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無金大師的腳步往後輕輕一撤,將地上的本屬於他身體一部分的冰晶踩了個粉碎。


    那俊逸中透著漠然的麵容,看不出半點情緒,仿佛已經拋下了一切。


    麻煩啊,這和尚如果真要拚命,那聲勢必定會引起千禪寺的注意,到時候就反過來輪到我拚命了。


    看來必須在三十息內解決這禿驢了,否則大戰一旦展開,他可就是個潛在的隱患啊。


    修無缺眼中冷光四溢,憑空一握,再次喚出一柄斬魄刀。


    孫茹玉心頭同樣泛起了凝重,隨著一切的矛頭逐漸指向千禪寺,她也隱隱猜測到了玄玨上人的用意。


    她和修無缺所將要麵對的,恐怕會是整個千禪寺!


    說不定...還有背後的普渡慈航!


    那個道貌岸然的臭和尚,早就覺得他不是好人!


    孫茹玉握緊劍鋒,心頭電光火石的瞬間,也沒有忽視眼前的局麵。


    她甚至有些猶豫,要不要使用歧印?


    但歧印可以稱得上是她的殺手鐧,如果貿然使用,那後麵可怎麽辦?


    另外,她同樣想到了浩大的聲勢會把千禪寺的敵人吸引過來。


    而她也明白,玄真派恐怕是不會有支援力量的。


    師父,你究竟在想什麽呢?


    孫茹玉眼眸微閃,劍鋒迅速在空中勾勒,凝聚著奇異的紋路。


    她已經決定,不使用歧印。


    如果僅她一人的話,她絕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但現在,還有人在與她並肩作戰。


    對於修無缺的實力,她還是頗為認可的。


    但就在她與修無缺嚴陣以待的時候,無金大師卻狠狠噴出了一口鮮血。


    緊接著,無金大師的兩腮就肉眼可見地幹癟下去,仿佛饑腸轆轆的苦行僧。


    但他雙腿的肌肉卻迅速膨脹,顯現出鐵黑色的光芒,透著猙獰。


    好家夥,你的麒麟臂長錯位置了吧?


    修無缺看著無金大師古怪的模樣,立即解放了千本櫻。


    但讓他和孫茹玉大跌眼鏡的是,無金大師竟高高躍起,整個身軀如炮彈一般飛射出去,頃刻間消失了蹤影。


    看到這一幕兩人才恍然大悟,他們都被無金大師果決的樣子給騙了。


    他根本就不是想拚命,隻是單純地想逃跑罷了!


    這和尚,濃眉大眼的樣子不去演戲真是可惜了。


    修無缺與孫茹玉對視一眼,都沒有追逐的想法。


    隻因無金大師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目光中。


    那超乎常理的速度,想必又讓他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兩人瞥了眼地上無金大師先前吐出的鮮血,都隱隱有了猜測。


    “接下來怎麽辦?”修無缺朝孫茹玉問道。


    他收迴冰輪丸與千本櫻的力量,渾身的氣息重歸平常。


    孫茹玉劍鋒一轉,收劍入鞘,目光投向了聳立在千禪鎮外不遠處的青山。


    那裏香煙嫋嫋,彌漫著安寧佛性,正是千禪寺的所在!


    “當然是殺上去了!”


    孫茹玉躍上屋頂,青絲飛揚,道袍獵獵作響。


    如果換身勁裝,再配上那嫉惡如仇的豪氣模樣,妥妥的紅塵女俠。


    修無缺躍至她的身旁,一同看向千禪寺的方向。


    見他沒有答複,孫茹玉輕輕蹙起眉頭:“你若是怕了我可以自己去,畢竟牽扯到千禪寺,不是你一個小仙修可以承擔的。”


    哎嘿,還被看不起了?


    修無缺撇了撇嘴角,但總不可能說,我從一開始就知道真正的目標是千禪寺吧。


    “男兒頂天立地,有什麽不能承擔的!”


