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後,黃三偌對她的恨意還像往常那樣明顯。


    可不同的是,他每每恨意隆重到必須釋放之時,卻隻是對她顯露出一陣莫名的詭笑,而不再是靠近尋釁她了。


    不過含章也沒有心力再管他了!


    現在的她,即使是想對那個孩子實施冷酷手段,也都有心無力了!


    不知今天是十月幾號了!


    含章覺得身體冷得淨骨,她裹著厚厚的棉衣站在隔靈通道上,以期張益能夠到來。


    從五月迴來之後,她與張益就結下了一段說不清的情誼。


    而近來幾個月,張益也會不定時的來看她,或是與她說幾句無聊的話,或是給她帶點有趣兒的玩意兒。


    其實前兩天張益才來過,與她打了個招唿後就瘋到別處去了!


    可那天,她到底沒舍得把玉石交托出去。


    今天,她卻覺得再耶等不起了!


    沒有了有效藥物的壓製,她體內的死機已經全麵爆發,就差湮滅掉最後一層生機了!


    她的時間,或許就在這兩天了!


    這天,太陽落幕之前,含章到底沒有等到張益!


    她正失望的踱著小步往宿舍走時,周圍卻傳來了一陣嘀咕的聲音。


    隻見一些學子從她身邊走過時,或對她指指點點,或遮遮掩掩說著話,其身上流露出來的氣息卻像卸下了枷鎖一般輕鬆。


    含章不明所以,不過片刻之後就知道了原因。


    她剛走到宿舍門前,就見門外正站著管理執事。


    管理執事一見她,就急道:


    “哎喲,個廢物,你跑哪兒去了?真是急死個人,都找你半天了!快快快,收拾東西,馬上跟著靈車啟程!還站著幹什麽?快開門啦,你不知道自己要去任職啊?”


    任職?


    含章的疑問剛在腦海中升起,就被管理執事一把拉上前去,催促著開門。


    待門打開後,她更是在宿舍裏一陣亂操,嫌惡的看著宿舍內的草根樹皮,催促道:


    “趕快裝,趕快裝,裝好了拉走!”


    形勢比人強。


    含章撐著虛浮的身子動作緩慢的取出靈紙箱來,還不及打開,那邊管理執事已經等不及的拖了過去,目光定在靈紙箱上時閃了閃後,手上才動作起來,如風卷殘雲一般把室內所有東西都掃了進去。


    接著,她就把含章身子一撈,一邊控製著靈紙箱飛速出了宿舍樓。


    含章一陣頭昏目眩,一種生命緊窒的窒息感箍滿感知,正當她感覺命或喪於頃刻之時,她身子停止了移動,被塞進了一輛靈車空間中。


    經過一番折騰,含章虛弱得氣若遊絲,隻能無力的依附於座位上凝聚著自己昏沉的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情況終於得到了些緩解,她奮力的睜開雙眼,眼神迷迷蒙蒙往窗外一望,卻是瞬間驚醒!


    一片山坡上,幾株令她夢魂牽繞的藥草正在徐徐退去。


    她頓時心中升起了強烈的渴望,一手無意識的抬起,向著那個方向抓去,卻被窗戶上透明的隔離板阻攔住了去路。


    就在一股失落的情緒要山火蔓延的速度升起時,靈車卻已經停止了下來。


    ※


    十月之秋,夜幕已經降臨!


    含章一口氣咕嚕嚕喝完了碗中的藥汁,一股熱意迅速蔓延全身。


    她感受著體內的熱意,仿佛看到了生機在蒸騰。


    她勉力支撐著身體放了碗,身子就無力的歪倒向了旁邊椅子上。


    可於此無力的狀況下,她胸中卻情緒高漲。


    不違她的期待,不過一刻鍾時間,她乏軟的身子就生出了一些力道來!


    她輕輕握了握手,感受著指頭上不斷上升的得力感,心中升起了無以倫比的感慨。


    在她的腦海中,一句言語如明月高懸而出——天之機權最神,人之智巧何益?


    如果說在曾經靈術生涯中,有誰來告訴她“上天的安排才是最神的,而人謀算再多也無用”,她一定嗤之以鼻,笑掉大牙!


    作為一個人,你不為自己打算,誰會為你做打算?


    別人?


    上天?


    豈不好笑?


    可經此一事,她的心中卻感悟纏綿。


    這幾天來她一直在懷疑當初因為“做好人,行好事”幾個字而對黃三偌采取的應對方式。


    她柔和善意的應對方式並沒有換來那偏僻男孩兒的感激和收手,而是換來了對方愈加濃鬱的怨恨和愈加肆無忌憚的尋釁。


    她雖然深深的著迷於玉石中那個人類文明世界,卻也因此而對其中的思想始終有所介懷。


    卻不想,事情的轉向會如此神奇!


    之前,教習執事明明透露過,要選一名年齡較大的學子出任職位。


    這樣的安排,原本也是最合常理,最合規矩的。


    可偏偏,轉眼間,這個名額就落到了才“八歲”的自己頭上。


    迴想過去的種種跡象,這次的事情顯然與黃三偌有關,更或者說是與那名院長執事是有關。


    院長執事不知出於什麽原因,幫助黃三偌把他深深怨恨的自己踢到了這個人人視如地獄般的晉陽榮養院。


    可就是這個地方卻成為了自己難得的活命契機。


    含章不知道院長執事為何會如此做法,但卻對她敢私用公器的心理含能猜到個大概。


    自己作為一名能夠為小雜院帶來利益的公眾廢體,最關鍵的利益點就是接受第一次采風之時了。


    第一次采風過後,民眾對她的好奇得到了滿足,自然也就不會那麽關注了。


    就算其中還有人在關注,也會因人少而引不起廣泛的關注度。


    是以,采風者也隻會在第一次來采風時關注到她,


    而以後,她存在於小雜院中的意義就與別的廢物學子沒啥區別了。


    這個世界畢竟是一個靈術師的世界,至於廢物孩子嘛,偶爾關注一下讓民眾的獵奇心和同情心有所寄放就行了。


    難道還能通過頻繁的采風廢物來支撐廣大民眾對信息的需求不成?


    要真是這樣的話,不用說,隻能是適得其反!


    所以,采風廢物的頻率一般是一兩年一次,而且這樣的事兒連續落到同一個小雜院來的幾率都不很高,更何況是采風同一個廢物了!


    時間是洗除民眾記憶的良藥,就算是一兩年後,采風這事兒還落到了梧桐樹小雜院來,又有誰會還記得裏麵曾經有一個公眾廢體呢?


    現實和事實就是這樣的。


    可在小雜院中有這樣見識的執事卻是難尋,而院長執事可能算是唯一一個了!


    沒想到的是,就是對方這樣一次惡意的安排,卻把她送到了這樣一個純淨的處女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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