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了午飯,葉蓁蓁便去廂房睡下了。一覺醒來勞頓盡消渾身舒暢,推窗看去已到落日時分。


    馬路對麵的店家正在關門閉市,中午那些賣水粉胭脂的、賣菜賣米的、賣瓜果糖茶的攤販也早不見了蹤影。想來這迎賓樓也是如此。


    洗了把臉下樓一瞧,她猜的確實不錯。店裏的掌櫃和小二剛剛關好門窗,迴頭看到下樓而來的葉蓁蓁,頓時堆起兩張笑臉。小二道:“道爺有何吩咐隻管喚我一聲,怎的自己下來了?”


    葉蓁蓁搖著折扇道:“睡得無趣下來走走,怎麽現在就要打烊嗎?”


    掌櫃拿了壺酒湊過來,笑道:“客官若是覺得無趣,我陪您喝一杯可好?”


    葉蓁蓁道:“甚好,不過家師有命不得飲酒,你喝酒我飲茶,聊聊天也是好的。”


    店小二十分有眼力見兒的泡茶去了。


    掌櫃自拿了酒杯坐到了葉蓁蓁身邊,陪著葉蓁蓁飲過一陣茶,又吃了個便飯。


    窗外漸漸泛起片片紅色鋪散開去,像是誰在天上點了個巨大無比的紅燈籠罩住了麗水鎮。此時店家已經從麗水鎮的自然風貌細數到了風流人物。


    葉蓁蓁自然知道店家是故意拖住她,說起來也是一番好意,她笑嘻嘻的洗耳恭聽著,又喝了會兒茶,扇子在左手上啪的一敲,道:“哎呀,麗水鎮真是一塊風水寶地。”


    店主正說到麗水鎮出的第六個狀元郎如何風姿卓越興致十足,小二捧場捧的也無比專注,她這一聲突兀的讚許嚇了兩人一跳。


    葉蓁蓁渾不在意的又補了兩個哈欠:“我這怎麽又困了?想是遠道而來累的狠了,我先上樓休息去了。”店主咳了咳受累半晌的嗓子,心滿意足的恭送她的大駕。


    一進房間葉蓁蓁立即反鎖了房門,推開窗戶就翻了出去。


    剛過戌時,大街上已經空無一人,靜的仿佛一座死城。天邊的紅月亮巨大無比,像是就掛在屋簷上一般,顏色鮮紅仿佛撒滿了狗血,映得道路兩邊的房子都是紅彤彤的。


    葉蓁蓁不敢再做停留,化出佩劍向著野豬嶺飛行而去。


    到了野豬嶺葉蓁蓁才曉得,這野豬嶺雖然叫做嶺卻實實在在是一座幽深寬廣的大山,隻因山體不夠高聳就被人們冠了個嶺的號。


    山上樹林茂盛繁密黑壓壓連成一片,被這血紅的月光一曬,仿佛無數高大妖異的怪物橫在眼前攔住了葉蓁蓁的去路。


    她第一次自己捉妖除魔心下既緊張又興奮,不自覺緊握住手中的折扇,抬腿邁進了樹林。


    豈料這樹林裏悶熱異常,她甫一進去便覺一陣熱浪撲麵而來,越是深入越是酷熱難耐,她忍不住唰一聲展開了折扇,搖的分外賣力。


    親娘啊,這是進了太上老君的煉丹爐了吧?真是要了她的命。她四下望去,周圍空無一人,也聽不到一絲響動。


    真是奇了,在林子外時,明明是有風的,而且現下正是四月芳菲季節,怎會比三伏天還要熱上這許多?她想靠一棵樹稍歇片刻,豈料那樹也是熱的嚇人,剛一粘上就聽呲啦一聲,她被燙的跳了開去。她氣的一陣跳腳:“這到底是什麽鬼地方?”


