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公公啊,下官愧對先皇!愧對聖上啊!”被強製抬到床上的夏淵拉著常春的胳膊就開始痛哭流涕:“下官有負先皇所托,有負陛下啊!”


    一旁的成玉淑不動聲色地攏了攏衣襟,跪坐在床頭腳榻上用手帕捂著臉,也開始了新一輪的哭泣:“嗚嗚嗚......”


    “夏大人莫要想太多,皇上還是很在意你的,你看,一聽聞你病了,就立即派了禦醫前來診治,可見大人您是簡在帝心呐。”常春眼瞅著夏淵把眼淚鼻涕口水一股腦都往自己身上抹,膈應的頭皮都快炸開了,險些維持不住臉上的笑容。


    “陛下對我這麽好,這.....這......臣以後一定、一定.......”夏淵一副激動的不知該如何表達的模樣,後麵氣喘籲籲跟進來的兩個小太監,瞪大了雙眼,滿含仰慕地看向常公公。公公幾句話就能讓一個三朝元老激動成這樣,不愧是太監中的第一人呐!


    迴頭看懂了小太監眼中的意思,常春不由的在心中罵娘,激動個屁!


    此時,常宇青也護著孫太醫姍姍來遲。常春逃也似得將自己從夏淵的鼻涕中拯救出來,把孫太醫拉倒床邊,自己站的離床遠遠的:“孫太醫快為大人診治。”


    孫太醫坐到床邊,看了看夏淵通紅的麵部,又讓他張開嘴看了看舌苔,探了探額頭和手心,都是滾燙一片。確實是發熱的症狀。可是切脈的時候卻又發現脈象正常。


    皺了皺眉,孫太醫站起身跟一旁的成玉淑說道:“夏大人有些發熱,應是思慮過重所致,下官開幾帖藥給大人,切記按時服用。”


    “謝謝孫太醫。”成玉淑低著頭站起身施了一禮。


    常春有些意外,沒想到夏淵竟是真病了!


    就在常春打算領著禦醫迴宮複命的時候,夏老太太領著王婆子帶著一眾丫鬟氣勢洶洶而來。


    “二狗子啊!你可不能死啊!!!”


    第4章


    “二狗子啊!你可不能死啊!!!”


    中氣十足的一嗓子吼叫傳來,屋裏的人全部虎軀一震。


    成玉淑正準備出門去迎,就見自家婆母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進了屋,一個箭步衝到床前,趴到床邊哭的是肝腸寸斷:“我苦命的兒啊~~~~”


    成玉淑一聽,眼淚更是收都收不住,也哭了起來:“相公啊~~~~”


    一旁的王婆子給後麵的丫鬟使了個眼色,然後帶頭,一群人一起嚎道:“老爺啊~~~~~~”


    整個屋裏哭聲震天響,夏淵躺在床上裝死。


    本來就不大的內室,裝了這麽多人,擁擠的厲害。加上門窗基本上都關了,就剩一個正門開著透出一些光源,室內的氣氛甚為壓抑。


    屋子裏的其他人都被這場麵搞得有些傻眼,沒太搞清狀況。夏大人不就是發熱嗎?怎麽整的跟得了絕症、馬上就要不行了似的?幾個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不知道該擺什麽表情,大家都在哭,就我們不哭,是不是不太好?


    這裏就常春身份最高,畢竟代表的是當今皇上。隻見他輕咳一聲,往床邊擠了兩步,對著夏老太太說道:“老太太,節哀啊!”


    “節哀?!你才節哀呢!你全家都節哀!”快哭暈的老太太根本沒看清說話的是誰,一聽這話,瞬間炸了,猛地迴頭喝道:“我兒子活的好好的!我節什麽哀?!”


    常春正對著老太太,一個沒防備,被老太太的憤怒的口水噴了一臉,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問題,總覺得口水中夾雜著老太太的鼻涕,這下可給惡心壞了。抬手就用袖子擦,然後發現,越擦臉越粘,這才想起來,袖子上都是夏淵的鼻涕!


    “我.....”這一刻,常春是想跳腳罵娘的,但是良好的職業素養讓他硬生生的忍住了。隻能在心裏狂罵:哭的跟死了兒子的人是你,說你兒子沒死的還是你,你怎麽就那麽厲害呢?!


    老太太用帕子沾了沾眼淚,定睛一看,太監服?!哎呦,這可不就是宮裏來的大總管嗎?老太太顫顫巍巍地站起來,伸手就想拉著常春再哭一場:“總管大......”人字還沒出口,剛起勢就被常春打斷了。一個閃身沒讓她拉住,站的遠遠的說:“老太太,夏大人無礙,孫太醫已經開了藥,隻要靜養就沒事的。咱家這出來的也夠久了,是時候迴去了。”反正他的差事完成了,迴去也能交差了,這地兒他是一刻鍾也不想多呆了!


