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皇帝陛下的萬壽節家宴在交泰殿舉行。


    因著不是大辦,免去了請安聽戲這些套路,李令姝早起也是按尋常時間起身,穿好禮服先去慈寧宮給太後請安。


    到場的還有三位宮妃,一通問好之後,太後便道:“你們三個陪哀家去交泰殿,陛下那就讓皇後去請吧。”


    這樣的日子,太後是不會作妖的。


    她心裏清楚得很,赫連榮臻是個很挑剔的人,他早先不讓三個宮妃去乾元宮,以後也不會多待見她們,便是今日眼巴巴去請,也不一定能請到人。


    所以,她幹脆利落這麽安排,也省得這三個宮妃多廢話。


    果然她一開口,賢妃就沉了臉,卻到底沒敢多言。


    李令姝看了一眼跟在賢妃身後默不作聲的端嬪,對太後福了福,這就匆匆退了下去。


    此時在乾元宮的赫連榮臻正在更衣,他今日雖還是坐輪椅,卻也要穿偏隆重的大禮服,裏裏外外三四層衣裳穿下來,赫連榮臻出了一頭汗。


    楚逢年看他麵色越來越好,也很欣慰:“陛下如今越發硬朗,再過些時候,就可以開始鍛煉走路,相信很快就能恢複如初。”


    赫連榮臻也覺得自己恢複得很好,他現在差不都已經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坐穩,不用再跟個癱瘓一樣被綁在輪椅上,便是如今已經入秋,他手腳也不再發寒,反而總是覺得熱。


    “希望吧,等過幾日動身去東安圍場,路上散散心,想必能好得更快一些。”赫連榮臻道。


    高歡和方圓正給他梳頭,說著話就戴上的冕冠,皇帝陛下的威儀氣派立即顯露無疑。


    李令姝到的時候,就看他坐在輪椅上,正低頭喝茶。


    赫連榮臻長相本就英俊,若不是因為年輕和大病初愈而略顯柔弱,其實應該是個非常英武的男子漢。這一身墨色的大禮服穿在身上,發上戴的又是二十四旒冕冠,五色珠在他鳳眼前輕輕晃動,帶出耀眼的華彩。


    大抵是聽到李令姝的腳步聲,赫連榮臻放下雲過天青色茶碗,淡淡看向她。


    那一瞬間,他眸中似有無數星光燦爛。


    “你來了。”他輕輕開口。


    李令姝聽到自己的心,難以抑製地飛快跳動著。


    作者有話要說:皇帝陛下:要說裝——,朕是一流的。


    第93章


    此時正是清晨,殿中燈火通明,橘暖的宮燈點亮了昏暗的宮室,也照亮了每個人的臉。


    李令姝隻覺得自己的臉似火燒,她不用去碰,都知道自己心跳到底有多塊。


    這樣是不對的,你不能被他所迷惑。


    李令姝在心底裏反複勸誡自己,可赫連榮臻微微勾起的唇角,又輕易打破了她的防線。


    果然,有些人就是能靠臉吃飯。


    赫連榮臻本就英俊無雙,俊美無壽,再加上他的皇帝身份和氣度,讓他整個人都耀眼起來,便是立於人群中,也是能讓人過目不忘。


    李令姝跟自己的這位皇帝丈夫說起來真沒想出幾次,可越是相處,她的戒心就越低,不知不覺之間,就連防備也開始鬆動,變得很不像自己。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大抵是皇帝對她太過溫柔,也可能他這張臉實在很能複活眾生,邊就是李令姝這樣經曆過生死的人,也是抵擋不住英俊皇帝愛上我的套路。


    冷清了那麽多年,突然遇到一個事事都為自己操心的人,確實也是極為難得。


    赫連榮臻也不明白李令姝怎麽一進來就盯著他發呆,忙讓宮人搬了椅子給李令姝坐下,然後才說:“皇後這是怎麽了?可是沒睡好有些困覺?”


