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咄祿在焦急和憂心的等待中渡過了無眠的兩夜,終於可以鬆一口氣。


    午時前,闕伊難如顯示出了突騎施人的誠意,五百多名唐奴被送到城門附近,李懷唐毫不客氣地全部接收了。但是,骨咄祿卻依然被扣押著,那是對五千突騎施騎兵兵臨城下的報複。


    接收五百唐奴的同時,一張小羊皮承載著突騎施人的談判邀請,也送到了李懷唐的手上。


    談判地點:乞史城北五裏。


    “將軍,還是讓我陪同你去吧。”


    黑子很著急,不顧要挨訓斥的可能,攔住李懷唐哀求。


    騎在汗血馬背上的李懷唐正要出城門,聞言即道:“我都安排好了。不必多說,執行命令。”


    馬鞭與話音同時落下,雄駿的汗血馬矯健地穿過城門,揚長而去。隨同還有烏蒙斯謹提等人,護都領兩百騎護送前往。


    望著遠去的背影,黑子納悶,將軍的騎術何以進步如此之快?


    雙方幾乎是同時到達預定的談判地點,談判,準時在正午展開。


    李懷唐與烏蒙騎著馬,對麵的是闕伊難如和一名護衛,也騎著馬。雙方隔著一馬之地,護衛也都在各自的身後百步之處。


    “我們突騎施人已經表示出了誠意。五百唐奴已經交付給你們了,可是,你們的誠意在哪裏?不要把我們突騎施人的寬容當成懦弱的表現。”


    闕伊難如顯得相當的憤怒,語言用的是突厥語。


    “讓使者見笑了。這位是國君的特使,李懷唐。”


    烏蒙的手稍微指向李懷唐,也用突厥語迴應。正好借口李懷唐不懂突厥語,低聲通譯給李懷唐,這樣也不會引起對方的懷疑。


    闕伊難如傲慢地點點頭,表示知道。


    “貴國對我們突騎施人的態度讓蘇祿汗非常的憤怒,我王本欲親率大軍,興師問罪。可仁慈的蘇祿汗還是決定給你們一個機會。就讓我作為先鋒來貴國討一個滿意的答複。如果,貴國再冥頑不化的話,強大的突騎施大軍將讓你們在後悔中沉淪黑暗。”


    烏蒙和李懷唐嘀咕了一陣子,然後,烏蒙很禮貌地迴複:“還請蘇祿汗使者明言。”


    沒有想象中的鞠躬屈膝,對方的不卑不亢,不緊不慢的態度完全不合闕伊難如的想象。


    闕伊難如盯著李懷唐,依然是一張緊繃的臉,冷冷道:“你有決定權?”


    意外的是,對方居然很肯定地迴答:“有!”


    闕伊難如也懶得計較,繼續保持冷笑,道:“是戰是和,你們決定。”


    李懷唐的迴答是:“戰!”


    再次出乎闕伊難如的意料,甚至還以為,要不是說話的人瘋了,就是自己傻了。


    “你們?好,好,你們別後悔。”闕伊難如調轉馬頭欲走。


    沒有預想中的害怕,等待中的挽留也遲遲不出現,完全被對方吃定,誰是猴戲裏的主角?自己就是。闕伊難如大窘,繼而悲憤。


    激怒對方是李懷唐故意而為之,他就是見不得闕伊難如那副嘴臉,就是吃定了他不會離開。


    如果闕伊難如真想打的話,也就不會隻帶了數千騎兵前來。


    再說,蘇祿汗什麽人,李懷唐已經了解得很清楚。從蘇祿汗借口使者被打,就敢對大唐妄動兵戈,劫掠安西四鎮。該事件僅僅過半年,又傾巢而出,橫掃大食人在河中的據點。透過這些作為,可以看出,蘇祿汗一飯之恩未必償,睚眥之怨必所報。其人不但貪婪無度,劫掠成性,而且目空一切,妄自尊大。大唐和大食都不在他的眼裏,更何況弱小如史國?蘇祿汗今天的和談,無非是緩兵之計,同時起麻痹作用。他日迴師,必然再犯乞史城。


    既然來了,李懷唐就不擔心闕伊難如會輕易撕破臉皮,就算他現在走了,最遲明天,他還得來談。要開戰,也無所謂,或許對自己更有利。守軍已經鼓滿士氣,可堪再戰,人數也達到了空前的兩萬餘。


    “哼!若非是我一味的苦勸,今天在你們麵前的就不是我這數千人了,而是蘇祿汗的十萬大軍。”


    闕伊難如感覺到非常的尷尬,自己恐嚇的意圖在對手麵前,完全破產。麵前這個對手如此的年輕,居然如此沉得住氣,再次開戰的責任,他承擔得起?究竟他是什麽人?


    李懷唐打了一個響指,身後一個騎士捧著一個托盤,策馬上前。突騎施眾護衛人頓時緊張起來,劍拔弩張。


    “不要緊張。”烏蒙擺了擺手,繼續道:“這是給蘇祿汗的禮物。”


    闕伊難如期待地揭開蓋在托盤上的絲綢,一顆血淋淋的頭顱擺在了他的眼前,頭顱上那雙驚駭的雙眼還沒閉上,驚恐地看著闕伊難如。


    闕伊難如一個激靈,差點嚇得掉下馬來。


    “豈有此理!你們,你們欺人太甚!”


