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人最重要的是什麽?勇敢,堅強,善良,狠毒,殺伐果決,平易近人,不一而足,按照已經被武植燒成焦屍的王婆說法,無非便是潘驢鄧小閑五樣。


    鄆州唯一一個五樣全占的男人靜靜的坐在牢房裏,對麵是一個喋喋不休的盜賊。像所有的有錢人一樣,西門大官人的愛好一貫是各路地痞武夫,對與盜賊卻非常討厭。


    當然,這個盜賊對於西門大官人這樣為富不仁的富翁也一樣討厭。


    “西門大官人,今日還是沒有人來看你,你那些如花似玉的老婆們都去哪啦?你日日高高在上,***女,說不定正在哪個男人身下承歡呐!”


    盜賊希望自己能夠激怒西門慶,可惜西門大官人卻沒有任何情緒的波動,隻是淡淡道:“男歡女愛,隻要她們自己願意,我也沒有辦法。不過我卻隻知道一件事,我的老婆們和誰搞,也輪不到你,另外,你這輩子也走不出這個牢房,但我卻能。”


    盜賊被刺激,忍不住狠狠罵道:“你小子也就是在這裏猖狂,我們可都聽說了,那武家兄弟全做了都頭,權勢通天,大官人的錢遇到武家兄弟的權,便沒用啦!”


    西門慶點點頭道:“此屁卻是頗有道理,不過我覺得憑你的腦子應該想不出如此有理之話,蔡狀元,可是你告訴他的?”


    盜賊與另外六個窮兇極惡的家夥關在一起,他們不是黃河上的河匪,便是附近村落裏失去土地的饑民,為老小不被餓死鋌而走險,然後身陷囹圄。


    弱小的盜賊選擇挑戰無法過來毆打自己的西門慶來彰顯自己的強大,但另外六個不用,他們本身就很強大,他們強大的並不是武藝,而是無法無天之心。


    在進入監獄之前,他們隻是強盜、水匪、盜賊或是騙子,等到他們下獄之後,就成為集這些犯罪為一體的複合型人才,在犯人們特有的交流之下讓自己變得更加仇恨這個世界。


    而那個因為調戲官宦小姐被下獄的外鄉人“蔡狀元”,則成為這些無恥之徒的唯一受害者。他蜷縮在牢房的一角,下身的褲子從進來的第一天起就不準穿上,此時身上全是男人都懂的腥膻與白濁,屁股紅腫。


    若不是西門慶無意中進入到這個地下的世界,他真的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才思如此敏捷,學識如此富有之人,和他家中所請的溫必古與倪秀才兩位誇誇其談的西席完全不同。


    西門慶注意到他,是聽他向一位水匪講禦下之道:“匱乏才是管理的重中之重,曆朝曆代禦民之道也是如此?你道什麽樣的天下最強盛?聖上愛民如子,官吏奉公守法?別開玩笑了,讓民眾永遠活在恐懼之中,隨時會失去土地,但努力辛勞又能得到些許好處的天下才是最長治久安的天下!”


    嗯,有點意思,西門慶沒讀過多少書,但他腦子聰明,其實小時候讀書讀得還頗為不錯,隻是自己父親正直方正,心地善良,自己十一二歲,父親便將祖父留下的家產敗個一幹二淨,連生藥鋪子都已抵押出去。


    然後,父親大人便被自己接濟過的人阻斷財路,氣得接連兩次中風,到死都在床上口角流涎、拉床尿床。


    這就是方正善良的代價。


    從那時起,那個叫做西門慶的瘦弱少年,便主動讓自己與善良、溫柔無緣。家中自己養了三年的小花狗,隻會賣萌搖尾,卻不會看家護院,然後,它便成為第一個死在西門慶手中的生靈。


    從此以後,西門大官人再沒有動手殺過一人,因為在他擁有親手掐死自己心愛的小花狗的狠心時,他的身邊聚集了許多形形色色的狗。


    也許他們沒有小花狗那麽可愛忠誠,但他們比小花狗厲害的多。他們有的會造假賬,有的會趁客商坐船時請人吃刀板麵,還有一些會拿著財物栽贓陷害,將他們送到該去或不該去的地方去。


    西門大官人高歌猛進,父親去世不到三年,已經一躍成為鄆州最成功的商人,在知州陳文昭上任之前,整個鄆州的公款都由他來放貸。


    即使現在,李知縣的銀子,大多也握在他西門大官人手裏。如果自己死了,李知縣根本不知道從哪個老鼠洞裏將自己的銀子扒拉出來。


    蔡狀元下身有些潰爛,已經難以起身,無力的對西門慶笑笑,然後繼續蜷縮在地上,怔怔的看著小窗透進來的一縷陽光,不出意外的話,他將在這個監獄裏徹底的腐爛掉,沒有人知道他曾經的才華。


    直到陽穀縣西門大官人也被關進來,他才看到自己的希望。一村一縣的人才,需要村縣的貴人賞識,就像這些犯人前段時日所說的打虎武鬆一般,如此武夫,想必是將筋骨打熬到極致,在攻擊力道上已不遜那些內家高手的外門翹楚。


    在他蔡蘊看來,如此之人,若不能放到邊關賺軍功,這輩子也就是在縣裏做個雜役一般的班頭,然後泯然眾人而已。


    再厲害一點的人才,則需要一州一路主官的欣賞,就如這幾日風頭更勝的三寸丁穀樹皮。這種人趁勢而起,靠的是敢打敢拚和驚天的運氣,但運氣用盡,便會現出原形。


    但對麵監房的西門大官人卻不一樣,這個人剛開始時待人接物帶著一種虛偽的熱絡,好似隻是來監牢裏度假一般。


    直到今日,他嶽父,據說是一位大高手,收他幾個狐朋狗友為徒,在景陽鎮與人鬥劍的消息傳來。這個人才像被抽空一般安靜下來,蔡蘊冷眼旁觀,隻覺此人完了。


    他的嶽父在他下獄之後不但沒有托人保他,而且還帶走他所有朋友去忙自己的事情了。蔡蘊知道那些大高手是不屑於州縣小財主家中的財產的,隻能說明此人對於其嶽父來說可有可無。


    然後,從消沉變得沉穩,然後又出現一副雲淡風輕的成竹在胸姿態,這個人,還真是梟雄之性,唯一的問題就是,這個人有沒有機會一飛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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