    “夏大人好好休息。”常春囑托完轉身就走,一旁哭的正起勁的王婆子瞅準時機、悄咪咪地伸出了自己的三寸小腳,正想趕快離開的常春隻覺得腳下一絆,整個人不收控製的往前摔了出去:“啊啊啊啊啊啊!!!!!”


    “砰!!!”重物落地聲。


    王婆子快速收迴腳,用帕子捂著臉哭的更起勁了:“我的老爺啊~~~~”


    “公公!”


    “常爺!”


    “總管大人!!!”


    驚唿聲此起彼伏。


    而正好頭先著地的常春,已被磕暈過去,完全不省人事,根本聽不到這些唿喚了。


    就這樣,小皇帝跟前的貼心人,常春公公大總管,早上走著進了尚書大人,哦,不,是巡撫大人府上,中午就被躺著抬了出來。嘖嘖,真是可憐。京城裏消息比較靈通的官員都忍不住掬了一把同情淚。


    所有人都走後,成玉淑心悅誠服地站在一旁看著婆婆先是甩著帕子,笑眯眯的把王婆子誇了一遍,幹得漂亮!


    然後,掐著腰、指著床上的兒子就開始破口大罵:“你說,老娘怎麽生了你這麽個慫包蛋兒!平白無故被人降了官屁都不敢放一個!你丟不丟人!”很顯然,夏老太太自發性選擇性地遺忘了自己兒子要辭官這個事實。


    老太太的想法很簡單:敢降我兒子的官,撓不死你我也撓死你下麵的人!


    夏淵想到被抬出去的常公公,笑的直在床上打滾,胡子都蹭歪了。所以也不跟自家老娘嗆,就是樂嗬嗬地任憑她罵。不管怎樣,有了老娘這次的神助攻,效果更好了,哈哈。


    此刻,宮中,剛剛見完禮部尚書小皇帝麵無表情地坐在龍椅上,本來今兒聽禮部那邊匯報說今年來進貢的使者快到京城了,心情還不錯。可是一轉眼常春就被抬著進了宮,聽孫太醫說,還是走路磕暈的!嗬嗬.....


    遣退了所有人,小皇帝的盯著剛剛醒來、趴在地上迴稟的常春,眼神冷的幾乎能凍死人。


    “當時屋裏光線很暗,奴才、奴才也不知道怎麽的,隻覺得腳下一絆,就摔倒了。”欲哭無淚的常春縮在地上瑟瑟發抖。


    “腳下一絆?虧你說的出口!你就是這麽給朕辦事兒的?!”


    看著下麵快縮成一個球兒的常春,小皇帝麵癱臉下麵隱藏著一顆快嘔死的心!


    說夏淵是真病,小皇帝是打死都不信的。那小子鬼點子那麽多,指不定怎麽給蒙混過去的。讓常春跟過去就是為了讓他看著點,結果呢?他自己把自己在夏府摔暈了!豎著進去橫著出來了!


    說常春是自己摔暈的,小皇帝也是不信的。常春的規矩是毋庸置疑的,怎麽可能連個路都走不好?可是孫太醫也在場,據他描述,當時夏淵還有其他的人,都離常春有一定的距離,根本不可能去絆他。常春身邊隻有幾個丫鬟婆子,更不可能有膽子去絆他!要是硬說是丫鬟婆子幹的,肯定會被人認為是他,當今皇上故意讓常春嫁禍的!你說氣人不氣人?!


    小皇帝覺得自己要被嘔到內傷了。


    夏淵,好,真是好樣的!無論是之前在潛邸還是後來當了太子,隻要對上夏淵,次次都能氣的他食不下咽又無計可施。想到這兒,小皇帝更氣了!


    “滾滾滾,朕現在不想看到你!”


    “是。”常春暗鬆一口氣,還沒等他出去,就聽皇帝說道:“慢著!”


    常春心頭一緊。


    “把蕭斐給朕叫來!”“是。”又猛的一鬆。


    哎呦,聽說心髒這樣時緊時鬆的容易猝死,可真是伴君如伴虎噢!出了門的常春摸了摸腫的老高的額頭,忍不住心疼的抱抱自己。


    而被急召入宮的蕭斐望著自家主子氣鼓鼓的樣子,無奈的歎了一口氣。主子哪哪兒都好,就是不知怎的,隻要一碰上夏淵的事情就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完全沒了平日的成熟穩重。


    “皇上,古語有雲: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您想處置他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何必如此大動肝火?”蕭斐勸道。


    “你當朕不想嗎?那夏淵從皇爺爺在位時就入了刑部,從一個小小的門吏一步步爬到尚書,中間也是立了不少功的。若是沒有個站得住腳的由頭,朕貿然處置了他,禦史台的那些人又要朝堂血諫了!”