    闕伊難如企圖用憤怒來掩蓋他的失態。


    “別誤會,”烏蒙道,“這個頭顱的主人是敝國前國君忽必多的。正是他勾結大食人,瘋狂洗劫全城,並且悍然與骨咄祿王子殿下的大軍對戰。他所犯下的罪孽,不能讓史國人民來承擔。所以,為了向蘇祿汗請罪,我們的儲君斯謹提動了兵諫。希望特使笑納,並在蘇祿汗帳前為我們史國主持公道。”


    “哦,哦。”闕伊難如恢複了儀態。心道:難怪這個年輕人有如此魄力,原來,是個逆臣。哼,不過一介蠻橫的武夫而已。和他講彎彎繞繞的東西恐怕是對牛彈琴。


    傲慢宣告無效,闕伊難如調整了策略,直奔主題:“此次,我們前來,有四個要求。第一,交出兇手,第二,尊王納貢。第三,接受由蘇祿汗委派的沃教護法,第四,派兵助戰。”


    “第一個條件,你們完成的很好。剩下的麽……嗬嗬。”


    烏蒙又和李懷唐商量了一會,迴複道:“尊王沒有問題,可,納貢就,那個,那個困難啊!”


    “什麽困難?”


    既然是談判,允許漫天要價,也容忍就地還錢。


    “前不久,大食人洗劫了全城。我們窮的隻剩下一無所有。”


    烏蒙一副可憐無辜的樣子。“不過,還有一頂國王的王冠,那是無上身份的象征,史國不敢獨占。就獻給尊貴的河中之主,蘇祿汗。”


    又是一個響指。身後,一騎捧著一個托盤再次上來。


    突騎施人又劍拔弩張起來。闕伊難如也有點緊張,經過剛剛一出,他的內心已經有了陰影。


    可當一頂前所未見,豪華絕倫的王冠露在闕伊難如眼前的時候,他幾乎被驚呆了。


    價值連城!


    這是在場所有人的評價。


    正好配絕蘇祿汗的身份。這火焰王冠,恐怕就連大唐皇帝都沒有,見了也想占有。


    黃金為本,一粒雞蛋大小的鴿血紅紅寶石為心,數顆祖母綠為襯,還同時裝飾著無數熠熠閃亮的鑽石。演繹了豪華,道盡了高貴。尤其是整個焰火造型的外形,正是蘇祿汗需要來襯托身份的。


    為了這個東西,斯謹提的心幾乎都碎了。本來將是屬於他的寶物,卻要貢獻給蘇祿汗,想起來都要從夢中驚醒,簡直比惡夢還要可怕。


    可他忘記了,這個東西的現任主人是李懷唐。


    “好,好,好。”


    闕伊難如連續說了三個好,眼睛一刻都沒有離開那王冠。


    “那,納貢的問題?”烏蒙不失時機地開口。


    “好說,好說。就免了吧。”


    闕伊難如收迴了貪婪的目光,他知道,史國的東西,遲早要吃進蘇祿汗的肚子的。現在可以向他們預支點大方,先穩住他們。再說,有了這個火焰冠,完全可以堵住蘇祿汗的嘴巴。


    至於闕伊難如的第三個條件,李懷唐也點頭答應了。突騎施人派來的護法能達到烏蒙的級別嗎?到時候,就讓烏蒙和他們對練下。


    第四個條件是派兵助戰。李懷唐以缺兵少糧為由拒絕。


    闕伊難如也打定了主意,就是要李懷唐出兵,而且是親自帶兵,多少不限。他的齷齪心思很明確,就是企圖假手戰場來消滅李懷唐。


    本來闕伊難如是看不起李懷唐的,之前的評價是,年輕,魯莽。直至見到那高貴的王冠被他獻了出來的時候,闕伊難如注意到了李懷唐的臉色,麵前的年輕人簡直是視金錢如糞土。其所謀者大啊!


    闕伊難如改變了看法,一個惡毒的主意隨之而來,借刀殺人!順便報複對方給他的汙辱。


    仿佛心有靈犀,李懷唐也突然想到一個惡作劇,骨咄祿不是說蘇祿汗要妄想做沃教的主人嗎?那就看看到底誰是黃雀的命吧。


    天不怕,地不怕的李懷唐壞笑著應下了第四個條件。


    李懷唐的態度讓闕伊難如反倒有點猶豫了,不過也轉瞬即逝。沒什麽好擔憂的,隻要到了突騎施大營,就算他長了翅膀也飛不走。


    日後史載: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正午,帶著和平意願興匆匆趕到乞史城下的突騎施使者,闕伊難如,受到了以史國新任國君熱烈的歡迎。並將其按國賓的規格,安排在了城外風光秀麗,景色怡人的郊外別院。隻是這個別院還在規劃中。


    以國君特使身份的李懷唐親切而熱情地接見了突騎施訪史大使闕伊難如,雙方在友好平等的氣氛下,交換了各自對河中未來的看法,表達了兩國人民熱愛和平,渴望友好交往的意願。並公開譴責了大食國為達成其不可告人的目的,粗暴侵略他國以及幹涉他國的內政等惡劣行徑。最後,雙方還就和平展,友好協作等詳細事項簽定了共贏協議。


    史稱,羊皮四條協議。


    突騎施人的四個不平等條件就寫在了兩張羊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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