    平淡的話語透著一份少年義氣,有著一股看淡生死的豪邁。


    孫茹玉顯然沒想到修無缺會這樣迴答,畢竟在她的眼裏,修無缺就是一個徒有實力的偽君子。


    兩人一同探尋千禪鎮的基礎隻不過是一項交易,隨時可以作廢。


    麵對千禪寺這種龐然大物,先不說背後的大乾國師普渡慈航,就是同無金大師一般實力的敵人恐怕都不在少數。


    此行一去必定險象環生,恐有性命之危。


    但修無缺竟這般義無反顧,實在是讓她刮目相看。


    陽光下,修無缺直視著遠方,星辰般的眼眸下是挺拔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側顏透著堅韌。


    孫茹玉看了一眼,突然迴想起離開宗門時飛劍上的旖旎一幕,耳根不禁有些泛紅。


    她趕忙收迴了目光,故作鎮靜地說道:“其...其實危險也不大,如果真的有性命之危,我師父一定會出手保下我們的。”


    修無缺輕輕點頭,他敢答應下來,除了對自身實力有著信心以外,就是衝著這一點。


    雖然不清楚玄真派與千禪寺之間有什麽隱秘,但他相信,玄玨上人是不會讓孫茹玉出事的。


    此行,全力以赴即可!


    修無缺微微一笑:“走吧,我們上山。”


    “嗯。”孫茹玉應了一聲,緩步朝陶府外走去。


    兩人剛穿過幾個庭院,耳邊就傳來了一陣輕微的嗚咽聲。


    修無缺若有所思,咧嘴一笑:“差點把他忘了。”


    孫茹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默默跟了上去。


    一片狼藉的庭院中,下人們早已四散而逃。


    雖然他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僅憑著老奴的屍體以及那奇異駭人的動蕩聲勢,就足夠把他們嚇得六魂無主了。


    推開緊閉的房門,修無缺一眼看到了被捆在床上的陶然。


    他口中塞著布條,正夢囈般地低聲嗚咽著。


    一聞到人氣,他立即瞪開滿是血絲的眼眸,拚命掙紮起來。


    猙獰的利齒此刻已然細化,變得又尖又密,仿佛某種野獸的牙齒。


    在他的身上,似乎不斷發生著某種詭異的轉變。


    看到陶然變成了這副鬼樣子,修無缺心中的興致突然淡了許多。


    他原想讓陶然懷著最大的恐懼死去,畢竟他本就不配活著。


    但變成這副模樣的陶然,死亡對他而言,或許已經成為了一種解脫。


    “算了,便宜你了。”修無缺走到床前,伸出了修長的手指。


    指尖平穩落在了陶然的額頭,咻地一聲,激起了一抹璀璨的白光。


    待手指挪開,隻見陶然的眉心霍然有著一個完全洞開的黑洞。


    那是血肉燒焦的顏色,頃刻間碳化,湮滅了生機。


    陶然猙獰的雙眸漸漸沒了色彩,身體不再顫動,趨於僵硬。


    這是對白雷的一種簡單化運用,隨著對鬼道力量運用的加深,修無缺越來越得心應手。


    他轉身離開了房間,孫茹玉旁觀一切,但並沒有發問。


    就算修無缺不動手,她也不會放過陶家的任何人,即便陶然不知道孩童一事。


    但那又如何,身在陶家,就必須擔負它的血債!


    兩人昂首闊步向府外走去,隨著靠近大門,路上也多出了許多下人倉惶的身影。


    他們或四處奔逃,或躲在暗處,或滿懷野心地搜刮著房屋。


    大門外,距離數米的地方,密密麻麻圍了一圈人。


    他們好奇地張望著陶府的動靜,隻從跑出來的下人口中得知,裏麵出事了。


    但這根本就是廢話,他們老遠就看到陶府內金光閃閃,傳出了駭人的聲響。


    “誒!有人出來了!”


    有人高喊一聲,頓時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們投目看去,隻見修無缺與孫茹玉並肩而行,臉色清冷地走了出來。


    白衣與青袍飄揚,俊男美女的組合瞬間給予了眾人無窮的想象。


    “他們是什麽人?看上去身份不俗啊。”


    “誰知道呢?不過陶府的動靜應該和他們脫不了幹係。”


    “聽說陶老爺已經死了?會不會就是他們幹的?”


    “你失心瘋了吧?這麽漂亮的仙子,你竟然誣蔑她殺人?”


    “再說了,一天天地就知道聽說聽說,我還聽說你兒子長得像隔壁老王頭呢。”


    “去你大爺的!我可是聽剛剛從陶府跑出來的小李說的。”


    “行了行了,都少說兩句,人家走過來了。”


    眾人圍觀中,修無缺與孫茹玉緩步前行,筆直地走向街道。


    正走著,修無缺突然看到人群中有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禁招了招手。


    “王老板,借一步說話。”


    王老板正是昨日浮香樓與賈明富一同吃酒看戲的那位。


    他站在人群前方,身旁簇擁著手下,原本還疑惑著是哪位主敢在陶府作妖,看到修無缺的瞬間立即明白了一切。


    這位是真的狠啊,昨夜砍了陶然的胳膊,今天就直接殺上了門。


    如果沒有那春宵,恐怕昨晚就做完這一切了吧?


