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一娘踉蹌地抱著兒子站起身來,淒婉地道:


    “秘典你們已經拿到了,就不能放我們一條生路嗎?”


    雖然明知沒有什麽希望,但作為一個母親,杜一娘仍不願放棄任何一個可能。


    柳五沒有說話,隻是沉穩地握著刀。


    杜一娘沒再多說,望著柳五道:


    “那不要見血好嗎?我不想我兒子看到這一幕。”


    這一次,柳五猶豫了一下,但終於還是收起了手中的刀。


    “謝謝!”杜一娘道。


    然後往後退了幾步,溫柔地看著懷中咬著牙忍痛不出聲的兒子道:


    “雨兒,不要怕,娘永遠都在你身邊。”


    又抬頭望向柳五道:“來吧!”


    話音剛落,杜一娘就猛然轉身躍向懸崖,柳五陡然間懵了一下,隨即勃然大怒,一個閃身就到了崖邊。


    但就這麽微小的一段時間,杜一娘就已經躍下懸崖一丈多了。


    柳五見此情景,怒喝一聲:“混賬!”


    隨即左手便是一掌擊出。


    杜一娘在聽見柳五怒喝的刹那就知不妙,隨即對兒子露出了一個無比溫柔慈愛的笑容,然後運起全身氣力將小花雨猛地從懷中向前推出。


    其實也就一眨眼的光景,杜一娘剛把兒子推出,背後的兇猛勁氣便已臨身。


    杜一娘隻是阻擋了那麽一瞬的時間,整個身體就轟然炸開,散落滿天的血雨,落寞的黃昏中,顯得無比地震撼與淒然。


    小花雨來不及反應就已看到娘親化作滿天血雨,花雨雙目欲碎,身上的痛苦似是刹那間消失,隻是撕心裂肺地哭喊道:


    “娘!”


    淒厲的哭喊聲直透蒼穹,無盡的悲痛欲絕之意似是連這天都要衝破。


    柳五見此情景,雖然早已是心如鐵石,亦略有不忍。


    但隨即還是堅定神色,左手揮動,一個三寸許的非金非玉的棱形錐子就閃電般向悲痛中的小花雨射去。


    伴隨著小花雨的一聲悶哼,錐子刺進了他的腹下腎髒處。看著快速向崖底墜去的小子,直到再也看不見小花雨的身影,柳五才不再停留,閃身向山下村中掠去。


    懸崖的上空飄蕩著花雨淒厲的哭喊聲,黃昏中的霞雲之上似也若隱若現地浮現著那世上最溫柔,最慈愛,最美麗的笑容,而這一切注定再無人得知。


    柳五下山後,徑直尋到了徐堅,走到徐堅麵前,他抬頭肅立,叫了聲:


    “隊長!”


    徐堅正在村口處凝目看著其餘屬下在村中搜查善後。聽到柳五的聲音,淡淡地問道:


    “都辦好了?”


    “是的,那位夫人已被我擊斃,小孩掉下懸崖,應該必死無疑。”


    “應該?”徐堅加重聲音道。


    柳五立即單膝跪地,低下頭答道:


    “那小孩被我以《黑元手》捏碎骨骼,三處腿骨皆已壞死,再難恢複,腎髒也被我以獨門秘器擊中,而且摔下了萬丈懸崖,就算僥天之幸不死,終生也隻是殘廢之人。”


    徐堅隻是冷冷地看著他,並未開口,柳五卻已是滿頭汗水,虧得他還是一位凝虛巔峰的高手呢。


    過了一會兒,徐堅才開口道:


    “下不為例。”


    柳五頓時鬆了口氣,隊長剛剛所給他的壓力似是使他的靈魂都在顫抖,立即恭聲道:


    “謝隊長!”


    “嗯。我為你護法,你以《天視地聽之術》探尋方圓十裏之內是否還有活口留下。”


    “是。”柳五隨即盤膝閉目運轉秘術。


    一刻鍾左右,柳五睜開了眼睛,站起身向徐堅恭敬道:


    “隊長,村中地下有幾處還有不少人,方圓十裏之內的其餘處並未有發現。”


    “很好。你去吧,完成任務後到此處集合。”


    “是。”


    半個時辰後,所有白衣人都集合到了村口,而村中一千多男女老少都已盡數被屠殺。


    徐堅看到最後一個白衣人歸隊後,道:


    “將所有屍首集中於村口燒掉,然後抹去關於我們的所有痕跡。”


    “是。”所有白衣人答道。


    然後各自展開身形,開始有序地忙碌起來。


    而徐堅則是驀然懸空十米,閉目感受著什麽,然後降落地麵輕籲了口氣,又感受著手中的秘典,表情不由輕鬆了許多。


    心中暗道:付出如此大的代價,總算是完成了任務,迴去後應該能升任中隊長了。隻是,卻折損了十一個兄弟。


    想到這裏,他也有些悲傷,雖說已是經曆了無數次生離死別,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呢,何況是生死與共多年的兄弟。


