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吃的很不舒服,飯夾生是一方麵,林姨說的話讓我很在意,沒了胃口。


    走之前,我將王老爺子給我的三千塊錢都留給林姨了,當做給順子的醫藥費。


    林姨隻收了兩千塊錢,讓我帶走一千,作為生活費。


    順子的麵包車停在王老爺子家門口,我不會開車,隻能再喊來司機小哥開車送我迴去,給了他三十塊錢幸苦費。


    走之前,還發生了一件怪事。


    王老爺子找到我,問我能不能把老嫗提前埋了,和對林鳳蝶母女一樣。


    我搖頭說不行,林鳳蝶母女比較特殊,害怕變成母子煞,所以提前下葬。


    老嫗沒什麽問題,最好還是守七天靈,按照習俗去走。


    王老爺子欲言又止,還想要說什麽,但是我著急,催著司機小哥開車離開。


    又一方麵,是我對王老爺子沒啥好印象,隻當做他是沒心肺,不想幫自己老伴兒守靈。


    如果我當時能多等一會兒,或許王老爺子的命運就會改寫。


    我著急迴村,司機小哥開的速度比順子要快很多,隻用了十幾分鍾就到了村口。


    我讓他把車停在順子家裏,然後將剩下的錢全都塞給了順子父母,告訴他們順子進城幫我辦點事,過段時間才能迴來,讓他們不要擔心。


    做完這一切後,我迴到李寡婦家,收拾東西,準備去秤砣嶺。


    其實也沒什麽好收拾的,無非就是洗了個澡,換了件衣服。


    李寡婦的身材和我差不多,農村的衣服又都偏向中性,穿起來沒什麽不妥。


    對別人來說,穿死人的衣服或許還有些忌諱,但是墳地我都睡了十七年,這點小事自然不放在心上。


    我正準備出門,忽然看到一張臉趴在窗戶上,盯著我看。


    這張臉我見到很多次了,她一直跟著我,陰魂不散。


    我趕緊追到院子裏,這一次她竟然沒有跑,就站在門口和我對視。


    她的年紀看起來和我差不多大小,身上穿著的衣服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小姐,皮膚白嫩白嫩的,和瓷娃娃一樣,不像是村裏的人。


    我在打量著她,她也在打量我。


    她率先開口了,聲音很輕,必須集中注意力才能聽清,“秤砣嶺你不能去。”


    我沒有理她,反問道,“你是誰,為什麽一直跟著我?”


    她淡淡的說,“我叫徐芳。”


    我沒忍住爆了句粗口,“你放屁!”


    “徐芳十七年前已經死了,你別告訴我你是鬼!”


    她站在陽光下,身後有影子,麵色紅潤,分明就是一個大活人。


    徐芳的臉上露出一抹譏諷的笑,“你這麽蠢,真不知道徐陰婆為什麽會選擇你。”


    選擇我,什麽意思?


    我不蠢,可是這其中信息缺失的太厲害,我能分析出來的東西很有限。


    徐芳用清冷的語氣說,“這段日子我會住在徐家老房子,你有解決不了的事可以來找我。”


    末了,她盯著我嚴肅的說,“秤砣嶺,不要去!”


    說完,徐芳就走了。


    我沒有挽留她,就算留下來估計也問不出什麽。


    她給我的感覺很難相處,還有點自以為是。


    而且她是人是鬼我還沒弄清楚,不願意和她有過多的接觸。


    但是徐芳說的話,讓我很在意。


    林姨說秤砣嶺是個圈套,讓我去不是趙一手的本意。


    現在徐芳又不讓我去,且不說她的目的是什麽,秤砣嶺的事值得我去多加警惕了。


    阿婆去世後,我唯一認識的人就是趙一手。


    他現在出了岔子,我不去,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秤砣嶺還是要去的。


    不過我留了個心眼,出發之前從李寡婦家的櫃子裏翻出來一把折疊小刀別在腰上。


    還沒等我出門,外麵又進來一個人,是老獵戶。


    他皮膚黝黑,右邊臉上有一道一指長的疤痕,再往上一點就傷到眼睛了。


    老獵戶大刺刺的進屋,很不客氣的抓起李寡婦的衣服放在鼻子下麵嗅了一口,問我什麽時候出發。


    隨著他說話,右臉上的疤一抖一抖的,看起來很不好惹。


    我原本是打算自己去稱砣嶺。


    老獵戶竟然沒走,在村裏等了我兩天時間。


    之前我不會多想,但是現在聽了林姨和徐芳的警告後,我察覺到這其中的貓膩。


    老獵戶隻是一個傳話人,他會這麽盡心的一直等著我?


