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微擔心地問:“你行嗎?”


    白芷道:“我有數了。所有傷者從受傷到送過來的時間越來越短。我說不太準確他們是多久前受的傷,感覺還是能感覺得到的。他送傷者來的時間間隔越來越短,再不找到他,他會當著我的麵殺人的,你算過咱們在路上走了幾天了嗎?十五天了,如果五天之內我們抓不到他,他一天送兩個人來,一氣送到鑄劍山莊,樂子可就大了。”


    話一出口,陸英就說:“做出這樣的事也太不可思議了吧?就為了下我們的臉?”白微道:“我不知道我們算不算丟臉,我隻知道兇手已經揚名了。”


    白芷道:“等等,查一查這幾個人身上有沒有什麽標記!如果有,我猜的可能就對了。”


    商陸有點轉不過筋來:“什、什麽意思?”


    白芷道:“這個人的心理挺變態的。”


    白微跑了出去,過不一會兒迴來說:“有的,在耳後都有數字。”


    白芷道:“明天你們先走,不用理我,左虹扮成我坐在車裏。”


    次日一早,白芷躥在房梁上,車隊走了有一陣之後她才在外麵慢慢地跟。車隊後麵跟了不少跟隨看熱鬧的江湖客,她披個素麵鬥篷,拉上兜帽也就不甚打眼了。


    誰說這人一定就在前麵了呢?從第一個傷者出現已經第六天了,如果在前路有這樣一個人,除非他的顧鬱洲那樣的勢力,否則早被聞風而來的江湖俠士們找到了!這麽判斷還有另一個依據——白微的能力,如果連白微都找不到,那麽這個人多半不是在前麵。


    這樣就能說得通了,他不在前麵等而在後麵跟,往前找死也找不到他!


    他一定有可以攜帶一個人的工具,要麽是車,要麽是轎,要麽是箱子,或者背個麻袋之類,白芷認為最後一個不太可能,還是馬車的可能性更高。車裏應該已經綁架了一個受害者,受害者耳後應該已經有了數字的標記,這是活生生的證據。


    白芷也是送一次幹這種推理的勾當,當時是覺得眼熟才決定估且一試,萬一猜錯了也沒關係,那就讓白微繼續用之前的思路找人。反正人她是救活了,也不算砸了招牌……吧?


    白芷一麵安慰自己一麵觀察,尤其注意有車的人,一路已經排除了好些,最終將目標鎖定在了一輛馬車上,普通的馬、普通的車,車夫戴著鬥笠,一路上車裏的人一口水也沒喝也不曾方便更不曾說話。白芷跟著馬車進城,看見鬥笠往上掀了掀,正對的恰是顧家車隊的方向。


    進城之後馬車並沒有急著隨人流去客棧圍觀等今天的傷者被送去而是慢慢地走,臨街人家裏陸續飄出飯菜香味的時候,車夫掀開簾子鑽了進去。車內隨即傳出一聲悶哼,白芷揚手出劍掀掉了車頂!


    車夫一隻拳頭正頂在一個人的胸口!


    車頂掉地發出巨響,臨街鋪子的老板娘從二樓探出頭了隨即一聲尖叫!走遠了的俠士們聽到聲音立刻掉頭狂奔迴來。


    車夫按下鬥笠一躍而起,輕鬆從破車上躍下。


    【輕功不錯嘛!】白芷翻了個白眼,先落下來看傷者的耳後,果然有一個數字。那便沒有任何的疑問了,她猜對了!白芷問道:“先前傷人的是你嗎?”


    看到有人來了車夫反而不了逃,看俠士們陸續趕到打算圍堵他車夫將鬥笠往後一推,露出一張還算俊秀的臉,二十五、六歲的樣子:“是我又怎樣?哈哈哈哈,看到你們一群‘成名人物’沒頭蒼蠅一樣的亂轉真有趣。”


    俠士們義憤填膺:“你這個江湖敗類!”邊罵邊打,完全不講江湖規矩地圍攻。


    車夫武功不錯,左躲右閃地戲弄俠士們道:“敗類我也要做最大的一個,被敗類戲弄的感覺如何?”又指著馬車問,“不先救他嗎?他可就要死了。”


    此時顧清羽趕了過來,白芷是故意將車夫留到現在的,見他來了才說:“是他了。”顧清羽道:“閣下要考較小女的醫術隻管登門就是,顧某並不會阻攔,何必傷及無辜?”