    可是既然他們選擇了這條路,就注定了終會有這一天,隻是早晚而已。


    徐堅轉瞬間也就平複了心緒,畢竟經曆得多了,自然也就能夠坦然接受了。


    夜幕降臨,安樂祥和的小魚溝此刻卻是隻餘一地的灰燼和一根根未化盡的白骨。


    還有仍在四處奔逃鳴叫的雞鴨豬犬才告訴人們,這裏在上一刻還曾是一處充滿生氣的世外桃源。


    但是,如今卻是已在別人的翻手間就已煙消雲散。


    通往穀口的河邊小道上,一行白衣人正在急速飛掠。


    不過片刻就到了穀口,他們並未有任何的停頓,所有人隻是稍微減速,然後東橫西縱間便出了穀,穀口的陣法對他們沒有生出哪怕一絲的阻礙。


    並且,他們一路行來,無論是穀內還是穀外,都無有一絲痕跡落下。


    無疑,他們非常專業。


    一行白衣人並未有迴眸留念的想法,所有人都仍是井然有序地互為犄角,跟隨在徐堅身後向前飛掠,不一會兒便消逝在了莽莽山林之中。


    今夜有著難得的好月色,萬裏無雲,皎潔的月光灑向大地,似給大地披上了一件迷蒙的紗衣,使得這夜更顯得靜謐柔和。


    突然間,一隻小巧玲瓏的小腦袋從草叢中探出,紅色小眼睛咕嚕兩轉,然後就扒開草叢飛速向前竄去。


    咦!仔細一看,這不正是小花雨的那隻紅色小狐狸——小紅嗎?


    原來是這麽迴事:三天前的正午時分,小花雨正抱著小紅躺在床上睡午覺。小紅突然從小花雨的懷中衝出,一直跑出村去,直到今天也沒迴來。


    小花雨很是難受,所有人都安慰他說小紅可能是感覺到它的親人了,所以迴家去了,但肯定會迴來的,耐心等幾天就好了。


    小花雨也沒辦法可想,隻能安心地等了下來。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小紅突兀地離開,隻是由於它受到本能的驅使。


    因為那一刻它嗅到了成熟的天狐果的香味,本能的渴望促使它向天狐果衝去。


    天狐果百年一熟,對大部分生靈來說並沒有什麽用,但對所有的狐類來說卻是絕世奇珍。


    天狐果能夠給所有狐類開啟靈智,且能極大地提升媚性潛力,這對狐類來說自然是天大的機緣。


    因為狐類的修行中媚術一道是所有狐類的主流修行之道,能提升媚性潛力就意味著隻要中途不隕落,必然是板上釘釘的狐類強者。


    所以,凡是天狐果出現之地,方圓百裏之內的狐狸必定聞風而至。


    緊接著自然是要拉開架勢,各個參與者之間大戰一場。


    當然,多數是混戰,最終自然是由集勇氣、智慧、武力、氣運於一身的最優秀的狐狸才可有資格得到天狐果。


    除非在場出現了靈智已開的狐妖震懾,那自然就沒有其他的小狐狸們什麽事了,畢竟在它們的生活中,拳頭才是硬道理。


    而世事就是那麽地玄妙無常,小魚溝的後山的一處石坳中偏偏就生出了一顆天狐果。


    因為這裏受到村口陣法的阻擋和保護,且四麵環山,所以穀中唯一的狐狸小紅自然是近水樓台先得月,輕而易舉地得到天狐果。


    小紅到了石坳,一見到天狐果,二話沒說,就如餓虎撲食般,猛地撲過去將天狐果吞到了嘴裏,然後就光榮地倒在了石坳中。


    天狐果累積百年的藥力在小紅的軀體內四散湧動,但隨之帶來的自然是洗骨刮髓的痛苦。


    所以小紅渾身抽搐,劇痛令它完全站不起身來,就隻能倒在地上被動地接受著天狐果的改造。


    這次改造整整持續了三天,今天傍晚時,天狐果的所有藥力終於全部融入了小紅的身體裏,改造也終於結束。


    經過一番洗禮後的小紅的皮毛更顯光鮮亮麗,眼神更加靈動。


    醒過來的小紅先是舉起了自己的左爪放到眼前晃了晃,覺得沒有問題了才將爪子慢慢放到地上撐了起來,待到確認全身都沒事兒後,小紅小腰一擰,“噌”的一聲就射了出去,這速度似是也比以前快了一倍。


    話說小紅扒開草叢後,不一會兒就到了原來的村莊前,但入眼的卻是一片廢墟,偶爾還能聽見還未燃盡的木頭發出的劈啪聲響。


    小紅一見此景,速度更快地到了原來小花雨所住的地方,伸長脖子使勁嗅了嗅,然後就猛得轉身向村後山頂跑去。


    一路嗅一路跑,兩刻鍾左右小紅便到了懸崖邊上。


    探頭到崖邊嗅了嗅,然後就一縱身躍了下去。


    這便是:何歎人生無知己,狐棄生死隻關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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