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於他有遺傳性的神經方麵疾病,醫生給出的結論——


    不適合長時間學習。


    *


    榮光杯的決賽之後的幾次年級考,溫可兒的成績一落千丈,從過去的年級前十名,到最後的幾場摸底測試,直接滑到了年級兩百名以後。


    成績的倒退,讓溫可兒賴以支撐的力量被剝離了,她宛如行屍走肉一般,每天都打不起精神來,如此惡性循環,又讓她名次往後麵滑了好幾百名,以至於能不能考上德新高中,都成了問題。


    而更加可怕的事情發生了,期末的最後一次摸底成績下來,溫可兒拿著自己考砸的考卷,走上了天台。


    溫念念本來是在教室裏看書的,聽到外麵傳來喧鬧聲,好多同學奔走相告,說有人站在天台上,好像是要自殺。


    同學們蜂擁而出,來到教學樓下,抬頭朝著頂樓天台觀望。


    溫念念和季馳也跟了出去,抬眼望見站在天台上的女孩,竟然是溫可兒!


    她穿著葉辛懿買給她的一件昂貴的白裙子,坐在天台的欄杆上,憂鬱地往下望。


    “天呐,是溫可兒啊!”


    “坐在上麵太危險了!”


    “她想要幹什麽!自殺嗎?”


    “啊啊啊啊,好危險,快下來啊!”


    “其實...我賭一百塊她根本不會跳。”


    ……


    校保安隊立刻出動,趕到了天台,班主任也趕緊跑了上去,立刻給葉辛懿打了電話。


    葉辛懿很快便趕到了學校,一幫人好說歹說,都沒能把她從樓上勸下來,葉辛懿急得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可兒,你快下來,別做傻事!”


    “媽媽,我沒用,考砸了讓你丟臉,我...我不想活了,嗚嗚嗚。”


    “可兒,你說什麽胡話呢,媽媽永遠不會這樣想的!”


    ……


    一番勸說,毫無效果,溫可兒似乎鐵了心要赴死。


    溫可兒的閨蜜喬娜提議:“其實...可兒一直很欽佩江嶼同學,如果讓江嶼同學上去勸勸她,說不定會有用呢。”


    急紅了眼的班主任和教務主任立刻讓人去找,在教室裏找到了江嶼。


    江嶼正在專注地演算一道數學題,一幫人圍著他,讓他去勸勸溫可兒。


    江嶼抬起清淺的眸子,散漫地說了兩個字:“不去。”


    當初溫念念被冤枉作弊,他如此大義凜然地幫溫念念出頭,可是輪到溫可兒,無論老師們怎麽勸,他態度都很冷淡,說不去就不去。


    “江嶼同學,人命關天啊。”


    江嶼漫不經心道:“與我何幹,我不認識她。”


    “可你之前那樣幫溫念念同學,她...好歹也是溫念念的妹妹吧。”班主任也是急得口不擇言了:“你就看在她是溫念念妹妹的份上。”


    江嶼卻說:“又不是親生的。”


    眾人無言以對了。


    這件事一直鬧到消防隊趕來,終於采用強製手段,把溫可兒從天台上給拖了下來。


    同學們看得也累了,打著嗬欠散去。


    一開始還有些緊張,現在看來,她根本就不會跳,隻不過嚇唬嚇唬別人罷了。


    無語了。


    被“解救”下來的溫可兒一頓暴哭,說自己沒用,考砸了,讓媽媽失望了。


    葉辛懿也是個心軟的女人,抹著眼淚說沒事,媽媽不失望,媽媽隻希望你好好的。


    一場鬧劇,荒唐收尾。


    那段時間,溫可兒的精神狀態非常不好,每天臉上都掛著黑眼圈,憔悴不已,整個人變得非常敏感,而且經常容易暴怒。


    後來,因為早餐的時候仆人忘記給她的牛奶裏放糖,她暴怒地斥責了仆人,說仆人根本沒把她當溫家小姐,甚至暴怒地還想動手打人。


    而後又發生了好多起這樣的事情,於是葉辛懿便帶她去醫院檢查,檢查結果表明,她患上了初期抑鬱症。


    得知自己罹患抑鬱症之後,溫可兒反倒淡定了下來。


    葉辛懿和溫庭軒卻相當擔心,晚上吃飯的時候,葉辛懿苦口婆心地對溫可兒說:“可兒,你現在要做的事就是好好休息,不要想那麽多了,成績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你爸媽把你交給我們,如果你出什麽事,我們怎麽和他們交代呢。”


    “沒錯。”溫庭軒說:“保重身體是最重要的。”


    溫可兒聞言,立刻反駁道:“爸媽,我就是你們的孩子啊,我沒有其他的爸媽了。”


    “是,你是我們的孩子,可...”


    可畢竟不是親生孩子,而是領養來的,就算把名字改成了溫可兒,但永遠改不了她還有另外一個名字——祝莉琴。


    溫庭軒還想說什麽,不過葉辛懿拉了拉他,沒讓他再說下去,本來溫可兒的情緒就不穩定,不要再刺激她了。


    溫可兒用筷子攪著碗裏的米粒,抬頭看了溫念念一眼,溫念念兀自吃飯,仿佛桌上討論的事情,與她無關。


    怎麽能無關呢,就是她把她害成這個樣子的啊!


