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


    雲許舟眼神震驚,半晌,輕輕點了下頭。


    “小洋他……大半夜……去哪。”她頗有些失神地喃喃道。


    “看看就知道咯。”幽無命一臉無所謂。


    雲許舟一行遠遠地吊在雲許洋後方,很快便到了一處普普通通的院子外。


    雲許洋的聲音在夜風中顯得異常陰鷙:“雲二,弄醒他。”


    侍衛雲二開始用腳踹門。


    不多時,院中傳出罵罵咧咧的聲音,在院門被拉開之前,侍衛背著雲許洋,隱到了後巷。


    一個精瘦健壯的中年男人拉開了門,見左右無人,氣得狠狠在門上踹了好幾腳。


    屋簷下放著行頭,幽無命眯著眼看了看,輕笑出聲:“是個鎖匠。”


    所以可以輕易闖進少女的閨房,將人擄走。


    雲許舟麵寒如霜。


    片刻之後,雲許洋又讓雲二踹了一次門。


    鎖匠終於睡不著了。他披上一件全身遮得嚴嚴實實的蓑衣,小心翼翼地出了門。


    雲許洋尾隨著鎖匠,雲許舟尾隨著雲許洋。


    半個時辰之後,鎖匠成功潛入一戶人家中,扛了個昏迷不醒的纖細女子出來。


    待鎖匠離開,雲二將雲許洋放在樹下,輕身掠進那戶人家中,替鎖匠清除了所有痕跡。


    雲許舟的眼淚潺潺而下。


    她笑著說道:“雲二是我娘一手調教出來的,自小,我便跟著他學習尋蹤覓跡之術……我讓他保護小弟教導小弟,不是讓他替他做這種事的啊!難怪,我一點線索也查不到。”


    一行人悄悄追著鎖匠,來到城南一間僻靜廢棄的空置磨坊。


    雲許洋讓雲二停在了窗邊,他顫著雙手,抓住窗欞,一雙眼睛睜得渾圓,額角迸出興奮的青筋,大口喘著氣,死死盯住屋內。


    “上啊,上啊……”他用氣音說道。


    他渾然不知自己的姐姐已悄悄站在了身後。


    磨坊中,鎖匠取出一把鐵錐,獰笑著,拍醒了少女。


    “打,打,先踹她頭,再……”


    桑遠遠已按捺不住了。


    她手一揚,隻見一朵蔫不拉嘰的大臉花直通通唿向雲許洋,砸在他那張白皙漂亮的臉蛋上,將他從侍衛雲二的背上砸到了雪地裏。


    雲許洋震驚地轉頭,便看見雲許舟正正站在身後,淚流滿麵。


    “姐!”雲許洋嚇得喉嚨痙攣。


    “小、弟。”


    侍衛雲二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一句也不敢為自己分辯。


    桑遠遠一個箭步跳進了磨坊,一朵大臉花兜頭砸向正要行兇的鎖匠,兩條海帶飛旋而上,將他的手腳束得無法動彈。


    花盤死死粘住他的臉,青色凝露滲出,堵住口鼻。


    鎖匠痛苦地掙紮,很快動靜就小了下去。


    幽無命輕輕從後方環上前,抓住桑遠遠的肩,躬身覆在她耳畔,聲音帶著笑:“這樣死太便宜他了。他做下的這些事,夠得上雲州的冰淩遲,聽說命大的人能撐個三五天呢。”


    桑遠遠散掉了大臉花。


    她迴過頭,無辜地看著幽無命:“那我給他補了那麽多靈蘊,豈不是可以撐得更久?”


    幽無命眯著眼笑,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額頭:“小桑果,你就是個黑心果!”


    雲許舟帶來的侍衛衝進磨坊,拖走了奄奄一息地吐泡泡的鎖匠。


    癱在地上的雲許洋終於恍然迴神,“姐!我,我,我與雲二,已成功逮到兇徒了!對,今夜,忽然,想到了線索,我就叫上雲二追了出來,逮他個人證物證俱全!”


    “閉嘴。”雲許舟淡聲道,“我什麽都看見了。”


    雲許洋見姐姐麵如死灰,心知不妙,連忙流淚哀求:“姐,不關我的事!我隻是,我隻是心裏太苦,太累了,我活得生不如死啊姐……前些日子,無意看到了一次兇案現場,我,我發現看著那可憐的女子,能讓我稍微得到一點點安慰……我什麽也沒做,真的,我沒有殺人,殺人的是那個鎖匠!”


    雲許舟捂住了額頭,身形不穩:“雲許洋,你太讓我失望了!”


    “姐!這並不都是我的錯!你以為你就沒有責任嗎!”雲許洋哭訴,“我身子弱,我有病,我還有腿疾,為什麽偏要我當王啊!我哪裏像一個王了我,啊?平時管事的是你,誰都隻聽你一個人的話,我這個王,做得好生憋屈啊!”


    雲許舟痛苦地搖著頭:“不,小弟,當初我問過你意見的,是你自己……”


    雲許洋麵色猙獰:“是!是我自己要做雲州王的,可我要的是這樣的膿包王嗎!全天下,都在笑話我,沒有一個人瞧得起我!我的好姐姐,你明明就做著雲州王的事情,享受著做主君的一切,可是為了不叫人說閑話,非要拿我這個弟弟做擋箭牌!你知道不知道我的心裏的多苦啊?啊?!”


    雲許舟深吸一口氣,所有痛苦和悲憤在她美麗的麵龐上隱去,她淡淡地說道:“借口。父王當初亦是重病之身接掌了王位,與你有何區別,我不曾記得你哪裏有分毫看輕了父王。”


    雲許洋嘴唇顫抖,道:“反正,你我相依為命,我的錯,你都有責任,是你沒有好好照顧我,我的錯,你都有一半!”


