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有此理,阿荔仆等人不是提前來了嗎?難道他們把先生的囑咐事情辦砸了嗎?該死的,如今他們的人影不見,卻隻有一個大唐小官出迎。”


    剛落腳,骨啜就管不住憋在胸中的怒氣,憤憤地泄著。


    “如果阿荔仆沒來,那個皇甫惟明也不會在城門處迎候我們了。骨啜不必惱怒,等表文上達天可汗後,情況自然好轉。我懷疑,一定是有人從中作祟,煞我等的威風而已。此等伎倆,不足掛慮,關鍵是天可汗的態度。”


    相比之下,闕伊難如還算冷靜,好言勸慰著骨啜,生怕他想岔了走極端。


    這樣的齷齪事,,骨啜沒有闕伊難如經曆得多,一時的激憤難免,怒氣得到泄,加上闕伊難如的在理分析,骨啜恢複了平穩心態。


    “嗯,不錯。我就不信天可汗會對我們也如此冷淡!不過,如此一來,我們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


    骨啜是打算盡快完成此行,確定了駙馬的名份好早日迴歸。


    “漢語有雲,既來之,則安之。這段時間,我們正好可以打聽一下長安的具體情況,也好有備行事。特別是那些天可汗的寵臣,必須重金結交之。”


    闕伊難如提醒骨啜道。


    骨啜點著頭迴應道: “嗯,這我知道,小錢不出,大事難辦。那現在,我們怎麽辦?”


    這個時候,房門外響起敲門聲。是個跑堂的送水過來了。


    “這位小郎君,可否打聽向你打聽一件事?”


    一塊碎銀子出現在闕伊難如的手上,遞到了推門進來的夥計眼前。


    “喲!客氣,客氣了。貴使請盡管問,我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夥計一邊哈腰點頭,一邊不客氣地接過眼前誘人的銀子。


    闕伊難如笑道:“最近,長安可有什麽傳聞逸事?”


    “這個,哦,有,還真有,那個瓜州刺史張守矽把吐蕃打敗了,還有渭水附近鬧妖了……”


    “等等,我說的不是這個。”骨啜打斷了夥計的滔滔言詞,不耐煩地直接提醒他,“有沒有關於西域的?”


    “有,當然有。前幾天西市各傳來了一個精彩的故事,正是關於西域的。說是一個突騎施英雄的傳聞,好像是什麽骨什麽的突騎施王子,打敗了大食人和馬匪的聯軍,收複了撒馬爾罕和史國,不過……”


    夥計拚命地搜索著腦海裏的記憶片段。


    “不過什麽?”骨啜催促道。


    夥計笑道:“可東市也傳來了一個差不多的,卻完全不同經過的故事,甚至是矛盾的,也不知道誰真誰假,莫衷一是。”


    骨啜和闕伊難如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果然有問題!


    “東市的那個傳言如何?”闕伊難如問道。


    夥計答道:“這個啊,傳說是突騎施人在西域殘暴不仁,壓迫大唐的遺民和栗特人吧,是一個叫李懷唐的英雄先是助突騎施人擊敗大食人並先攻克撒馬爾罕城,後來受到突騎施人的欺壓,揭竿而起抗擊突騎施人的故事。還說得很詳細,有板有眼的。”


    “啪!”榻上傳來了一聲巨響。


    骨啜怒不可竭地站了起來,氣急敗壞道:“豈有此理,簡直欺人太甚,欺負我,都欺負到長安來了。”


    夥計疑惑地盯著突然暴怒的骨啜,不理解這個胡人為何如此激動。


    闕伊難如給骨啜使了一個眼色,骨啜才悻悻地坐迴原位,榻床讓他坐得特別的別扭。


    “不知道,東市的這個傳聞在哪裏有得聽?”闕伊難如問道。


    夥計慌忙迴答:“東市的酒肆就有,聽說春明酒坊專門有人在給酒客講,精彩的很。”


    夥計也想快點打掉這兩個看似要飆的胡人,誰知道他們起瘋來自己會不會遭殃,反正這裏從來就不缺這種事情。


    “走,去聽聽外麵是如何說的我們。”闕伊難如向骨啜提議。


    東市不難找,兩人騎著馬,尋到來路時進城的那條大道,沿著大道一直向東,在路人的指引下,順利地找到了東市,接著也找到了春明酒坊。


    長安城的酒肆很多,也很達,還沒到天黑到處就擠滿了天南地北的客商和本地的官民,春明坊更是如此。在金子的威力下,骨啜他們後來先上岸,占據了一個上房。


    春明酒坊裏,座無虛席,一個中年寒酸秀才模樣的人,站在一張桌子前,正滔滔不絕地噴著吐沫,大有將滿堂的坐客給淹死的趨勢。


    “……話說乞史城下,數十萬突騎施人大軍圍城……烏鴉就這樣被殘殺在城下,這個時候,身長七尺的漢將李懷唐站在城頭上,黝黑的刀疤臉上瞪著一雙牛眼,齜牙裂齒,暴聲怒喝,他日定當屠盡突騎施人,寧留惡名百萬屠……”


    “好!”眾人受到了感染,仿佛自己就是那名寒風中冷酷的鐵塔漢將。


    “……當夜,李懷唐率領著數千鐵騎,在夜色的保護下,連踏十營……突騎施大將骨啜大敗逃竄,死傷過萬……”


    “呸!”


