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目光沉沉地看著老頭,他能感覺得出,對方並沒有說謊。


    噌!


    拳頭猛地攥緊,無形怒火攀上心頭。


    這一刻,太子恨不得立即返迴玄真城,質問王將軍!


    此事一旦查實,他必定要嚴懲所有參與者,讓其付出慘痛的代價。


    楊主事也意識到了老頭並沒有說謊,默默閉上了嘴巴。


    修無缺看了他們一眼,朝著老頭說道:“您具體說一說經過吧。”


    “屠殺一宅人口,如果不是事出有因,相信再渾的**都不敢做。”


    此話一出,太子與楊主事頓時抬起頭來。


    對啊,乾元府乃是皇域,此等命案是絕對壓不住的。


    但老頭卻不屑地啐了一口,喝道:“那幫畜生有什麽不敢做的!?”


    “如今的朝廷根本就不管事,這麽大的命案,一個當官的都沒來管過。”


    “早就串通好給壓下去了!”


    太子與楊主事臉色一沉,他們久居深宮,即便經曆了河道賞銀貪腐一事,也還對朝廷懷著最基本的信任。


    但如今看來,整個大乾已經從根子上爛了!


    修無缺對此有所預料,問道:“您老詳細說說吧。”


    老頭點點頭,說道:“這事還得從半個多月前說起。”


    “本村的村長姓楊,是本地的一名鄉紳,家境比較富裕。”


    “他有一個兒子,從小熟讀四書五經,立誌要考取功名。”


    “長得嘛..柔柔弱弱,陰柔地像個女人,和這細皮嫩肉的馬夫差不多。”


    老頭指著楊主事,給了眾人一個參照,同時借機諷刺。


    修無缺心頭突地升起預感,這恐怕和楊主事被鬼新娘擄走有一些關係。


    說不定,正是把他給當成了新郎!


    “你說什麽呢!?”楊主事勃然大怒,揚起馬鞭作勢要抽。


    但太子卻按下了他的手掌,臉色有些陰沉。


    楊主事背脊一寒,他明白太子這是真的動怒了,顯然是因為朝廷黑暗一事。


    老頭目光閃動,不露痕跡地朝後退了退,接著說道:


    “前段時間,村長大發喜帖,說是兒子要成親了,娶的是城裏一位家境不錯的姑娘。”


    “一切事宜都在緊鑼密鼓地籌備,到了新婚當日,卻迎來了一幫不速之客。”


    聽到這裏,所有人都意識到,是官兵來了。


    老頭直接說道:“那天,新郎與新娘即將拜堂的時候,官兵們來了。”


    “他們莽不講理,不管不顧地衝入了婚宴現場,即刻便準備抓人。”


    “當時全村老少幾乎都聚集在了現場,而首當其衝的,就是村長一家。”


    “官兵根本沒解釋什麽,當場就給新郎扣上鐐鎖,打斷了這場婚事。”


    老頭搖頭一歎,神情略顯無奈:“這之後,村長當然不樂意了,立即帶著宗族表示了強烈的反對。”


    “在他們的煽動下,大家的情緒都變得很激憤,畢竟強征勞役是麵向整個村子的事,沒人逃的了。”


    說到這裏,老頭人精似的笑了笑:“其實吧,以村長一家的財力,完全可以給官兵們一些好處,讓自己兒子逃過一劫。”


    “但婚禮被打斷,全村人看著,群情激奮之下,根本就冷靜不下來。”


    “還記得那天官兵的頭頭心情似乎也不是很好,眼看全村人有聯合反抗他們的趨勢,立即抽刀砍死了新郎。”


    “血濺當場,大家嚇得立即就縮迴了頭,隻有村長一脈紅了眼睛,喊著要和官兵們拚命。”


    “那場麵一下子就鬧了起來,殺一個是殺,殺一群也是殺,官兵們抬著刀就砍。”


    “那血啊,比牆上的綢帶還要紅豔!”


    圍繞在此的村民們都默默聽著,時不時露出驚恐的神色。


    但一聽到村長一脈被殺得幹淨,眼底深處就閃過了濃濃的戲謔,滿是幸災樂禍。


    “經這麽一鬧,大家都投胎似的從側門小道跑出了宅子,隻有幾個大膽的躲起來偷偷目睹了全程。”


    “據說...村長一脈死絕之後,就隻剩下新娘子一個人躲在牆角。”


    “殺得眼紅的畜生們見到她,又哪裏會輕易放過。”


    “那一夜,大宅裏傳出來的聲音充滿了淒慘,怨氣深重啊!”


    老頭眼眸紅了幾分,不禁伸手揉了揉,臉泛悲憫。


    而這個時候,修無缺等人也大概明白了整件事情。


    修無缺問道:“這鬧的鬼,就是那死去的新娘吧?”


    “應該是的。”老頭不確定地說道,“那是頭七的時候吧,被我們簡單清理過的宅子,突然恢複了新婚當日的裝扮。”


    “那紅豔豔的燈籠和綢子,看上去比鮮血還要紅,嚇得根本沒人敢靠近。”老頭心有餘悸地說道。


    修無缺點點頭,並未懷疑。


    官兵帶走青壯年以後,整個羊角村就隻剩下了老少婦孺,不敢靠近是正常的。


    看來,這鬼新娘也是可憐之人啊...


    修無缺不禁升起了惻隱之心,但斬了就是斬了,沒什麽好後悔的。


    “對了,宅子裏現在躺著一個瘋瘋癲癲的老頭,他是誰?”


    “是新娘的父親,聽聞噩耗就立即趕了過來,可惜沒能承受住,當場昏死了過去,醒來後就不正常了。”


    老頭歎息一聲:“他醒過來之後,就瘋瘋癲癲地刨開墳墓,把他女兒的屍身帶了出來。”


    “嘴裏胡言亂語,似乎不想葬在我羊角村的墳地裏。”


    原來如此...迴想起進村時看到的景象,修無缺完全明白了此番事情。


    他忍不住問道:“那老頭的家裏人呢?怎麽不管他?”


    “管了的,派人來帶他迴去,但他寧死不從,非說要在這裏陪著女兒,實在是滲人的很!”


    “這之後,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家裏就沒再派人來過了。”


    想來,是見老頭真的瘋了,就忙著爭奪家產去了吧?


    修無缺輕輕搖頭,疑惑已然解開,便不準備再探尋什麽了。


    他環視一圈,沉聲說道:“此間事已了,大家不必再擔憂了。”


    說罷,他便牽起白桃,扭身朝村口走去。


    老頭張了張嘴巴,似乎想要挽留,但轉念又笑了起來。


    此等神仙人物,事了拂衣去,哪會貪戀人世香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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