    車夫居然笑了,聲音低低的:“誰管她醫術高明不高明?我隻要江湖知道我!選她不過是因為她是最近出了大風頭的那一個。你們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艸!還真是個變態!】白芷道:“我醫術高明不高明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你要死了。數三聲,不報名字你永遠沒機會了,不開玩笑哦。”


    車夫笑了:“好,一、二……”


    白芷動了,劍光一閃一顆清秀的腦袋飛到了半空。白芷還劍入鞘,正對著剛剛趕到的白微說:“不騙你。”這貨水平不及無名少年。


    第46章 親人


    白微並沒有懷疑過白芷的話, 白芷說正事還是胡說八道他是分得清的。他還知道白芷另有一個馬甲, 一招殺雖然不容易, 但如果是“連天殺神”做的, 那就又沒有什麽好懷疑的了。


    白微點了點頭:“晚飯還沒吃吧?今天能消消停停吃一餐了。”


    白芷道:“好。”猜都猜得出來,白微肯定不會由著這家夥就這麽死了,腦袋都拿下來了, 白微至少會查一查這個人的來曆, 無論查不查得到。


    顧清羽道:“將這裏收拾一下,咱們迴去吧。”他命人將傷者也給抬了迴去。白芷道:“我先看過了再搬動。”內傷,肋骨還斷了幾骨,白芷順手把他肋骨給正了綁了兩片木板:“遇到傷者不要隨便搖晃、移動,重擊之下輕易移動斷骨會刺破髒器, 那就真沒救了。好了, 迴去吃飯吧。”


    顧家人對白芷的行為並不感到驚訝,包括晚一步來迎他們的顧征。原本跟著顧家的車隊看這樁江湖奇聞又或者有些俠義心腸的人卻不這樣, 他們中最先聽到動靜趕過來的人是圍觀者裏武功最好、至少是輕功最高的。這批人試圖與兇手交手, 並且被戲弄過。他們有的存了生擒的念頭, 生擒也比擊殺為難,但是當時在場五、六人聯手未能占到便宜,白芷卻隻是抽劍、劃一下、還鞘。


    這些人不免與親近的人交流, 以為江湖傳言“無名劍”敗於“無所不治”之手應該是真的了。這次論劍大會還沒開, 第一個叫響的劍客已經出來了。


    他們如何想顧家人已不甚關心了, 他們一連糟心了好幾天, 一朝解套, 商陸笑道:“你午飯肯定沒能好好吃,晚飯就安安穩穩的吃,有什麽事都別搭理。”


    白芷也沒跟他犯嘴賤,愉悅地笑道:“那是當然!隻是這幾天咱們終歸耽誤些行程恐怕要晚一點才能到了。”陸英道:“已經派人與堂叔說了,況且現在江湖上的事傳得很快他應該已經知道咱們遇了點小麻煩,不會不通情理的。”


    顧清羽還是不大樂意,以為這兇手腦子是真有病,江湖上邪性的人有為了比鬥拿活人當道具的,那些人至少還與本事沾個邊。這一位從他最後的表述來看,虐傷無辜都不算個事兒,他甚至不是為了從這種虐待中獲得快-感。


    白芷道:“對呀,心理變態嘛!而且他肯定不甘寂寞,肯定還會有別的計劃,還是死了幹淨。”商陸道:“對!以後再也不用這種貨色傷腦筋了!今晚我要好好睡一覺,這幾天吃不好睡不好的,我都要出白頭發了。”


    幾個人說話也沒插g,第二天也沒人找他們的麻煩了。


    一夜好眠之後趕路也快了幾分,越往鑄劍山莊去人越來越多,想提前到的非止顧清羽一人。眼看還有三、四天路程的時候,車隊又遇到了成群結隊的小販。他們都是附近嗅到商機的人,鑄劍山莊會招待名宿大家的食宿,也會在正式的日子安排簡單的流水席。其他的方方麵麵就得靠各位俠士自己解決了,這些都需要小販供給。


    低端的有挎籃賣瓜果的,高端一點就是結個小商隊,還有賣柴米油鹽豬羊魚蝦的,每一次這樣的武林大會都不乏這樣的普通人來活躍氣氛。


    顧家的車隊帶的東西周全,卻也不乏有小販圍上來兜售自己的貨品。但是顧家的車隊並沒有用得上與他們交易,在離鑄劍莊還有兩天路程的時候,顧方已經派了兒子帶了一列車隊來迎接——生鮮都自帶了。


    顧方的新府與鑄劍山莊很近,這次也因交情參與了一部分的籌備工作,他在江湖上的名頭比在連天城時還要高一些。顧方的兒子顧珍辰也有點意氣風發的意思,見到顧清羽利索地磕了個頭:“侄兒給伯父請安!”他們已經知道了顧清羽路上發生的事情,也派了人趕過來預備協助調查,人還在路上,這邊已經將事情解決了。


    顧珍辰被顧清羽扶起來之後就又說:“這次三姐姐真是名振江湖了!”