    他記得李令姝差不多往日也是這個時候起身,應當沒早太多,隻是不知今日是怎麽了。


    李令姝迴過神來,不好意思說因為皇帝太英俊她看呆了,頓了頓卻問:“陛下今日可好?一會兒怎麽也要坐上兩三個時辰,陛下若是身體不適,還是多多休息為好。”


    赫連榮臻道:“無妨,也不過就用頓午膳而已,朕的身體自己清楚,皇後毋須擔憂。”


    這麽說了兩句,李令姝便陪在他身邊除了寢殿,赫連榮臻看她一直沉默不語,估計她還是不太適應這樣的場麵,想了想還是安慰她幾句。


    “皇後不用太過緊張,便是宮宴,要有許多宗親朝臣進宮朝拜,那也不過是咱們一家的家事,皇後大可不必太過拘謹,全當換個地方用膳,吃飽飯就很好。”


    李令姝其實還在想剛才自己差點把持不住的事,冷不聽又聽皇帝陛下安慰自己,也是特別的不好意思。


    她發現皇帝一直對她有一個誤區,他總想教導她走每一步路,生怕她走不好就難受,但實際上這麽多時日以來,她早就已經習慣宮中生活,對於這種紙醉金迷熱鬧非凡的宮宴也漸漸適應下來。


    但在皇帝陛下看來,她或許還是那個沒怎麽見過世麵的高門庶女,做每一件事之前都忍不住替她擔憂。


    李令姝道:“陛下放心,臣妾參加過幾次宮宴,已經很熟悉,不會緊張的。”


    赫連榮臻不是擔心她緊張,他是知道她不太耐煩這樣虛偽的場麵,在當小腮紅的時候,經常聽李令姝跟自己念叨,變成了赫連榮臻,他卻又不能把話直白說出口。


    看李令姝誤會他,赫連榮臻也沒怎麽在意,隻說:“那就好,朕還是放心你的。”


    這麽說著,兩個人一路出了乾元宮,赫連榮臻也不叫人再給李令姝安排步輦,隻讓她跟自己一起坐禦車。


    等到了交泰殿,宗親、勳貴、近臣都已等候在大殿之外,因著赫連榮臻腿腳不便,便也不按往常的流程走,直接在殿外下禦車。


    先不提朝臣宗親看著被人瘋傳早就已經病入膏肓的皇帝再度出現是什麽心情,隻看帝後同車而來,融洽自然的模樣,也夠讓他們吃驚得了。


    不過這些人畢竟是老資曆,今日能入宮給陛下慶生的諸位幾乎都是近臣,這麽多年來經常出入禦前,端是有些處變不驚的本領。


    就看他們一個個看著陛下笑意盈盈,仿佛多麽欣慰陛下身體康健,李令姝就知道這些人都是皮笑肉不笑的狠角色。


    大抵是感受到李令姝在走神,赫連榮臻輕輕握住李令姝的手,牽著她一起往前行去。


    李令姝微微一頓,低頭看向赫連榮臻,卻隻能看到他臉上淡淡的笑容,仿佛這一切不過是天經地義。


    她原本還有些別扭,可這麽一步一步往大殿裏走,白玉台階拾級而上,燈火輝煌的大殿緩緩映入眼簾,大殿之上精致的龍椅閃著金光,吸引著眾人目光。


    就這麽看著,李令姝的心就又安靜下來。


    赫連榮臻大抵是頭一次跟姑娘家牽手,臉上略有些微紅,不過他此番坐在輪椅上,因低著頭,不仔細看其實是看不出來的。


    李令姝全然不知主動的皇帝陛下其實比自己還害羞,待兩個人終於上了大殿,赫連榮臻就已經鬆開了手。


    她微微鬆了口氣,縮在袖中的手,覺得指尖似還留有餘溫。


    赫連榮臻的手很大,也很暖,被他這麽輕柔地牽著,任何人都隻會覺得安心。


    兩個人上了大殿,其餘眾人還在下麵等,待赫連榮臻和李令姝同從偏殿出來的太後見過禮,一家子整整齊齊坐下,交泰殿中監才去外麵唱誦。


    “眾卿請見,跪。”


