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見鬼影的肩膀大幅度地起伏,看起來像是十分激動。


    她的心底泛起冷意,臉上卻依舊擺著那副淡淡哀怨的模樣。


    薑謹真雖是個紈絝,但自幼便開始修行,若她沒記錯的話,他應該是個靈明境一二重天的修者,她根本打不過。


    再加上這裏不知被他設下了什麽奇怪的陣法,一旦她睜眼,便完全捕捉不到他的蹤跡,和他硬來,必定要吃大虧。


    於是她故意給他畫了張餅,讓他把目光放長遠一些,為了將來能夠抱得美人歸,今日便老老實實退去,不要再動什麽歪心思。


    她依舊閉著眼,藏在寬袖下的手,握緊了方才藏起的挑燭金簽。


    鬼影開始顫動。


    仿佛在笑。


    “想得美啊……”一道扭曲的聲音飄了出來。


    桑遠遠心中一凜。


    “要是真叫薑謹真娶了你,那我就更無一絲希望了!沒想到桑王女有眼無珠,竟連薑謹真這種廢物都能看得上!”


    桑遠遠輕輕抽了口涼氣,頓覺不妙。她佯裝被嚇呆了,喃喃自語:“什麽,什麽聲音……”


    “弄死你,所有人都隻會以為是薑謹真幹的!世子之位,便是我的了!”


    是薑謹真的庶弟薑謹鵬!


    跟在薑謹真身後,滿臉陰鬱的那個薑州王次子。


    桑遠遠心中狠狠罵了句娘。這個人存在感實在是太低了,跟在薑謹真身後,唯唯諾諾,所有人都會不自覺地忽略掉他!


    沒想到,竟是個很有想法的。


    所以,今夜無論她說什麽、做什麽,結果都不會有任何改變。薑謹鵬,本就是存著必殺嫁禍之心!


    鬼影穿過青色的木靈蘊光粒,直直向她撲來。


    桑遠遠渾身緊繃,指甲生生掐進掌心,握緊了那根挑燭金簽。


    她蓄足了全部力氣。


    就在這鬼影帶著腥風壓到她身上,要把她往玉榻裏麵摁下去的時候,桑遠遠猛地抬起了手,照著對方眼睛的位置,狠狠紮了下去!


    “噗哧。”


    一瞬間的詭異寂靜之後,撕心裂肺的慘嚎聲響徹整間大殿。


    一縷泛白的血線出現在半空,那支金簽空懸著,桑遠遠縮起身體一滾,從這人身邊逃到了燭台後麵。


    修士雖煉體,卻也有罩門。不設防的時候,眼睛便是最大的弱點。薑謹鵬占著她看不見他,壓根就沒有半點防備。


    她迅速取了另一隻金簽握在手心,胸腔裏心髒在瘋狂亂跳,神經緊繃到了極致。


    這樣的慘叫聲,也沒有引起旁人的注意,想來和她猜測的一樣,這個迷幻陣是絕對隔音的。


    隻見那人影一把從身上抓下一件雨衣般的透明遮身之物,喘著粗氣,狠狠把紮入眼睛的金簽抽了出來,獨眼兇神惡煞地瞪著她。


    正是薑謹鵬。


    “好呀……敢耍我……很好……”


    “薑謹鵬你冷靜點。”桑遠遠的聲音不輕不重地響起,“你眼睛傷了,根本無法再嫁禍薑謹真,不如撤了迷幻陣,我保證絕不追究今夜之事,如何?”


    薑謹真的麵孔瘋狂地扭曲抽搐,一言不發,向著桑遠遠大步逼近。


    桑遠遠觀他神色,便知道此人是要破罐子破摔了。


    半臉血汙之中,薑謹鵬的獰笑無比駭人:“傷了眼睛又如何,根本,根本無人會在意我,哪怕我兩隻眼睛都壞了,隻要我不說,誰也不會注意到!無論我多努力,從來沒人看得見!”


    “哈,哈哈哈,而薑謹真呢?他壞事做盡,還能輕易得到世子之位,那麽多人捧著他!”


    “就連這帝宮,也是他的歡樂場啊!他設下這迷陣和密道,不知在這裏玩死了天都多少伎子!我心愛的小玉漱,她死得好慘啊!”


    那雙眼睛裏,血和著淚一起流。


    “是,我是拿薑謹真沒什麽辦法,但是我可以借刀殺人呀……嗬嗬嗬,你一死,姑母必定嚴查,一查,全是薑謹真他犯的事呀!哈,哈哈哈哈!”


    他揮舞著雙臂,腳下生風,躥到桑遠遠身邊,輕易扭住了她。


    實力差距太大了!


    他把她往地麵一摜,製住她,一手掐頸,另一手握起拳頭,重重砸向她的腦袋。


    她強撐著,抬起手去擋他的拳頭。


    手背撞上腦門,掌心一陣鈍痛。


    她悄悄攥緊了藏在另一隻袖中的金簽,咬破舌尖保持著清醒,準備硬捱一拳,然後裝暈,等到他最鬆懈的時候,再給他致命一擊!