    白芷以前在連天城的時候與他隻是混個臉熟,若說交情也就是給他清過上火冒出來的青春痘,異地相逢,兩人竟都覺得對方親近了不少。白芷說:“要真是這樣,那江湖就太沒見過世麵了。接下來的論劍大會才是真的盛事。”


    顧珍辰笑嘻嘻地:“是件大事,說盛事可也說不上,不是咱家發起的,這江湖上能有什麽稱得上是盛事?”


    顧家出來的人總帶一股不自覺的傲氣。顧清羽道:“出去不要這樣說話,要謙遜些。”顧珍辰道:“侄兒明白的。”又給顧清羽說:“普慧大師已經到了鑄劍莊了,三伯伯派了大哥來,已經在家裏住下了,大哥也想您想得緊。”


    他說的大哥就是顧翊徵的長子顧炯。


    接著顧珍辰又說了一些已決定到、並且決定借宿鑄劍莊或者是顧方府邸的人,江湖八大派統統得以安置在府內,二流的門派也能混到住處,一些名宿也有單間。他們又緊急在附近蓋了些簡易的木屋,普通江湖客先到先得,春夏之交習武之人也不會覺得冷。


    顧清羽問道:“飛鶴宗、雷鳴莊、無極觀可有人來?”


    顧珍辰笑道:“就知道您會問及這幾位,我爹已經先將他們的住處安排好了,與您住的不遠方便敘話。”


    顧珍辰陪同顧清羽去顧方家,一路上行事或許比陸英有所不足,考慮到他的年紀,顧清羽中肯地說:“他們也算是站住腳了,我也可以放心了。”


    到了顧方的新家,白芷下車後一抬頭,看到橫著一塊匾,上書“快意莊”,心道:【有點意思。】


    他們得先去拜見顧方的父親顧衝,那是顧清羽的親叔叔。這也是個老而不醜的人,意態已沒了在本家時的拘謹,瀟灑地一揮手:“我一向不管這些事情,他們年輕人愛湊熱鬧,我就說,你們去鬧吧,別煩我就行。我呀還去莊子西邊兒釣魚,老五你得閑也來。”


    顧清羽笑道:“好。”


    顧炯聽到消息也趕了過來,又是一番見麵,顧炯又誇了白芷幾句。白芷道:“別寒磣我了行不行?你們誰出手也都能拿得住他。”顧炯道:“那不一樣,我們可得費力些,單是找人就得花功夫。來來來,你與我是鄰居,叔叔安排得可周到了。”


    幾人掃了一眼房舍留人擺放行李,便去顧炯那裏說話。他們都顧家人,住得都近,顧珍辰的妹妹顧辛夷也跟了來。顧家沒醜人,一屋子的俊男美女如琳琅珠玉。先說些離別之後各人的情況,各家日子過得都挺有規律的,什麽經營買賣之類就不值當說,論劍大會當前,說得最多的還是白芷的劍法。


    顧炯道:“頭先隻知道你學劍了,這才幾年?就有這般成就了,可見人還是需要有天賦的。我琢磨著我自己練劍的功夫也不比你少,怎麽就覺得劍法還是不夠高明呢?”


    白芷道:“越說越離譜了。”顧辛夷新學劍法,便纏著兄姐要求指點。還埋怨親哥哥:“讓哥幫我看看哪裏不好,他總說忙!”開始練劍的時候是需要有人隨時糾正的,白芷想了想,道:“我倒有個辦法,要不要試試?”


    顧炯等人也想看她是個什麽辦法,卻見她將穿衣鏡拖了出來,讓顧辛夷就在鏡子前試試動作,這樣自己就能看到。


    顧珍辰以手加額:“三姐姐,那她就光照鏡子去了,再也練不成劍了。”被親妹提著劍追殺了半座快意莊。圍觀的兄姐沒一個阻攔的,都看他們兄妹笑鬧。


    ~~~~~~~~~~~~~~~~


    此時,聽著年輕一代的笑聲,顧清羽卻與顧方正在靜室裏嚴肅對座。靜室頗有本家的風格,寬大的拉門打開,正對著庭院清景。短桌上的茶盅冒出嫋嫋蒸氣,顧方的臉上不再是迎接親人的笑,而有些愁苦:“恐怕要出事。”


    顧清羽道:“沒點豪氣沒點脾氣還叫江湖人嗎?江湖人紮堆的地方哪次不出點意料之外的傳奇故事?這樣的事情,我在路上已經遇到過了。”


    顧方道:“不瞞五哥,我是為了經營家業才參與籌備論劍大會,等閑的意外我早料到了。而這次卻有些不同,你在路上遇到的這一個,論惡毒狠戾心思邪詭,江湖上十年也出不了一個。他,絕不能被稱為白道吧?黑道有異動了。”


    “黑道白道都是江湖,哪次一個動了另一個不動?你開大會,他們當然驚心。”


    “我還是有些不安,一個兩個黑道人物想出頭並沒有什麽關係,我擔心的是整個黑道一旦席卷而來……”


    顧清羽道:“我們大家都在!隻要一家人一條心,有什麽邁不過去的檻兒?”