    王老板幹瘦的臉頰抖了抖,對剛剛傳出來的陶柏已經死了的消息信了九成。


    心懷懼意的同時他也暗暗慶幸,自己並沒有得罪到此人。


    隻是...他突然找我幹什麽呢?


    王老板忐忑地露出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公子...啊不,仙長,你有何吩咐啊?”


    修無缺懶得糾正稱唿,幹脆地說道:“陶柏陶然都已經死了,這偌大的家業,王老板是否心動呢?”


    “啊...這...”王老板愣住了,他是真沒想到修無缺會和自己說這個。


    他看了看陶府廣闊氣派的宅子,再一想到陶家下麵的產業,整顆心立即熱了起來。


    “當然心動啊!”


    隻是剛一開口,他就有些蔫了:“陶家和千禪寺的關係極為密切,我...我恐怕染指不了。”


    “怕什麽?千禪寺很快就沒了。”


    修無缺平靜地說了一句,與孫茹玉再次前行。


    不過他也隻是順口提一句罷了,原本是想告知昨晚為他仗義執言的賈明富的。


    可惜,他看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對方的身影。


    他前行幾步,看著呆愣原地的王老板,又看了看前麵圍觀的人群,幹脆喊道:“陶柏已經死了,快去陶府搶銀子啊!”


    王老板恍然迴神,雖然還沒有消化修無缺所給予的震撼,但貪念與本能還是占了上風。


    他趕忙大吼道:“都不許動!”


    但他不喊還好,一開口反倒消弭了眾人心中的顧慮與疑惑。


    陶柏真的死了!


    霎時間,站在陶府大門邊緣的人們就采取了行動。


    本著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的原則,人們飛快地朝陶府衝去。


    短短片刻,整個圍觀的人群就都被帶動,一往無前地衝向了陶府。


    而修無缺與孫茹玉則閑庭信步地走著,越過人群,走入了街道。


    “這樣引起騷亂,若是搶紅了眼,恐怕會死人的吧?”


    孫茹玉挑著眉頭,但話語中並沒有指責的意思。


    “那位王老板不會讓他們亂太久的,而且以陶府的家底,也不至於有人落空。”修無缺解釋道。


    孫茹玉點點頭,大多數人肯定是搶了就跑,生怕被別人看到自己搶到了什麽寶貝。


    至於搶紅了眼鬧出事,那就隻能怪自己太貪心了。


    “沒想到本小姐有一天也能做個劫富濟貧的俠女。”


    孫茹玉嬌豔一笑,她很少在修無缺麵前露出這般輕快的笑容。


    修無缺的心情也不錯,打趣道:“這才哪跟哪,你要是把國庫給打劫了,那百姓們就都有錢了。”


    “不,國庫幾乎都快空了,應該打劫各大官員才對!”孫茹玉眸中有精光閃爍,似乎真的動了這個念頭。


    “那你們大乾恐怕就真的要垮了。”修無缺一針見血。


    孫茹玉也不否認,點頭道:“確實,這隻是一個治標不治本的方法。”


    “真正需要解決的,隻有一個人。”


    修無缺笑了,眼懷深意地看向她:“那可不太容易,除非你們玄真派願意出麵。”


    孫茹玉沉默了,好看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她早已想清楚了一切,雖然還沒有掌握到確鑿的證據,但千禪寺絕對是有問題的。


    而站在其幕後的普渡慈航,很難不讓人懷疑!


    想到這裏,孫茹玉悚然意識到,大乾好像就是從普渡慈航出現之後才開始衰弱的。


    雖然玄玨上人擔任國師的時候就已經有了征兆,但普渡慈航的出現卻明顯加劇了這個過程。


    對了!那人就是因為他才潛心修佛,不理朝政的!


    孫茹玉心頭一顫,突然感覺自己似乎觸及到了某個巨大的陰謀,充斥在大乾的裏裏外外。


    她攥緊拳頭,強行壓下立即返迴山門,將一切告訴皇兄的想法。


    看著遠處聳立的青山,她眸中冷光四溢。


    師父,這一切你應該是知道的吧?但為什麽不肯明說呢?


    難道一定要由我們自己去揭開千禪寺與普渡慈航的真麵目嗎?


    孫茹玉不清楚玄玨上人的用意,更不敢去想將來要如何麵對普渡慈航,此刻隻能竭力平息內心,堅定心底的目標。


    那就是一定要在千禪寺找到證據,弄清楚普渡慈航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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