    隻要拚盡全力,紮進頸側的動脈……


    她的眼神看似虛弱渙散,其實心神全部集中在對方的致命弱點之上。


    薑謹鵬再一次揚起了鐵拳。


    正要狠狠砸在麵前這個美麗脆弱的腦袋上時,動作忽然一滯,他瞪大了眼睛,緩緩低頭。


    隻見一把巨大的黑刀壓在他的頸側,冰冰冷冷的刀鋒緊貼他的肌膚,身後鬼魅般的人影溫柔地貼近,在他耳旁輕輕吐氣。


    “放、手。”


    薑謹鵬倒抽了一口響亮的涼氣。


    發了狂的腦子,一瞬間無比清醒。


    這把黑刀實在是太有辨識度了,再加上那道陰惻惻的嗓音,想不認出都不行。


    薑謹鵬如墜冰窟。是那個人!那個人,他怎麽會在這裏!怎麽可能!


    薑謹鵬渾身一抖,急急鬆開了桑遠遠,被那刀逼迫著,慢慢站直了身體,然後像個被點了穴的鵪鶉一樣僵在原地發著顫,連氣都不敢喘,一張臉憋得通紅。


    刀鋒優雅無比地貼著他的脖頸轉了半個弧。身穿黑衣的男人慢悠悠從他身後繞出來,拉下麵罩,長眸微斜,唇角勾起溫和的弧度。


    “真乖。”


    第25章 斷契斬姻緣


    桑遠遠感到頸間乍然一鬆,大蓬新鮮的空氣湧進胸腔,嗆得她滿眼是淚。


    她攥著金簽,迅速爬起來,隔著朦朧淚霧,望向這個製住了薑謹鵬的黑衣人。


    他的臉比她記憶中白了許多,白到近乎透明。


    他把一隻手摁在了薑謹鵬的頭頂,一邊誇他‘乖’,一邊輕輕緩緩地拍打著。


    每拍一下,那薑謹鵬的身體便矮下一截,莫名有些喜感。


    但當桑遠遠的視線落到薑謹鵬腳下時,心中便隻餘駭然了——這個人並不是被嚇軟了腿,而是整個身體已變成了木頭一樣的材質,幽無命每拍一下,薑謹鵬的一截腿腳便與瑪瑙地麵相撞,碎成四散的木屑。


    那張瘦長馬臉擰成了一個極扭曲的弧度,顯然是痛到了極點,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幽無命並不看他,隻慢條斯理地對桑遠遠說道:“小桑果,你說,我該如何處置你這個逃犯?”


    薑謹鵬已隻剩眼珠還能動了,一雙白多黑少的眼睛在眶中瘋狂地亂轉,那求饒之意活生生從眼睛裏溢出來,眼淚嘩嘩淌過臉龐,駭到極致、悔到極致。


    桑遠遠想要張口說話,忽然便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咳。


    “你活該!”幽無命咬牙笑著,眼尾微微泛紅。


    下手卻是更利落了幾分,把那薑謹鵬拍成了半截木頭樁子。


    薑謹鵬已隻求速死了。


    幽無命卻不再動他。


    他隨手把刀反背迴身後,不知碰到了什麽東西,他重重一怔,換了個角度收刀。


    他走了一步,站到了她的麵前。


    兩根冰冷的手指掐住她的下巴,狠狠吻了下去。


    方才為了保持清醒,她咬破了舌尖,此刻仍火辣辣地痛。


    幽無命循著血的味道找到了她的傷口,他帶著濃濃的惡意,好似要透過這小小的傷口,噬盡她的血肉。


    剛剛擺脫了生死危機,她的腦海裏隻覺一片白茫懵懂,她呆呆地配合他,渾身的力氣好似都被抽空,幾乎站立不穩。


    她忽然發現他的唿吸比她更不穩。


    她的神智猛然迴籠。


    這個吻,分明隻是單純的懲罰,他的唿吸不該亂成這樣。


    旋即她聽見了他的心跳。哪怕在那鋪天蓋地的冥魔巨浪中七進七出,他也從未亂過半分的心跳,此刻竟跳得有一搭沒一搭。


    再加上時不時飄入鼻尖的血腥味道……


    他受傷了。


    桑遠遠睜大了眼睛,吃力地推開他。


    幽無命正要發作,卻見她的眼睛裏滿是關切,正抓住他的胳膊,上上下下地打量。


    “哪裏傷了?”


    他怔住。半晌,很不自在地皺眉道:“沒事。”


    桑遠遠正好繞到了他的背後。


    便見一支泛著紅光的鐵箭直直釘在他的背上,幾乎透體而過。


    她倒抽了一口涼氣:“你……”


    幽無命有些懊惱,反手出刀削斷了身外的那截箭,暴躁地說道:“說了沒事。”


    她依舊淚汪汪地瞪著他,圍著他轉,一邊察看還有沒有其他的傷,一邊顫著手想要去碰他的傷口附近。


    “你是專程來救我的嗎?為了救我而受傷的嗎?箭,得趕快取出來才行……”


    他的黑眸中浮起了不耐煩,很粗魯地抓住她:“別轉了!”


    “哦。”桑遠遠老實地站定在他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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