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說著,李令姝坐到妝鏡前,呆呆看著鏡子裏的自己。


    這是第一次,她看不到鏡中自己半分美麗。


    你怎麽能這麽心大呢?為什麽不鎖好籠子?李令姝這麽問自己。


    可事情已經發生,世間是沒有後悔藥的。


    “這事說來本宮也有責任,是本宮一直縱著它,近來也不鎖著它,它今日看本宮不在,又好奇外麵的世界,就這麽飛走了。”


    李令姝淡淡道。


    蘇果心裏頭也很難過。


    “娘娘,都是四喜那丫頭沒看好神鳥,娘娘別氣著自己。”


    李令姝搖搖頭,讓她給自己臉上塗上略重一點的胭脂:“再上一些,要不然一會兒氣色不好,太後娘娘是要責怪的。”


    蘇果聽她這麽說,幾乎都要哭出來。


    她們怎麽這麽難呢?


    兩個人這麽說著話,就準備戴好發冠迴去百禧樓,繼續去聽那聽不懂的戲。


    就在這時,李令姝聽到一聲熟悉的鳥叫。


    “咕咕咕。”


    是小腮紅的聲音!


    李令姝豁然起身,往殿門口跑去。


    剛一來到前廳,就看到一隻黑漆漆的,髒得不成樣子的走地雞,昂著頭看她。


    要不是那雙綠豆眼太熟悉,李令姝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


    自己養的走地雞,怎麽可能認錯?


    李令姝遲疑地問:“小腮紅?”


    赫連榮臻現在非常的心虛,又有點莫名的害怕,因為他緊趕慢趕趕迴南華殿時,已經看到門口的皇後儀駕。


    李令姝怎麽迴來了!?


    赫連榮臻當時的心情真的特別難以形容。


    他一瞬間竟然是很瑟縮的,到了家門口,竟是不敢迴家了。


    但在害怕的情緒裏,他又有些期待:萬一李令姝沒發現呢?


    他就可以偽裝成自己跑去後院滾了一圈,佯裝自己沒有離家出走,逃脫出宮?


    懷著這樣的願望,赫連榮臻小心翼翼飛到南華殿前殿房梁上,探頭探腦看著下麵的院子。


    後殿裏安靜極了,一點多餘的動靜都沒有。


    赫連榮臻莫名鬆了口氣,心想:好險!


    於是他就這麽怡然自得地飛落下來,直接站在了後殿大門前。


    這一抬頭,赫連榮臻就差點炸了毛。


    因為他看見四喜跪在廳中,扭頭已經瞧見了他。


    四目相對,赫連榮臻一下子就驚了。


    四喜的眼眸是幽深的,帶著深深的埋怨,又似有一些恨意。


    變成一隻鳥後,他對人的情緒感知更敏銳了,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麽,竟能從一個小姑娘身上看到這麽多情緒。


    但四喜的眼神,也說明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李令姝一定什麽都知道。


    這麽想著,赫連榮臻就更慌張了。


    他還沒來得及想好對策,是跑是留,結果李令姝就帶著一陣風,瞬間出現在殿門口。


    赫連榮臻:我不是,我沒有,我沒錯。


    他不知道為什麽,抬頭看著李令姝,竟然往後退了幾步。


    要知道……以前對著太後,他都沒這麽害怕過。


    但李令姝看起來很平靜,她甚至沒什麽表情,隻淡淡看著赫連榮臻,就已經令他腿軟心慌了。


    “娘娘吉祥?”赫連榮臻試探地說了一句。


    李令姝:“嗬嗬。”


    赫連榮臻:糟糕!


    他雖然是個徹徹底底的土著,但因為被你領書教了太多東西,聽了太多的話,所以對她的習慣性詞語是很懂的。


    當李令姝說嗬嗬的時候,就表示她很生氣了。


    赫連榮臻忍不住,往後又退了幾步。


    李令姝冷冷道:“站住。”


    赫連榮臻立即停下腳步,那模樣看起來,可以說是呆若木雞。


    李令姝說:“你自己說,你跑去哪裏了?”


    赫連榮臻:……


    這怎麽可以說,再說了,即使可以說,他也是說不出來的!