    “哼,明知道是鬼地方你還來做甚!找死嗎?”人未到聲先至。這聲音葉蓁蓁再熟悉不過,心下大喜。


    隻見樹林深處衝出一個人影,飛速來到了葉蓁蓁身邊,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微微有些喘道:“你這丫頭怎的這樣胡鬧?竟敢私自跑下淨梵山來,師尊要急瘋的。”


    葉蓁蓁一張俏臉笑意飛揚:“六師兄,今天在客棧外麵的人果然是你!”轉而又不滿道:“我們有快一百年沒有見麵,一見麵你就罵我!”


    來人一身淡藍色長袍,腰懸一把長劍。劍鞘自發一片白色的柔光,照亮了主人的前路,正是葉蓁蓁百十年前功德圓滿順利飛升的六師兄石銘。


    石銘兩道細眉緊蹙,目光如炬一臉的惱怒,眼光中總帶了一股清傲之氣,現下正緊抿了唇線瞪著葉蓁蓁:“哼,你還說!越來越膽大妄為,看我見到師尊怎麽告你的狀!”


    葉蓁蓁已經熱的滿頭大汗,扇子搖的更加勤奮,心浮氣躁道:“告狀也得能見到師尊啊?你都被逐出師門了。”最後一句她說的近乎耳語,但石銘卻聽得十分真切,臉色當即鐵青。


    葉蓁蓁啪一合折扇在自己頭上狠狠敲了一記:“六師兄我錯了,該打該打,你打我吧。”說完就一臉虛心改錯的樣子攤開手掌。


    石銘氣悶的又哼了一聲,卻沒有真的動手打她。


    葉蓁蓁拉著石銘的袖子求饒道:“六師兄我真的知道錯了,算我欠你一個大人情,迴頭我見了師尊一定磕頭認錯,順便再幫你說些好話。”


    石銘用力抽迴自己的袖子,這樣的人情葉蓁蓁不知道欠了他多少。“哼,罷了,跟你我是有理也說不清,還是想辦法解決現下的困境吧。”說完便往樹林深處走去。


    葉蓁蓁拚命忍著一個笑急忙追了上去。這個六師兄有事沒事就愛哼一聲的毛病即使飛升成仙也改不掉。


    走了一陣,葉蓁蓁道:“這裏到底是怎麽一迴事?怎的如此酷熱?”


    石銘道:“我也不知,我們奉了天君的旨意來處理麗水鎮的事,也是前兩日剛到。”


    葉蓁蓁邊扇扇子邊難掩興奮道:“我們?四師兄他們也來了?”


    石銘微有一個卡頓,咳了咳方道:“不是,是負責地界安危的一個地仙。我們先去找他匯合。”


    兩人說話間葉蓁蓁了解了大致事件。原來天界並不是不管這些事,而是人間事都講究一個注定的緣法,就算厲害如神仙也不能隨意插手人間該發生之事,不然插手的神仙就會遭到天譴。輕則損傷修為,重則就會動及仙根。


    隻是後來發現屍體有異,天君這才派人下界來查探,若是有妖邪作祟便一並除了,一了百了。隻是他們在野豬嶺守了兩日卻沒什麽事情發生,那地仙便提議假意離開試試,果然今天這野豬嶺就突然詭異了起來。


    早晨的時候先是霧氣蒸騰,從正午開始又一點點熱了起來,直到紅色月亮出現,溫度急劇上升達到了極致。若是有個凡人在此,恐怕早烤的化成了一攤血水。


    葉蓁蓁的頭發被扇子扇的一派淩亂,道:“怎麽能這樣?佛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多麽舍己為人,多麽大度無畏!可你們天界卻還要講明哲保身那一套,不理人間疾苦。無理的規矩這樣多,這神仙當的窩囊,不做也罷。”


    石銘腳步猛的一停,迴頭看向她道:“可師尊法號就叫無為真人,無為而治的無為!所謂‘我無為,而民自化。’我們自來修的都是隨心自在的逍遙之道,你從小耳濡目染還這樣參不透,當真孺子不可教也。”


    葉蓁蓁嗤之以鼻道:“胡說,無為不是不做為,而是不妄為。你這樣的思想豈非逐本求末?”