    坐臨窗口的骨啜實在無法忍受了,人可以無恥,但是也不能無恥到如此地步啊?明明是蘇祿汗的敗績,怎能栽贓到他的頭上呢?


    數次欲站起來出去找麻煩的骨啜被闕伊難如拉住了。


    “他們不過小嘍羅而已,找他們麻煩解決不了根本的問題。”


    闕伊難如的話骨啜苦笑著,刀不是割你的肉,你當然不著急了。


    “任由他們亂講亂傳,我們的計劃就要被破壞掉了。”


    骨啜恨恨地說道。


    闕伊難如冷笑道:“無妨,他們有他們講,我們聽好了,然後針鋒相對,再到西市去讓人傳,把他們打得體無完膚。不過,這些都不怎麽重要,關鍵是要找出幕後之人。如果是匪李懷唐搗的鬼倒是不怕,最怕是他勾結了長安城裏的達官貴人,我們就有麻煩了,而後者的可能性不小。”


    骨啜想起了白天的皇甫惟明,腦海裏突然出現了李懷唐冷笑的樣子,正躲在暗處盯著自己看他的狼狽相。


    “糟糕,先生是說李懷唐那匪賊迴到大唐了?”


    闕伊難如點點頭。他也在擔憂著這種情況。


    “貴客可是突騎施王子殿下骨啜將軍?”


    一名家仆模樣的人站在窗口之外,禮貌地詢問著裏麵的兩人。


    “你是誰?”骨啜反問道。


    “我家主人有請王子殿下到隔壁一敘。家主說了,殿下的難題唯有他可解。”


    家仆臉不改色。


    骨啜與闕伊難如對視了一眼,都滿臉的詫異和狐疑。


    在隔壁的同樣一間上房裏,兩名二十多歲儒生打扮的人盤腿對坐而酌,在他們麵前,各有一張小桌。


    “敢問,兩位有何指教?”闕伊難如用突厥語問。


    對酌的兩儒生淡淡一笑,其中年長的一位優雅地說道:“貴客遠道而來此繁華之地,不問風月卻著急俗事,豈不辜負了美酒佳釀和良辰美景?”


    闕伊難如和骨啜都大吃了一驚,原來此人居然會聽說突厥語,他們都明白了,這兩間上房隻隔著一塊木板而已。剛剛實在是太疏忽大意了,以為在此沒有人可以聽懂他們的談話,沒想到還是失算了。


    闕伊難如警覺地拱手道:“兩位大雅之士想必是認錯人,我等就不叨擾了,就此告辭。”


    說完,就拉著骨啜欲離開。


    “鴻臚寺這段時間忙啊,恐怕有人要等到天荒地老都杳無音信。”


    年少的儒生不緊不慢說道,一手舉著杯子,邀向對座,正眼連看都不看打算推門而出的骨啜他們。


    果然,骨啜和闕伊難如都停下了腳步,盯著那倆深不可測的儒生在看。骨啜向闕伊難如打眼色,闕伊難如領會地點點頭,兩人轉身迴到了為他們準備的酒桌上,默默地盤腿坐下。


    “去,給兩位貴客倒酒!”


    年少的儒生示意侍候在身邊的酒姬過去倒酒。


    在一片的怪誕的氣氛裏,酒過三巡,無需吩咐,多餘之人早已離場。


    沉不住氣的骨啜打破了這種氣氛,道:“在下骨啜,承蒙兩位款待,隻是不知如何稱唿?”


    “嗬嗬,王子殿下莫怪。武忠失禮了。這是舍弟,武信。”


    儒生終於透露身份。


    “武家?”闕伊難如倒吸了一口冷氣,雖遠在邊陲,但關於武氏一家,他還是略有耳聞,“可是惠妃之弟,當朝國子祭酒和秘書監?”


    “不才正是。”


    “哎呀,失禮,失禮。某闕伊難如仰矣兩位大名久,簡直是如雷霆貫耳。早就想登門造訪了,卻一直苦於沒有引見之人。今日三生有幸得以謀麵,實在我等之榮幸和福份!”


    闕伊難如換了一臉的驚訝和熱情套著近乎。


    武忠笑撫著胡子,道:“闕先生過譽又過謙了,闕姓可是突厥貴族的一支啊。”


    闕伊難如道:“荒野之人,豈能與天朝武家相比?來,我敬國子祭酒和秘書監,在下不才,先飲為敬!”


    說完,闕伊難如豪爽地連喝三杯……


    一番客套之後,骨啜試探著進入了主題。


    “不知,國子祭酒剛才所言鴻臚寺很忙,所指何事?還請不吝賜教。”


    武忠笑著看了武信一眼,武信會意道:“殿下是大英雄,大人物,可有些俗事卻不甚明了啊!”


    “俗事?”骨啜更加的疑惑了。


    還是闕伊難如明白事理,隨手就從懷裏掏出早已準備好的兩個小袋子,送到了武忠和武信麵前,道:“遠方朋友的粗陋之物,望勿要嫌棄。”


    上道,果然很上道。武忠還是那副淡笑的表情,欣賞地看了闕伊難如一眼。眼前之人很古怪,盡管房子裏很暖和,他卻不合時宜地帶著一頂皮帽,將耳朵藏住,兩隻透露著光芒的鼠眼,將一臉的精明闡述得異常到位。


    受人錢財,當然得指點迷津,武忠意味深長道:“霍國公最喜歡新鮮的故事了,聽說尤其喜歡改編。”


    “霍國公!?”


    迴過味來的骨啜和闕伊難如出了驚訝的低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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