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後的第十一天,三年一次的秋水時間如期而至。


    按照秋水試劍大會的規矩,這次十六福地舉薦的弟子,一來必須是入門三年以內超出哪怕一天也不行,二來修為不得超過靈人境,所以各福地挑出的都不是最強的弟子,而是最有潛力的新弟子。


    這也是秋水試劍大會的目的,為了讓新入門的弟子有一個嶄露頭角的機會,以及考教各福地對新弟子的教化水平。


    今日天色陰沉得很,但雙魚峰試劍坪的座位上卻早早就坐滿了人,嘰嘰喳喳的好不熱鬧。


    雙魚峰的試劍坪是專門為了秋水試劍大會而修的,從高處俯瞰呈口寬底窄的圓桶裝,底部中央的空地就是等會比試的場地,半徑兩百丈大小,而圍著這試劍坪秋水獨出心裁建了一圈三層的樓閣,就是現在秋水弟子坐著的觀戰席位,而秋水的長老們分別坐在東西南北四個方位的四處單獨閣樓裏,倒不是不願意跟弟子坐在一塊,隻是這樣方便處置試劍坪裏的突發狀況。


    “表哥、小魚,這裏、這裏!”


    桑小滿找到一處不顯眼的空位坐下,然後衝趙玄鈞,還有一個小道童招手道,這小道童赫然便是當初帶李雲生進秋水的小道童公孫魚。


    “小滿姐,我還是迴我們水月居那裏吧,這周圍都是些不認識的人。”


    拿著大包小包吃食的公孫魚,好像有些怕桑小滿,一臉委屈的說道。


    “這裏才好玩啊。”桑小滿笑著拍了一下公孫魚的小腦袋,然後小聲道:“你瞧瞧這周圍都是鬆濤居的弟子,等會我家小師弟就要跟他們鬆濤居穆伊凡打起來,倒時候一定很刺激!”


    “還是你會找地方,我倒也有些期待了。”


    趙玄鈞一副不嫌事大的模樣坐了下來。


    “就是那個白雲觀的李雲生?”


    知道拗不過桑小滿,公孫魚隻得坐下,然後有些好奇的問道。


    “對對對!”


    桑小滿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一樣。


    “可是……他不是無根仙脈嗎?”


    李雲生雖然是公孫魚領進秋水的,但是日後少有交集,所以話語間顯得有些陌生。


    不等桑小滿迴答,坐在他們身邊的一群鬆濤居的弟子也議論了起來。


    “伊凡師弟第一場遇上的那人叫什麽來著?”


    “李雲生啊,就是白雲觀新收的弟子。”


    “白雲觀多少年沒派弟子參加試劍大會了,這次居然讓個沒有多少修為的無根仙脈弟子來參加比試,這是要鬧個大笑話啊。”


    “他白雲觀每年鬧的笑話還算少嗎?”


    說到這裏鬆濤居的弟子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


    桑小滿聞言示意趙玄鈞跟公孫魚不要出聲,然後笑而不語,一邊磕著瓜子一邊繼續聽著。


    “看起來伊凡師弟這次能開個好頭啊。”


    “我倒是覺得,第一場贏得太輕鬆不好。”


    “沒錯,希望伊凡師兄快點解決那李雲生,然後調整好心態準備明天的對局。”


    見鬆濤居的弟子們已經在開始聊起伊凡明天的對手,公孫魚有些不屑道:


    “鬆濤居這幾年新弟子資質都很差,這穆伊凡也才不過剛剛上人境界,居然敢這麽托大。”


    “也才上人境。”桑小滿笑著捏了捏公孫魚的臉道:“小魚兒本事見長呀。”


    就在桑小滿拿小魚兒開著玩笑的時候,秋水代掌門宋書文走到試劍坪的中央,然後用他一貫的溫和聲音道:“十六福地秋水試劍大會,第一日,第一局白雲觀李雲生對鬆濤居穆伊凡。”


    他沒有扯著嗓子大喊,但聲音卻無比清晰的傳到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裏。


    “師兄,我這樣子真的行嗎?”


    聽到這個聲音,一直站在試劍坪角落的李雲生站了起來,他看了看自己身上那厚重的明晃晃金燦燦的甲胄,還有手上那一雙烏金拳套,轉頭看了看兩位師兄,很認真的問道。


    “當然行!”


    “太威風了!”


    李闌跟李長庚皆是一臉興奮,滿意的不停點頭道。


    雖然李闌跟李長庚很多時候意見不合,但是穿著一身威風凜凜的盔甲,站在秋水試劍大會的試劍坪上,是兩人共同的夙願。


    其實李雲生是想問兩人,試劍大會允不允許穿成這樣,而且這甲胄跟拳套雖然看起來庸俗花哨了些,但李雲生能感覺得到,這兩件東西品階不低。


    “都隻是上品物件,沒有超出規則允許的範圍。”


    還是李闌看出李雲生的心思,於是解釋道。


    這下他才鬆了口氣,然後在台上一種秋水弟子,先是詫異繼而看怪物一樣的目光中走上了試劍坪。


    “這是來比試切磋,還是去打仗上戰場?”