    石銘翻了一記白眼,道:“哼,真是自以為是!你能做為什麽,你私自下山就已然是妄為了。”


    葉蓁蓁知道再爭論下去也不會有個結果,推著石銘繼續前行道:“好了好了,不提也罷。”


    兩人越深入越是酷熱難耐,滿頭滿身的熱汗已然浸透了衣衫,再沒多餘的精力鬥嘴說話了。


    正在此時,有腳步聲響了起來。兩人屏住唿吸,靜靜細聽。腳步聲、撥開樹葉的沙沙聲、低低的說話聲,偶爾還有幾聲壓抑的慘叫,想是也被樹給燙了一下。聽動靜應該是一群修仙問道之人。


    聽了一陣石銘的臉色越發不耐,恨聲道:“不知死活!”


    樹林深處走出一隊人馬,帶頭的幾人手中均托著一個白色的水晶珠照明。


    出來的一共有十幾人,有幾個身穿八卦道袍手持拂塵,有幾個身穿短衫,腰懸佩劍。都是一副大汗淋漓且驚慌失措的模樣,像一群沒頭蒼蠅似得飛了過來,見到葉蓁蓁和石銘均是一陣欣喜。


    帶頭的幾人想是有些修為,揉一揉眼睛竟然認出了石銘的身份,當即跪到地上一陣猛磕頭:“上仙救命,上仙救命!”


    後麵跟上來的一聽上仙,也急急跪了山唿:“上仙救命!”石銘道:“哼!”


    葉蓁蓁忙去扶那帶頭的道士,道:“你們是什麽人?裏麵可有什麽東西?”


    那道士道:“在下出不虛真人,我們一眾人等都是從冀州國來的,聽聞此地有妖邪作祟,就結伴前來除魔衛道,沒曾想這林子如此酷熱,不過倒不曾發現有什麽東西?”


    葉蓁蓁道:“你們幾時入的林?”


    不虛真人道:“戌時末。”


    葉蓁蓁脫口而出道:“這怎麽可能?我戌時初就進了林子,怎的你們會跑到我的前頭。”


    石銘道:“情況不對。”


    不虛真人道:“確實不對,我們進了林子感覺酷熱難忍,便決定原路返迴,卻走了這麽許久都看不見邊界。”


    葉蓁蓁皺眉道:“原路返迴?”


    噗通一聲,已經有一個小道士熱的暈了過去,倒地不起。他的師傅十分焦急的跑過去抱住了他哭的感天動地,卻半顆眼淚也落不下來,那淚一出眼眶就被蒸發掉了。


    葉蓁蓁急忙注了些法力在扇子上,對著那小道士一陣猛扇。過了片刻那小道士終於悠悠轉醒。葉蓁蓁又塞了顆丹藥給他,但那小道士已到強弩之末,必須馬上把他們送出去,不能再拖延了。


    葉蓁蓁道:“六師兄!”


    石銘道:“哼,今天救你們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下次再敢魯莽行事,打死無怨,知道了嗎?”


    眾人急急點頭如搗蒜。


    石銘腳尖輕點飛身而起,不多時又落迴地麵,麵色略顯陰騖。葉蓁蓁道:“六師兄,怎麽樣?”石銘一語不發,抽出腰間佩劍輕輕在手指上一劃,一顆血珠冒了出來。他道:“可帶了符篆?”


    葉蓁蓁尷尬道:“你知道我向來隻愛動手不愛用這個的?”


    石銘恨鐵不成鋼道:“百八十年你倒半分長進都沒有。”


    那不虛真人急忙從身上摸出一張符篆道:“上仙,我這裏倒還有一張,可剛剛我們慌亂之時已擲出去許多,卻……卻絲毫作用也無。”


    石銘又是冷冷一聲哼,抬手在那符篆上唰唰畫了幾筆,揚手向著空中一拋,那符篆在半空中不停旋轉,突然定住向著樹林深處飛過去,轟的一聲炸開一片白光。白光過後樹林之中竟顯現出一條小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歸雲上仙的追妻日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灰色的蝸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灰色的蝸牛並收藏歸雲上仙的追妻日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