    溫可兒揉了揉緋紅的眼睛,委屈地說:“姐姐,我知道自己過去惹你生氣,惹你討厭了,我想向你道歉。”


    “道什麽歉?”


    “我患上抑鬱症,其實跟你有關。”


    她輕輕地歎息了一聲,說道:“是我嫉妒你,心裏不平衡,才會這樣...”


    溫念念沒想到她會如此坦誠地說出嫉妒她的話來,微微有些訝異,倒也沒說什麽,不動聲色。


    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溫家父母也看出了一些端倪,溫可兒患上抑鬱症的原因,或者說她的心理疾病,多半和溫念念有關。


    過去溫念念腦子不好,智商很低,無論是在家裏還是學校,都是被人忽視的存在。


    所有的光芒都讓這個來自農村的勵誌女孩占盡了,家人疼愛她,同學們羨慕她,老師也喜歡她,而溫念念呢,她什麽都沒有。


    那場發燒,讓溫念念燒出了一個天才的腦子,溫可兒在她不露聲色的鋒芒之下,變得越來越黯淡。


    這樣的落差,不出問題才怪。


    溫可兒繼續哭哭啼啼地說:“我也知道,我的心態不健康,我必須要調整自己的心態,才能走出來。”


    溫念念嘴角抿了抿:“你...加油。”


    溫可兒:“醫生說,這種抑鬱症,鬧不好可能會自殺呢。”


    溫庭軒和葉辛懿經曆了上次溫可兒上天台的事情,本來就草木皆兵了,現在聽她說自殺,立刻警覺了起來:“可兒,我們都會陪伴你走出抑鬱症的陰霾,你不是一人在戰鬥。”


    溫可兒感激涕零:“謝謝爸爸媽媽,隻是...我的病情症結是姐姐,所以,我覺得我不太適合和姐姐再生活在一起,雖然我很舍不得姐姐,但是分開可能對我們都好。”


    溫念念筷子微微一頓。


    懂了,這貨敢情在這兒等著她呢。


    溫庭軒和葉辛懿對視一眼:“你的意思是...要和念念分開住?”


    “唔,當然,我不能讓姐姐離開,等高中以後,我就去住校,雖然我得了抑鬱症,住校會很不方便,但我也沒有資格讓姐姐去住校,畢竟我才是這個家的外人。”


    溫庭軒立刻說:“可兒,你不要這樣想,我們都是拿你當家人的。”


    “嗚嗚嗚。”


    她傷心地哭了起來。


    “那等高中以後,我去住校吧。”溫念念主動提出來:“把這個家讓出來。”


    溫可兒淚眼婆娑第望向溫念念,沒想到她答應得這麽爽快,本來她都已經準備好向父母一波賣慘。


    溫念念嘴角微微一揚,望著溫可兒,似乎在說:你就希望我這麽說的吧。


    溫可兒避開了她的眼神,又些心虛。


    “我搬走可以,但這終究是治標不治本的方法,因為這裏畢竟是溫家,我也不可能永遠不和她見麵,即便家裏不見,學校裏也會見到。”


    “那念念你有什麽提議?”


    溫念念笑著說:“既然妹妹在我們家住得這麽不開心,居然還得抑鬱症了,倒不如迴鄉下去靜養一段時間,鄉村田園生活,說不定會讓可兒心情變好些,爸媽,你們覺得呢?”


    溫庭軒想了想,說道:“有道理,可兒,你想不想搬迴...”


    “不想!”溫可兒聲嘶力竭地大喊了一聲,尖銳的調子把在樓上打掃衛生的仆人都給嚇了一跳。


    溫庭軒和葉辛懿同時一愣。


    不想...也不需要如此用力的嚎吧,這跟她以前表現出來的謙虛溫和的模樣,判若兩人呢。


    溫可兒也知道自己失態了,連聲說道:“我...我是說,馬上就要升學考了,我...我不想因為病情耽誤了學業。”


    溫念念漫不經心地開口道:“妹妹,現在你的病情才是最重要的,今年如果考不上,明年後年還可以再考,但是抑鬱症這種病不能小覷,正如醫生所說,如果不能好好休養治療,是會鬧出人命的。”


    溫可兒憤恨地瞪了溫念念一眼。


    溫念念壓根沒接她的眼鋒,兀自吃飯。


    飯後,父母都去午休了,溫念念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溫可兒也沒有走,兩人隔著餐桌對視著。


    過去不管溫可兒怎麽作妖,溫念念都不放在心上,基本上就可以無限免疫。


    但這一次,她竟然想用抑鬱症將她逼出溫家,這已經嚴重侵犯了溫念念的“領地”,是她絕對不能容忍的事情。


    溫念念看著溫可兒,冷聲說:“離開,這是你唯一的選擇。”


    溫可兒嘴角揚了揚:“如果我說不呢。”


    “那我就不會客氣了。”


    “你盡可以試試。”


    這還是兩人第一次當麵鑼對麵鼓,把話說清楚。


    可以說是,公開宣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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