    於是,赫連榮臻就隻能假裝聽不懂,低頭在那咕咕咕亂叫。


    李令姝就覺得它應該是能聽懂的,往常小腮紅都表現得很聰明,比如說要吃飯要喝水要洗澡,它都會主動提醒,廁所盆髒了,也會讓人給他換,這樣的智商,看起來真的很不簡單。


    但除此之外,它就再沒其他的異常了。


    所以李令姝就覺得它可能隻比普通的鸚鵡聰明一些,大概能聽懂人言,但這也就是極限。


    今日它偷偷跑出去,著實氣壞了李令姝。


    她真的打算教訓教訓他。


    “本宮還要迴百禧樓,四喜,”李令姝指著那隻垂頭喪氣的走地雞,“給他洗幹淨,本宮迴來再審問。”


    說完,李令姝不再看它,特地繞過那個髒兮兮的小家夥,直接出了南華殿。


    赫連榮臻:真的有這麽髒嗎?


    事實證明,他確實很髒。


    原本他洗澡用的是個不大的白瓷盆,往常都是站在裏麵撲棱水,等把全身都打濕,再頓一會兒,他就會飛到盆沿上抖動。


    很快就能把自己洗幹淨。


    但今天他剛一站到四喜端來的白瓷盆前,看到水麵倒影裏那隻又髒又黑又醜的鳥,整個鳥都不好了。


    這是烏鴉吧?


    這迴不用別人說,就連他自己都嫌棄自己。


    赫連榮臻利落跳進水盆裏,使勁撲騰翅膀,努力把自己洗得幹淨一些。


    四喜蹲在那看它,目光很是幽怨。


    赫連榮臻根本不理她,在他心裏那不過是個伺候自己皇後的小宮人,還伺候得不是很好,除了忠心這個有點,其他真是啥都沒有。


    所以四喜哪怕不高興,赫連榮臻也不在意。


    四喜低聲說:“人都說扁毛畜生討人厭,果不其然。”


    赫連榮臻:……


    別以為朕聽不懂啊!


    他撲棱髒了一整盆的水,就故意飛到挨著四喜那一側的盆沿,使勁那麽一抖。


    還帶著煤渣的水漬就濺了四喜一頭一臉。


    四喜:“小畜生!”


    她平時看起來膽子很小,那也隻是相對南華殿的其他人,麵對一隻什麽都不知道的鳥,她的所有惡意就展露無遺。


    赫連榮臻看她要抓自己,忙往玉蘭樹上那麽一飛,站在上麵悠閑地看著四喜,綠豆眼好似在挑釁。


    四喜氣得不行,卻也莫可奈何。


    想到李令姝的吩咐,還是咬著牙去給換了一盆水。


    她自己,則是躲得遠遠的,不想再招惹這隻賤鳥。


    赫連榮臻來迴用了三盆水,終於把自己洗幹淨了。


    他也不迴寢殿,自己先在玉蘭枝頭曬了會兒太陽,等到身上暖融融的,散發著玉蘭香,這才施施然飛迴去,把自己直接關進籠子裏。


    這個小巧的鳥籠,還是挺讓它安心的。


    另一邊,李令姝帶著氣,一路往百禧樓趕。


    剛才耽誤了不少工夫,她怕太後發現異樣,坐在步輦上還想了個不太入流的借口。


    蘇果伺候她也才一個多餘,但人很機靈,又貼心,一下子就明白李令姝到底在想什麽。


    當著黃門的麵,蘇果就擔憂道:“娘娘可好些?”


    李令姝心中一暖,低聲說:“好些,迴去莫聲張,勿要打擾娘娘的雅興。”


    蘇果立即說:“是,奴婢明白。”


    等迴了百禧樓,李令姝路過一樓西側間雅室前,狀似不經意地掃了一眼。


    剛才那倆個麵生的宮人已經不見,此刻換了一名年長的管事姑姑守在西側間。


    李令姝迴過頭,努力換了換表情,這才輕手輕腳往樓上去。


    剛一迴到主桌,就聽到熟悉的嬌柔嗓音:“皇後娘娘可去了不少時候,怎麽了?”


    李令姝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穩,就感受到太後投射過來的目光。


    那一瞬間,如針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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