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應該融入自己的身份,”李令姝低聲說,“我現在是皇後,是皇帝的正妻,也是最純正不過的大越人,既然已經活成了她,我就得從心裏變成她。”


    赫連榮臻睜開眼睛,靜靜望著她。


    李令姝的眼睛很漂亮,如同剛熟透的黑葡萄一般,笑起來的時候霧蒙蒙的,仿佛會滴水。


    可她如此嚴肅認真,卻又讓人移不開眼睛。


    她目光中的堅定和釋然,令赫連榮臻許久都未曾忘懷。


    他隻是繼續蹭了蹭李令姝的手心,輕輕咕一聲:“咕咕咕。”


    不過,李令姝下定決心之後,卻還是沒忘記赫連榮臻識數這件事。


    “來,小腮紅,咱們繼續數數。”李令姝笑眯眯說。


    赫連榮臻:……


    媳婦並不是那麽好哄的,隻能貢獻出自己的小身軀,朕太難了。


    於是這一晚上,赫連榮臻就來迴在那三個數上走走停停,走到最後自己都累了,蹲在李令姝手上不願意動。


    李令姝笑笑,抬手跟他貼了貼臉,輕聲哄它:“小腮紅最聰明,小腮紅最可愛,媽媽好愛你。”


    赫連榮臻:………………


    也行吧。


    媳婦隻要能心情好,說啥就是啥吧。


    反正李令姝也不是第一次自稱娘了,赫連榮臻從一開始的不滿,到現在的逆來順受,也不知他到底經曆過什麽。


    總之,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赫連榮臻歎了口氣,還迴應一聲:“咕。”


    李令姝忍不住笑起來,雖然一隻鳥看起來是沒有表情的,但她就是覺得小腮紅能聽懂她在說什麽,這一聲答應得不情不願,小綠豆眼裏慢慢都是無奈和妥協。


    真可愛!


    她跟小腮紅玩了一晚上,等晚上睡覺的時候就平靜許多,不過一躺到床上,就問到一股很清甜的梨子香氣。


    這一味香她是第一次聞,帶著清新甘甜的果味,又似乎有些馥鬱的花香,總之極是好聞。


    李令姝莫名就放鬆下來。


    蘇果伺候她把一頭烏黑的長發編成辮子,笑著問:“娘娘可喜歡這味道?”


    “很甜,這是什麽?”


    蘇果就說:“今日下午收拾小庫房,正巧尋到這味香,想著娘娘應當會喜歡。這味香叫鵝梨帳中香,裏麵添加了梨子,所以聞起來是甜甜的,夏日裏正得用。”


    李令姝躺下來,一時間困意襲來,竟是完全忘了白日裏的煩憂。


    “很好。”她這麽嘀咕一句,就漸漸進入夢鄉。


    蘇果看她眉頭舒展,這才鬆了口氣,仔細張開帳幔,吹滅宮燈,這才退了出去。


    等她在外間的雅間裏安置下來,赫連榮臻才鑽出鳥籠,悄悄往外瞅了一眼。


    這時候已是萬籟俱寂,南華殿前後都是靜悄悄的,無一人聲。


    赫連榮臻從籠子裏鑽出來,輕輕落在地磚上,然後就啪嗒啪嗒走到床邊,一個挺身抓住帳幔。


    夏日炎熱,帳幔也換成了更輕薄的金帛,遠沒有冬日裏的厚重,赫連榮臻用腳爪輕輕一撥,就從帳幔的縫隙裏鑽了進去。


    他其實還是有一點點擔心李令姝的。


    畢竟從她的隻言片語裏,赫連榮臻能猜出來她所生活的世界完全不同,似乎也沒那麽多陰謀算計,現在突然麵對這一切,昨日裏剛說過話的人今日就成為一抔黃土,確實會令人害怕。


    這麽一擔心,赫連榮臻就睡不著了。


    他不過來看一眼都沒辦法安心。


    赫連榮臻怕吵醒李令姝,一直都很小心謹慎,直到他整隻鳥鑽進帳幔裏,才鬆了口氣。


    帳幔中很暗,幾乎什麽都看不清,但玄鳳鸚鵡的視力其實還是很不錯的,隻要能適應黑暗環境,就能漸漸看清些許。


    就比如現在,他能看到並且聽到李令姝在淺淺唿吸。


    今日蘇果給李令姝用了鵝梨帳中香,赫連榮臻以前是不喜歡的,覺得太甜太膩歪人,但現在卻不這麽覺得了。


    可能因為鸚鵡的嗅覺不靈敏,也可能是因為香燃的不濃鬱,總之今日赫連榮臻聞到的是幾乎淡到分辨不出的果香。


    就,很有李令姝這個人給他的感覺。


    又甜又清新,還帶著些天真可愛,讓人很容易便放下心放。


    赫連榮臻往床頭走了幾步,努力看清李令姝的臉,發現她確實已經睡著,這才終於放下心來。


    當他整個人都放鬆,他才發現自己跟李令姝共處一床。


    赫連榮臻:……


    太不得了了!簡直不成體統!