    “這身黃金鎖子甲,還真像白雲觀那幫泥腿子的品味。”


    “我眼睛都快要被那金閃閃的盔甲晃瞎了。”


    看台上的弟子哄笑道。


    “我就說這白雲觀會鬧笑話吧?誰教他穿成這樣的,哈哈哈。”


    鬆濤居的弟子們同樣笑得前仰後合。


    不過很快台上的哄笑聲,就被砰的一聲巨響聲打斷。


    原來就在台上眾人哄笑聲中,代掌門已經向兩人示意比試開始,這穆伊凡想要先聲奪人,錚的一聲毫不猶豫的拔劍刺向李雲生,可還沒等到他的劍刺到李雲生,李雲生帶著烏金拳套的拳頭,一拳就將穆伊凡連人帶劍砸趴在地上,連那花崗岩的地麵給砸裂了。


    看台上短暫的驚愕之後,鬆濤居的弟子開始大喊了起來:


    “作弊,你們白雲觀作弊,他這一身定是高階法寶!”


    “沒錯,這李雲生毫無修為,怎會是我上人境伊凡師弟的對手!”


    “這一局,不能做數!”


    其餘的福地弟子也被鬆濤居的弟子感染,一個個義憤填膺的高喊著李雲生舞弊,開始咒罵白雲觀不要臉。


    在這些人眼裏,白雲觀的弟子,種種地倒是可以,這修為如何跟其他刻苦修行的福地弟子相比?李雲生贏得這麽幹脆,定然是用了什麽不光彩的手段,而且那一身明晃晃的鎧甲,一看就是藏著貓膩。


    有沒有藏貓膩,李雲生自己最清楚—這件甲胄除了奪人眼球跟重,對他沒有人任何幫助,完全是出自自己那兩個師兄怪異喜好。


    縱然李雲生心性淡薄,不太計較他人的言語,但同時被幾千人嗬斥痛罵,特別是他們連同白雲觀一起罵,這讓李雲生少見的有些惱火。


    這時穆伊凡也從地上爬了起來,被李雲生打的地方不是要害,他一個上人境修者,這種程度的傷害其實就跟普通人擦破點皮一樣。


    “嗬…沒想到你們白雲觀的人,好好修行不會倒學會了舞弊。”


    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一臉冷笑道,說完他轉身衝一旁裁決長老道:“此人無恥至極,這身盔甲定然是上品以上的靈寶,明知試劍大會不允還要用,還望長老定奪,剝奪他參賽的!資格,否則讓我們這些平日裏刻苦修行,憑本事參加筆試的弟子心寒啊!”


    他說的義正辭嚴,有故意用丹田的真元將自己的聲音傳遍全場。


    所以他話音一落看台之上又是一片嘩然,穆伊凡這句話就好像證實了他們的猜想一般,這白雲觀的弟子果然是舞弊!


    一時間群情激憤,有人要李雲生賠禮道歉,有人要代掌門剝奪李雲生的參賽資格,甚至有人要白雲觀不得再參加試劍大會。


    沒等那名裁決長老說話,李雲生突然默默的將盔甲一件件的卸了下來,盔甲金屬砸地時發出的聲響在試劍坪迴蕩。


    李雲生脫的一身寬鬆的道袍,隻見他身形筆直如青鬆般的站在試劍坪上,任由道袍被場內的大風吹起,衝著穆伊凡也衝著那名裁決長老道:“重賽一局,如何?”


    他真的有些生氣了。


    那裁決長老笑著點點頭,李雲生身上穿的是什麽,他很清楚。


    “對付你這種無恥之徒,我可不會半點手下留情。”


    穆伊凡冷笑,他一直堅信,剛剛被李雲生打到那一拳,隻是自己大意,還有李雲生那一身盔甲靈寶的緣故。


    那邊裁決長老一點頭,穆伊凡手裏長劍就如一刀電光刺向李雲生。


    李雲生也會劍,在他眼裏穆伊凡的這一劍…蠢到家了。


    就在穆伊凡那一劍離李雲生胸口還有半米的距離時,李雲生腳下向前踏了一步,人影如鬼魅般從穆伊凡身側擦肩而過。


    穆伊凡一劍刺了個空。


    李雲生已經見識過閻獄鬼差的劍,再看穆伊凡這一劍就跟過家家一樣。


    沒給穆伊凡出第二劍的機會,李雲生借著行雲步之勢,打虎拳一式震猛虎,再次一拳砰的一聲將穆伊凡砸到在地,隻是這一次試劍坪地地麵被砸出了一個大大的坑,穆伊凡的頭就埋在那坑裏頭。


    “行雲步!碎石勁!”


    看台上也不都是什麽都不懂的弟子。


    這兩樣功法都算不上玄妙,但懂的人都知道,練習這兩種功法,需要非凡的毅力跟孜孜不倦的練習,他們眼裏對李雲生再無任何輕鄙的神色。


    “這就是楊老頭教的那小子?能把打虎拳跟行雲步練到這般地步,看起來吃了不少苦啊。”


    看台上,門派長老們坐的閣樓裏,有人先是好奇繼而感慨道。


    “很不錯,不過下一輪應該沒有勝算了。”


    另外一名長老接著道。


    “他下一輪是對誰?”


    “玄武閣,葉驍。”


    “可惜了,我本想看看,這小子能走多遠的,既然是葉驍那就沒辦法了。”


    “不見得。”


    就在眾人紛紛附和的時候,一個中氣十足的蒼老聲音反駁道。


    眾人迴頭一看,居然是向來很少出門的黃鶴樓大先生,季真帶著一臉尷尬的笑容跟在他身後。


    “哦?大先生有何高見?”


    見說話的是大先生,有人好奇的問道。


    “我賭一萬金,李雲生勝。”


    大先生今天好像很開心,他笑著看向閣樓裏的長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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