    隨著他高昂的聲音響起,殿外眾人一起跪行大禮,給皇帝、太後、皇後等人見禮。


    禮成,眾人安靜入殿,依次而坐。


    赫連榮臻已經挪到龍椅上,身板坐得很直,此時距離他醒來已經過了將近一個月時光,整個人的氣勢和狀態都有了本質區別。


    就單看高高在上坐在那,很難讓人相信一個月前的他還在病榻上努力鍛煉。


    朝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敢吭聲。


    皇帝醒來這件事宮裏瞞得極好,半點風聲都未走漏,今日便是陛下的萬壽節,因著宮裏說隻簡單操辦一場家宴,朝臣們還在猜今日陛下應當是出席不了的。


    沒人知道他到底如何,是生是死,但他還當一天皇帝,這萬壽節就得給他過一次。


    所以今日見到皇帝陛下的第一麵,看到他雖然坐著輪椅但氣色卻很好,就真的很令眾人震驚了。


    皇帝大好跟皇帝重病是兩迴事,在場所有近臣,幾乎都在迴憶,這幾個月來字跡曾經做過什麽,又有什麽應該做卻沒有做的,一時之間,大殿裏安靜至極。


    赫連榮臻看著台下的這些人,看他們都繃著臉沉默不語,心裏卻沒有什麽感受。


    對於朝臣的忠心或者不忠,他其實已經學會不在意,隻要他們能為大越盡忠,能為百姓謀福祉,對於赫連榮臻來說就是好官。


    至於他們是那一派的,又或者有什麽樣的缺點,赫連榮臻真的沒怎麽上過心。


    病之前不會,病之後就更不會。


    就像李令姝曾經說過的那樣,這些朝臣不過就是給自己打工的屬下,能於國有益,邊就是最好大的優點。做老板的還要管屬下怎麽吃飯,端的又是誰的飯碗?管的也太寬了。


    所以,看他們那些莫名的神色,赫連榮臻可謂是平靜無波。


    他輕咳一聲,道:“諸位愛卿,幾日不見,各位瞧著氣色倒是都很好。”


    這話說得很是和藹,許多人當場就鬆了口氣。


    赫連榮臻往常在這樣的場麵上都隻說幾句官話,今日卻是話多了些:“朕這些時候停朝修養,全賴母後、安王叔及各位愛卿們匡扶朝政,如今朕病愈臨朝,觀諸位之政令,心中很是寬慰。”


    這就是誇他們差當得好,皇帝陛下很滿意。


    太後淺淺看了赫連榮臻一眼,往堂下瞧了瞧,垂眸不語。


    赫連榮臻今日雖還不算大好,精神卻很矍鑠,他的目光在所有人的麵上一掃而過,繼續道:“朕生病這些時日,日日憂心國朝政事,擔憂諸位愛卿太過辛勞,左思右想,還是決定於今歲開恩科,朝廷多為老臣,總要有新人做些實事的。”


    皇帝陛下的聲音不大,可卻字字璣珠,一字一句鑽進在場每個人的耳中,讓人心跳如暴雨疾風,怎麽也無法安然下來。


    赫連榮臻說完這話,現場眾人幾乎是連唿吸聲都要停了。


    他頓了頓,扭頭看向太後,又去看安親王:“母後、安王叔,你們如何而看?”


    這是赫連榮臻明晃晃的要挾。


    他到底怎麽病的,又因何而病,此番似乎是不打算再追求。


    可他所圖所求所想,卻必須不能被打擾,一一須得辦到。


    太後跟安親王對視一眼,慈愛一笑:“陛下所言極是,朝中多為入朝幾十年的老臣,如今再勉勵支撐朝政已是辛苦至極,多些有幹勁兒的年輕人是好事。”


    她這一鬆口,安親王也不好再反對。


    李令姝便聽到一道清朗的聲音響起:“臣全憑陛下做主。”


    她瞧瞧抬頭望過去,隻見一位三十繼續的中年儒士。安親王悠然坐在堂下,他身著煙紫色的親王朝服,頭戴白玉冠,麵容英俊,氣質卻分外儒雅。


    這就是臨朝攝政的安親王。


    赫連榮臻也抬頭看了過去。


    叔侄二人的目光在燈火中交鋒,好似掀起驚濤駭浪,卻又似雲淡風輕,風過了無痕。


    李令姝就聽赫連榮臻又問:“皇叔真覺如此甚好?”


    安親王輕笑出聲:“陛下金口玉言,臣自當恭敬不如從命。”


    兩人這交鋒一打,殿中更是寂靜,眾人以為皇帝陛下還要再繼續糾結恩科這話題時,赫連榮臻話鋒一轉,突然說起軍務來。


    “如今四位振國將軍都是勞苦功高,大凡家眷也要在邊關苦寒之地,朕實在於心不忍,”赫連榮臻道,“從即日起,便在盛京設立將軍府,也好讓諸位將軍親眷能在盛京安享太平。”


    此言一出,兵部尚書王聽風當即便起身:“陛下英明。”


    李令姝明顯感受到,太後雙手在秀中動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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