    赫連榮臻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結果被錦被上的繡紋絆倒,一頭栽倒在床鋪上。


    赫連榮臻:朕不是緊張,朕一點都不緊張。


    不過,在黑漆漆的床榻上,小黃雞臉上的那兩坨腮紅,還是越發鮮豔。


    赫連榮臻躺在那閉上了眼睛,他動了動小爪爪,感覺自己不再那麽慌張,才心虛地迅速鑽出帳幔。


    等迴到讓人安心的小鳥籠,赫連榮臻才歎了口氣。


    這皇帝當的,也著實丟人。跟自己媳婦同床共枕怎麽了?他怎麽竟還緊張上了?


    丟人,實在太丟人!


    赫連榮臻在籠子裏嘀咕了半夜沒睡覺,那邊李令姝卻睡得香甜。


    次日清晨,當她被清晨的暖風喚醒時,隻覺得渾身都輕鬆許多。


    昨日的沉重和憂心早就消失不見,現在的她,隻剩下淡然和安穩。深宮寂寂,人心險惡,她隻要守住自己的心,日常中更謹慎一些,能平平安安走下去,便就是平安喜樂。


    李令姝叫了起,蘇果和四喜過來伺候她洗漱,待都打理利落,李令姝便走到籠子前,疑惑地看著小腮紅。


    平時小腮紅早上醒得都很早,往往會活潑叫她起床,今日也不知是怎麽迴事,竟還在那安睡。


    李令姝就看它閉著眼,小肚子一鼓一鼓的,樣子特別可愛。


    “小腮紅?”


    李令姝壞心眼地伸手捅了捅它的小肚子,就看它在橫木上搖晃一下,依舊唿唿大睡。


    李令姝就忍不住笑出聲。


    “懶鳥。”


    昨日沒怎麽吃好飯,今日李令姝就覺得特別餓,早膳的時候多用了一個桂花冰糕,還吃了小半碗荸薺肉丸湯,這才覺得滿足。


    剛一用完早膳,抬頭就看小腮紅從寢殿裏啪嗒啪嗒往外走。


    宮裏的神鳥都沒有剪羽,可以飛行,但走地雞之所以叫走地雞,就是因為它們還是更喜歡用小爪爪攀爬走路。


    李令姝就看它跟個小炮彈似的,飛速竄出來,就問:“小腮紅,早安哦。”


    赫連榮臻:“咕咕咕!”


    李令姝正想陪著小腮紅玩會兒,就見四喜匆匆而入:“娘娘,惠嬪娘娘來給您請安了。”


    作者有話要說:陛下:同床共枕?


    第47章


    李令姝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四喜說的惠嬪娘娘是誰。


    剛剛進宮的兵部尚書之女王小憐,便是所謂的惠嬪娘娘。


    李令姝沒叫進,轉而問蘇果:“近來宮中可有什麽事?”


    因住得略偏遠,往常又不怎麽出門,李令姝對宮中的大事小情都不怎麽關注,往常都是幾個宮人聽到些傳聞,迴來當成閑篇講給她聽。


    是以王小憐這一上門,李令姝立即就發問。


    蘇果略想了想,也依舊什麽都沒想起來:“宮裏倒是沒什麽要緊的事,不過就是賢妃娘娘往常都去太後娘娘宮中請安,比其他兩位娘娘去得勤快一些罷了。”


    請安這件事,可大可小。


    就比如李令姝,因著太後不喜歡她,她又在南華殿為陛下祈福,所以沒事的時候太後根本不叫她,就是她巴巴跑去慈寧宮,估計也見不著太後的麵。


    秉著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原則,李令姝就老老實實待在南華殿,太後不召見從來不去討人嫌。


    不過這也僅僅是她而已。


    三位新進宮的宮妃,沒有皇帝可以勾搭,隻能去巴結宮裏最能說得上話的太後,因此每日都要晨昏定省,很是殷勤。


    不過蘇果偶爾出去取膳,聽宮人們碎嘴閑聊,大概也知道太後比較偏愛賢妃娘娘與端嬪娘娘,對惠嬪娘娘就不是太有興致,隔三差五的才見上一迴。


    蘇果這麽一說,李令姝大概就明白她為何跑來給她這個“毫無存在感”的皇後請安。


    原來是過來找幫手來了。


    李令姝笑笑:“她這是看太後的門路走不通,跑來走本宮的門路。”


    蘇果也想通原由,便問:“那娘娘見還是不見?”


    “怎麽能不見呢?”李令姝笑笑,起身讓她給自己梳發。


    四喜福了福,退出去請惠嬪娘娘進來拜見皇後。


    蘇果手腳麻利,很快就給她盤了一個飛天髻,再簪一把紅寶石榴釵,便很亮堂。


    南華殿不過兩進的院子,便是長信宮宮殿,卻也不過尋常百姓家的宅院那麽大,甚至還不如宅院寬敞自在。


    待惠嬪王小憐被宮人扶著進入後院,才發現這裏真的很是逼仄,一眼就能看到頭。


    她略垂下眼眸,捏了一把宮人的手,對四喜笑這說:“南華殿風景真是宜人,瞧這棵二喬玉蘭,定有百多年的壽數,滿宮約莫也就這一棵。”


    四喜抿嘴笑:“多謝惠嬪娘娘讚賞。”


    惠嬪抬頭瞧她一眼,見她不過十來歲的年紀,一看也不是皇後身邊的體麵宮人,便也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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