    換位思考,我是老獵戶,話帶到後就會走了,盡量不去趟渾水。


    心中警惕,表麵我不動聲色,故意露出一副很感激的表情,“叔,你還沒走啊,太好了,我正愁著怎麽去秤砣嶺呢。”


    他說,“趙一手拜托我,我肯定要把你帶到,跟我走吧。”


    他越是盡心負責,我就越是警惕。


    怎麽看,老獵戶都不太對勁。


    跟著他來到村西頭,棺材鋪門口,老獵戶掀開路邊的草堆,裏麵躺著一輛黑色的老款摩托車。


    我眼尖,看到了摩托車後座上別著的一把雙管.獵槍。


    老獵人扶起摩托車,獵槍跨在肩頭,拍了拍後座,嘴裏叼著煙,笑嗬嗬的說,“上來吧,秤砣嶺離這挺遠,我騎車帶你去。”


    說話的時候,他的手若有若無的摸著獵槍,威脅意味十足。


    事到如今,我沒有退縮的理由。


    跨上摩托車,腳沒踩的地方,伸直了又會拖地,隻能微曲著,難受的很。


    老獵戶用力擰了下油門,摩托車躥了出去。


    猝不及防之下,我差點被甩出去,慌忙抓緊後座。


    二十多裏地,饒是他騎得很快,也用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


    秤砣嶺是兩座山的交匯處,山石擠壓在一起,看起來像是一個大秤砣一樣,由此得名。


    我下車的時候兩條腿都麻了,屁股一路上也墩的生疼,走路都不穩。


    老獵戶沒有讓我休息的意思,他說趙一手現在的情況緊急,必須趕緊上去救人。


    漏洞百出的謊言,他已經懶得遮掩了,手裏拿著獵槍,陰翳的目光有意無意的掃過我的腦袋。


    我關心的是趙一手的安危,問他,“你確定趙一手在上麵是吧?”


    老獵戶咧開嘴笑了笑,“我騙你做什麽,他在不在上麵,你跟我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說行,趁晚不如趁早,趕緊上去吧。


    隻要我不想著跑,老獵戶也不會故意為難我,反而在上山的時候幫我搭了幾次手。


    不過我沒有因此而感激他,老獵戶把我引來這裏,肯定是不安好心。


    秤砣嶺中都是山崖,陡峭的很,老獵戶如履平地,再陡的地方也能找到路爬上去。


    沒有他帶路,我可能連半步都走不了。


    路上,我問他為什麽大家談起秤砣嶺就會色變。


    老獵戶停下來,從懷裏取出煙盒,給自己卷了顆煙,叼在嘴裏反問我,“你知不知道趙一手來這是為了什麽?”


    我搖頭說不知道,趙一手走的時候就說要走趟活,沒和我說具體的。


    老獵戶陰笑了兩聲,他說趙一手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原本是打算帶我來的,但是因為李寡婦需要人守靈,這邊他又放心不下,就自己來了。


    結果自作自受,被困在了這,反倒是便宜了他。


    話說到這個份上,等於敞開天窗說亮話了,他帶我過來果然是有目的性的。


    當初趙一手說走趟活的時候,也提過必須要我跟著。


    不過當時我沒有在意,現在想想,我就是一個累贅,趙一手為什麽說一定要我跟著?


    老獵戶砸吧砸吧嘴,“想明白了吧,就算我不帶你來,你早晚也得來這。”


    我還是不解,又問,“秤砣嶺裏有什麽讓你們趨之若鶩?”


    老獵戶忽然收起笑臉,正色道,“墳!”


    我更加疑惑了,“什麽墳?”


    老獵戶道,“仙墳!”


    聽到仙墳兩個字,我頓時驚得變了臉色。


    阿婆的筆記中,記載過仙這種東西。


    仙分兩路,叫法各不同。


    其中一路為狐黃白柳灰,狐指的就是狐狸,黃是黃鼠狼,白是刺蝟,柳是長蟲,灰則是老鼠。


    還有一路的叫法是胡黃常蟒,外加一路煙魂。胡指的是狐狸,黃是黃鼠狼,常是長蟲,蟒是蟒蛇,煙魂指的是孤魂野鬼。


    在東北,有一部分接了仙的出馬香童,可以請仙上身,為人卜卦治病,積德行善。


    不過他們請來的仙,都是留在陽間的堂仙,據說真正的上仙都在天上。


    阿婆留下的筆記中也有請仙的手段,要付出很大的代價,不到萬不得已不會使用。


    上仙長生不老,但堂仙的壽命是有盡頭的。


    堂仙死後,會迴到他們得道的山脈,留下仙墳。


    據聞仙墳中藏有仙家的道果,凡人得了便可入仙籍,成為可在人世間行走的下仙。


    當然,這隻是傳說,就連仙墳也從未有人見過。


    現在老獵戶告訴我秤砣嶺裏有一座仙墳,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略加思索,我便明白這是騙人的,如果真的有仙墳豈會輪到我們這些江湖術士,早就被人取走了。


    老獵戶還不知道我已經識破了他的謊言,語重心長的說,“這仙墳不是尋常人能進去的,所以才會找到你。你足月的時候就已經死了,現在的命是借的,不在陰間生死簿上,隻有你,才能入得了這仙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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