    顧方歎道:“那一位自己造孽把自己作死了,弄得老爺子也神隱,一分家,本家對江湖的約束確實大不如前,什麽牛鬼蛇神都跳出來了。就這黑道的消息,咱們知道的都比以往慢了好幾分。”


    顧清羽問道:“後悔嗎?”


    顧方堅定地說:“現在還有命坐在這裏發愁,有什麽好後悔的?”


    顧清羽道:“那就把這坎兒趟過去!千錘百煉,終成大器。”


    “好!”顧方旋即與顧清羽商議起應對之策來,有人鬧場如何壓製,有人煽動混亂如何調解,萬一事情壓不住了,自家的孩子們如何快速、安全地送離險境。顧方建快意莊是先有構思再動的手,撤離的通道也預留了,此時也拿出來與顧清羽參酌。


    顧清羽道:“如果到時候隻逃出了咱們的孩子恐怕是不夠的。”兩人又加了一些江湖年輕的種子進去。


    顧方最後把沈雍的名字也加了進去,又說:“詹柏羽一死,南方黑道也是亂了營,沈家也不壓一壓,真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麽。”


    顧清羽道:“南方河流縱橫又多丘陵,地理上就大適合四處征剿,倒也不怪他們。”


    兩人又商議了一陣,最終敲定了方案。之後兩人分別與顧家小輩談話,給各人分派了任務。白芷身兼奶媽、dps雙職,自覺應該能夠勝任。


    任務都分派完了,顧清羽趁印、雷等人都還沒到,就去抓顧炯來過招。


    白微就與白芷看完那邊兄妹相殘,再湊到這邊看顧清羽教侄,白微問白芷:“他,幾招?”


    白芷道:“他比無名劍略高明一些,但是我對本家的武功太熟了,一。”


    白微翻了個白眼:“那你別打他。”


    “切~”


    顧炯被虐了半天,叔侄倆在一邊喝茶,商陸又躥來與白芷胡鬧,兩人用小擒拿手戲耍,白微問:“幾招?”白芷手一抖扣住了商陸的脈門:“這個的武功我更熟。”白微道:“這個可以隨便打。”


    正笑著,顧征跑了過來:“師父師父!辛夷姐姐讓我趕緊來告訴您,蕭家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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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的盛會,蕭家當然也會來人。蕭韶還得管顧方叫舅舅,來了也是住顧方這兒,何況這裏還有一個親舅舅?隻是這次見舅舅是百般滋味在心頭,甥舅二人除了標準的問候和關心之外再找不出別的話來說了。


    最後還是顧方問:“你母親還好嗎?”


    蕭韶露出一絲苦笑:“大舅舅去世了,她很傷心。”


    這話說得就極沒意思了,大哥死了傷心,二哥死得更無辜,她不也是照樣言笑晏晏?蕭韶說完,自己也覺得無趣。一看顧炯在顧清羽身邊叔侄意態親昵,想到自己甥舅之間,住得近了尷尬,住得遠了被人背後嘀咕也尷尬,一張俊臉苦了下來。


    顧清羽知道他不自在,緩聲道:“你才到,好好休息一下,接下來會有更多的前輩到來,到時候我為你引見。”


    蕭韶借勢告辭,他也坐不住,仆役提著把折扇在後院蹓躂,將將遇到白微接了消息去辦事,白芷一個人閑在花樹底下。蕭韶想了想,湊了過去:“蓉妹妹。”


    白芷也含笑打招唿:“表哥。”


    蕭韶猶豫了一下,道:“我有一件事一直有疑慮,你能為我解惑嗎?”


    白芷道:“什麽事?”


    蕭韶道:“當日我娘急症,咱們趕路的時候兩處都出事了,這事究竟是怎麽一迴事?營地有強盜,城裏也有,營地強弓勁弩圍攻有傷亡尚算正常,城裏總沒有吧?為什麽隻死了大舅舅一家?我隻想知道真相。”


    “真相?”白芷用疑惑的口氣說,“什麽真相?本家不是已經給出說法了?”


    蕭韶的表情像是在說“你在跟我開玩笑嗎?”白芷卻一點玩笑也不與他開,直接了當地說:“本家給的就是真相!姑姑的病,我也絕不會看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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