    想到禦史台那幫以血濺金鑾殿為榮耀的狂熱分子,蕭斐也不禁沉默了下來,那一群想流芳百世想瘋了的瘋子,惹不起、惹不起。


    “算了,先讓他再得意兩天,等各國進貢的事儀完了,朕再好好跟他算這筆帳。”小皇帝深吸一口氣,咬牙切齒地說道。


    另一邊的躺在床上吃著媳婦給剝的葡萄的夏淵,完全不在乎小皇帝的怒火,生氣啊,生氣了好啊,什麽時候氣的罷了她的官,那就更好了!


    於是乎,第二天的早朝小起她沒去。


    小皇帝沒吭。


    第五天的早朝小起她沒去。


    小皇帝也沒吭。


    第八天的早朝小起她沒去。


    小皇帝又沒吭。


    十天後的早朝大起她沒去。


    小皇帝爆發了。


    這次的爆發不同於以往的爆發,小皇帝就在大朝結束時問了兵部尚書一句:“夏淵可曾去兵部報道?”方山陽簡要的迴答了四個字:“未曾前來。”小皇帝二話沒說黑著臉迴了養心殿。


    “把夏淵給朕叫過來!!!”


    常春縮緊脖子咽了咽唾沫小聲迴答:“夏大人好像說是病體未愈。”


    未愈?小皇帝冷笑,一個發熱十天未愈,還沒燒死了嗎?!


    “傳朕旨意,哪怕他夏淵還剩一口氣,就算是爬!也要給朕爬進宮來!”


    半個時候後,在府裏接到旨意的夏淵,心頭一跳,有點不妙的感覺。


    好像,似乎,玩兒脫了。


    第5章


    玩兒脫了的夏淵這才想起來,這位小主子現在已經是九五之尊的皇上了,可不再是之前那個隨便逗逗就能炸毛的太子殿下。□□著扶了一下額頭,果然,慣性思維害死人呐。


    苦著臉跟自家媳婦兒告了別,夏淵慫啊慫的進了宮。


    小皇帝板著一張死人臉瞅著跪在地下的人,一詞一頓的往外蹦字:“夏淵,夏玉衡,夏大人!”


    “臣在。”夏淵趴在地上裝孫子。


    “這曆事三朝的老臣,跟別的官員就是不一樣。怎麽著,被降了官就不願意上朝?覺得朕這這個新主子委屈你了?”


    “臣惶恐。”夏淵縮的更厲害了,緊張地吞了吞口水說道:“臣隻是前幾日得了風寒,無力下床,這才向吏部告了假。”


    “哦?那今日怎麽進的宮?難不成,真是爬著進來的?”小皇帝走下來,到她跟前,趴著的夏淵隻看到一雙龍靴映入眼簾。


    “是陛下您的龍氣庇佑了臣,聽到旨意的那一刻,臣,忽然就腰不酸了、腿不疼了、瞬間能起床了。陛下不愧是真龍天子、臣謝陛下救命之恩!”夏淵討好地抬起頭仰視著皇上,一臉感激。小皇帝差點就被氣笑了,真真是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他蹲下身,攥起夏淵的下巴,仔細打量著。這一個人的臉皮,怎麽能厚到這種程度?夏淵諂媚的笑容僵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又不敢亂動,隻能繼續僵硬地笑著。


    “夏淵,你知道嗎?從在潛邸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朕就討厭你。”這是兩人第一次離這麽近,夏淵似乎都能感受到小皇帝說話時唿出的熱氣。


    她向後仰了仰,努力想要解救自己的下巴。


    “真不知道先帝為什麽那麽優待你,你自己說,你有什麽好的?”小皇帝感受著手中細膩的觸感,不屑地鬆開了手。一個大男人,長的娘們唧唧的,沒有一點朝廷大員的樣子。


    夏淵揉著被小皇帝捏過的下巴,訕訕地笑著,不敢迴答。


    “既然夏大人可以下床了,那是不是就可以開始上差了?”


    “是是是,臣明日就去兵部報道。”夏淵哪裏還敢說不是呦。


    “馬上外國進貢的使臣就要來了,京城裏的巡防護衛必然要加強,尤其是四方館那邊,萬不可有一點閃失。現在朝廷缺人,依朕看,不用等明日了,等會兒出了宮你就直接去兵部報道吧,順便把差事領了。”


    “皇上的意思是?”


    “既然是直隸的巡撫,那你來負責這京城的巡防也是合情合理。夏大人既是先帝手下的能臣,定然不會給朕整出什麽亂子吧?”


    夏淵還是第一次聽說讓巡撫去管巡防的!雖然都帶了一個巡字,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好嗎!


    還有,這管理四方館的事情是人人都能幹的嗎?既要保護那些使臣不能死在這兒,又要防著那些使臣出什麽幺蛾子,還吃力不討好。沒出事是應該的,出了事就得你擔著,往年都是六部一起出人,出了事大家一起扛。現在聽這小皇帝的意思,讓她一個人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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