搖頭,臉色盡是失望。


    聽者更失望,神色嚴峻。


    “該死的李懷唐,比兔子還小心!”


    站在他身旁的一名大將問道:“大將軍,我們還伏擊嗎?”


    “伏擊個屁!他沒上鉤,先放斥候過來還帶著狗,走得比蝸牛還慢。撤!”


    沒過多久,數不清的騎兵從原本靜悄悄的山林裏走出,悻悻地向北而去,驚起林中的一窩窩飛鳥。


    鳥類雜亂的尖叫聲在山嶺之間迴蕩……


    果然有埋伏!可突於竟然將伏擊安排在山道的最北端,也就是寧遠鐵騎即將進入科爾沁草原之際。


    可突於放棄伏擊的現場,萬馬經過的痕跡濃重。李懷唐暗自慶幸。可突於不簡單,敗而不亂,自榆關外開始就設下圈套,用連續的退卻麻痹對手,在預計對手最大意之時再動致命一擊力挽狂瀾。若非安抱玉心細謹慎,恐怕還真要陰溝翻船。


    越過重山和丘陵地帶,視界豁然開朗,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展現在寧遠鐵騎的眼前。


    科爾沁草原以護真河為界,以西是契丹人的牙帳所在,那裏的地形較為複雜;向東過河為科爾沁大草原,地勢平坦,是契丹人的最主要牧區。


    李懷唐駐馬高地上,歎道:“這裏的條件可比西域要好多了,水豐草美。”


    封常清無心思欣賞草原風景,問出了壓抑在心中許久的擔憂:“上將軍真的相信神秘人的信息嗎?萬一……”


    李懷唐豪氣幹雲:“若非是他,都山下的**已灰飛湮滅,契丹人也不會慘敗逃竄。沒什麽萬一,遼闊的草原適合機動作戰,這片土地將會見證,誰才是騎兵中的王者!”


    話音方落,天上的白玉爪接著出警報。


    敵人就在前方!


    追!


    寧遠鐵騎殺氣凜凜,在天上的白玉爪引導下,有條不紊地逼迫向對手。


    契丹人似乎害羞得很,如同被熱烈追求的閨女小娘,始終躲著背影相向。


    向北追出數百裏後,寧遠鐵騎忽然放棄契丹人,揮師東進,直逼鬆漠都督府與渤海都督府的交界山區。


    接到斥候的報告,可突於驚慌失措,再無心思於躲貓貓,下令全軍轉向。科爾沁草原上,追逐者的身份迅轉換。


    可突於心神不寧,煩躁不安,他懷疑內部出了叛徒,不然,李懷唐怎能知道他的部署?在與渤海國交界的鬆山下安置有他從鬆漠都督府轉移而來的上萬工匠,其中大部份是漢人,以鐵匠為主。


    契丹之意乃镔鐵,暗指他們會打鐵。實際上,他們能從茹毛飲血的荒蠻時代到掌握冶鐵技術要拜他們先祖的遠大目光所賜,在與大漢文明的接觸過程中,他們深知鐵器的重要性,或向漢匠偷師,或抓取漢匠為奴,才逐漸掌握冶鐵技術。


    我們幹嘛要搶漢匠?


    因為我們需要戰刀和馬掌。


    要戰刀和馬掌作甚?


    搶漢匠!


    那,為什麽我們不學?


    因為我們忙著搶漢匠!


    這是契丹人世代相傳時父子之間典型的問答。


    冶鐵是契丹人自立的根本,他們身上的戰甲,手中的戰刀,以及和諸胡換取的馬匹都需要鐵器製品,而,李懷唐直撲的方向是他的軟肋所在,如果失去這些匠人,契丹族將一夜迴到解放前。


    可突於一邊策騎,一遍詛咒李懷唐。為了躲避可能從北方襲來的迴紇聯軍,他小心翼翼地作了安排,將處於與東突厥交界處的鬆漠都督府裏的所有匠人都轉移到東麵草原,然後才安心南下對付**。沒想到,李懷唐居然知道他的死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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