    雲許舟點點頭,神色更加冷靜。


    她垂下頭,吩咐左右:“今日之事,不得向外泄露半個字。將雲州王請入天牢,一個月後,我親自宣布主君病逝的消息。”


    雲許洋眼眶震顫:“姐姐,你不能這樣對我,姐姐!姐姐——”


    “我不會殺你,”雲許舟的眼神猶如深海,“日後,但凡有方法可以解這血脈之疾,我會用你來試藥,自求多福吧。帶走。”


    她立地原地,看著雲許洋和雲二被押走。鎖匠已被大臉花折騰得奄奄一息,侍衛們拖走了他,將少女送迴家。


    看著這些人一個個消失在視野,雲許舟吐一口長氣,像被抽掉了骨頭。


    她的身形一晃,又一晃。


    在她倒下之前,桑不近疾走一步,扶住了她。


    雲許舟撲在桑不近的肩上,整張臉埋了進去,壓抑著的沉悶哭聲不斷溢出,像是受了重傷的野獸。


    好半晌,桑不近終於低低地說了一句。


    “別怕,日後你有我。”


    桑遠遠也走上前,輕輕拍著雲許舟的背。


    “是我沒教好小洋……”沙啞的聲音溢出來,痛入骨髓,“小時候,他把一些小動物折磨死,我不忍心重罰他,隻是再不讓他碰到它們,我以為,我以為長大了懂事了就好了……如果我不這麽忙,是不是小洋就不會走上歪路?”


    雲許舟抬起通紅的眼睛。


    “不,很多東西,是天生的。”桑不近低低地道,“烙在骨髓深處,永遠不會改變。救不了的,這種人,要麽殺了,要麽永遠關起來。”


    他這般說著,卻是抬起眼睛,盯住了不遠處的幽無命。


    這一次,幽無命並沒有和他針鋒相對。


    幽無命看起來有些失神,精致的唇角時不時輕輕扯一下,似笑非笑。


    桑遠遠悄悄拉住了他的手。


    她輕聲對他說:“你有我啊,我就是關你的鞘。”


    他慢慢垂下眼睛,眸色幽深。


    “好。”他說。


    四個人沉默著,迴到雲王宮。


    剛剛踏進內廷,便見一群鬢發淩亂的男女迎麵撲過來,個個滿麵興奮。


    領頭的是位頭發灰白的女醫,她顧不得行禮,急急抓住了雲許舟的手,一雙眼睛在風雪中熠熠生輝,高聲喊道:“攝政王!有希望了!主君有希望了!病因,我們已經查清啦!五百年的詛咒,原來,原來!”


    激動之下,她竟是暈在了雲許舟懷裏。


    雲許舟神色怔愣。


    這一刻,她已不知等待了多少年,不曾想,它竟是發生在這樣一個夜裏。


    她麵色依舊淡然,緩緩轉動眼眸,遙望天牢方向。


    “禦醫長太激動了。”另一位年長的男醫上前來,衝著雲許舟施了禮,道,“那赤色細蟲,乃是東州東海湖中,一種鹽蚌的寄生蟲類!主君體內的病源,是以特異手段注入了靈蘊的蚌蟲,做成了靈蠱,經血脈代代傳遞,遇陽則發,遇陰則匿!”


    雲許舟輕輕點頭:“所以,雲氏每一個王族,血脈之中都染了靈蠱,一旦誕生男孩,便會在他骨血中發作。包括我。”


    眾禦醫含著熱淚,齊聲道:“我等定會竭盡全力,尋求祛病之法!”


    目送禦醫離去,雲許舟緩緩轉頭,看向桑不近三人:“諸位,可願隨我喬裝走一趟東州?!”


    桑不近毫不猶豫地點頭:“自然!”


    幽無命唇角浮起了陰沉笑意。


    “皇甫俊,等急了吧,別著急,這就帶著大禮來看你。”


    第44章 好一份大禮


    雲許舟辦事雷厲風行。


    次日一早,便將一應事務安排完畢,出發前往東州。


    東州全境封鎖極嚴,無法帶著侍衛同行。幽無命和桑不近將親衛遣迴領地,四人易容喬裝,扮成常年到東海湖畔收購金珍珠與鮫紗的客商。


    不知出於什麽考量,桑不近這一迴‘扮’成了男人。


    他在外頭驅車,雲許舟拿出準備好的手劄,讓桑遠遠將各類珍珠與鮫紗的品質與對應的價格一一熟記於心,以防露餡引人生疑。


    桑遠遠看著雲許舟,見她神色如常,舉止沉穩,竟像是已經忘記了昨夜的事情。


    “把靴子脫了。”桑遠遠輕輕一歎。


    雲許舟茫然地看她:“啊?”


    “給你治傷。”桑遠遠平靜地望著她,“你不痛嗎?”


    雲許舟愣了一會兒,目光遲疑地落向自己的左腳,忽然眉頭一皺,‘嘶’地痛唿出聲。


    直到這時,她才記起昨日與冥龍爭鬥時被龍尾紮穿了足底。當時隻顧著鳳果的蛾毒,後來又隻惦記著鳳雛的蛇毒,再後來,便發現了雲許洋的秘密……


    對上桑遠遠那雙溫柔平靜的眼神,雲許舟忽然感覺藏在心底那個真實脆弱的自己無處遁形。她痛,怎可能不痛!隻是心中的痛,已蓋過了身上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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