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


    “不要兇。”燕和真人慢條斯理的微笑道“兇我也沒有辦法呀。所以,你要不要幫我接一下逍遙遊?若是你不想被你的師門察覺,大可以放心,逍遙遊不會與任何道法衝突,而且外在毫無特色,隻要你不說,誰也察覺不出來。”


    “更何況……其實我也早就活夠了。”


    玉襄愣愣的看著他,心想,人活的久了,也許看淡的事情多了,就連自己的性命,也會不那麽放在心上了吧


    師尊……難道也會這樣對自己的性命,不以為然嗎?


    終於有了可以脫離幻境的辦法,可是……


    玉襄卻沒有覺得輕鬆起來,反而心情越發的沉重了。


    瞧著她那副心事重重,表情喪氣的模樣,燕和真人忍不住道“不去找你師父嗎?”


    “嗯?”


    “那個叫做伏淩的少年……你少年時的師尊。如果你喜歡他,就迴去找他,跟他在一起,不要留下什麽遺憾。若是你擔心會影響太逸……你師兄不是教過你,典當法陣麽?”


    “這世間啊,有許多鬼,雖然法力不強,


    卻修習許多旁門左道,便是你師尊那等人物,也難以免疫。出了幻境,他若還記得,你便召喚厲鬼,要它鎖去這段記憶,便皆大歡喜了。”


    “……前輩,這是您適合說的話嗎?”


    燕和真人微笑道“這是你師兄心裏的想法,我覺得頗有道理,便轉告給你。”


    “???”


    “而且,我也覺得,這麽錯過實在可惜。”燕和真人低聲說話的時候,仿佛一種蠱惑“伏淩……隻要出了這幻境,他就再也不會存在了。”


    玉襄一怔。


    他就……再也不會存在了……


    她頓了頓,才問道“您……還要多久,才能渡劫?”


    “前不久,忘一迴中原看了一下。這兩邊的時空流逝並不一樣,所以那邊,魔教已經在準備第一次萬魂煞血陣了。那數以百萬計的靈石,若能全部被我吸收,大約便能恢複到……可以自主活動的地步了吧。”


    “可是,那並不是真實存在的靈石啊?”


    “這幻境中的一切,其實都不是真實的。所有運轉的一切,本質都由萬魂煞血陣的靈石中蘊含的靈氣構成。按理來說,若要吸取靈氣,直接吞噬身邊的一切也不無不可。


    但這萬魂煞血陣的精妙之處就在,這龐大的靈力自成一方小世界,花草樹木,靈力流轉的軌道都截然不同,若是強行吸取,反倒會導致體內靈力紊亂,恐有失控爆體之憂。隻有這第一次萬魂煞血陣,是個絕妙的機會——靈力龐大,軌跡統一……”


    玉襄忍不住接口道“量大又容易吸收?”


    燕和真人微微一頓,“……對。”


    他安靜了一會兒,看向了玉襄“你在這兒,還有什麽放不下的麽?”


    玉襄沉吟了片刻,搖了搖頭。


    “他們沒死。”燕和真人卻像是知道她在想些什麽,溫和的說道“不過,他們被毗沙摩派去攻打敵國了,你現在出去,大約見不到。”


    玉襄看著他,卻忽然想起,以燕和真人的年紀,他理當比自己更了解魔教的事情,她張嘴就要問,燕和真人卻好像知曉她想問些什麽。


    “你若是要問現實世界……所謂的月神和日神,我從未聽過他們的名號。”


    “也就是說……現實中,他們……很可能已經不在了。”因為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聽見這個消息的時候,玉襄雖然還是覺得有些難過,但並不是不能接受。


    “何必糾結呢?”燕和真人輕聲道“現實中,魔教教主又何曾會稱你為,師尊?”


    “所以我這個師尊,還是……能夠做些什麽的?”


    “是啊。”燕和真人微微一笑“這種時候,大約便是為人師長,最開心的時候了。”


    但與此相對的,作為師長,最為無奈,難過,沮喪的事情,就是無論如何,自己的學生都油鹽不進,固執己見,無法溝通了吧。


    好在玉襄也沒指望毗沙摩能改的一步到位,直接成為聖人。她知道了他這十年移風易俗,打壓之前關於月神與日神的信仰,篡改了他們的神名,一麵修建宏偉的陵寢,一麵卻頻頻向外擴張,掠奪財富,收攏了一大批妖族——馭使他們,顯然比馭使人類更加好用。


    貴族們為此戰戰兢兢,因為無法為君王帶來利益,反而隻能依附於他。導致毗沙摩對待他們的態度越來越隨意,他喜怒無常,時常一言不合,便將貴族驅逐處死。


    可與此同時,他廢除了奴隸製,強勢的打壓人口販賣,且修建法陣,引河水灌溉土地,再也不需要等候天時,從此再無洪澇之憂,亦無幹旱之害。


    貴族們畏懼的稱他為暴君,憤憤不平他的殘忍暴虐,平


    民們卻大約覺的,雖然勞苦,可隻要能平安活下去,那麽統治者,便可以說是賢王了。


    總的來說,玉襄覺得他做的……已經比現實中,好上不少了。根據燕和真人的了解,三神之地,以妖為主,人類淪落為奴隸食物,終日被奴役。而曾經的“神祇”,護佑一方的皆被鏟除,餘下的不是“惡神”,便是“妖魔”。


    進攻中原之時,最先死的,死的最慘的,便是當初在滄州,見過他的弟子,連帶著他們所在的門派,皆被屠戮一空。


    那時沒人知道這些弟子死去的聯係,直到入了幻境,燕和真人才想到了這個可能性——他們當初都是去過滄州的,也許,曾經見過魔教教主最初的模樣。


    但誰能聯係在一起?


    他們自己或許都不知道,自己是為何而死,又是為何為自己的師門引來了滅門之禍。


    所以這麽一比較,玉襄已經覺得如今的毗沙摩,做得很好了。


    她找到毗沙摩的時候,他正在自己的寢宮之中小憩。


    作為修行者,有時候有人侍奉反而麻煩,所以毗沙摩的王宮之中並無宮女侍衛。


    這還是玉襄第一次踏足他的寢宮,她有些意外的發現,他的宮殿之中,居然也有一片蓮池。


    他的軟塌放在蓮池旁,整個人側躺著,右手放鬆的探出了床沿。那骨節分明,脈絡清晰的手背彎下一個好看的弧度,正好垂在一朵盛開的蓮花花芯之上。而五指微微散開,仿佛是一種邀請的手勢。


    不過,與此同時,玉襄也察覺到了他的宮殿,裏裏外外,至少布置著數十個防衛法陣。宮殿之中豢養的珍奇異獸緩步行走的孔雀、慵懶蜷縮在陰影角落中的雄獅、臥在橫梁之上,居高臨下,毫無聲息,眼眸冰冷的獵豹、以及屋外盤旋的烏鴉,蒼鷹,都是妖怪。


    玉襄惡作劇的斂起了自己的氣息,在無數妖怪的護衛下,如入無人之地的湊到了他的床頭,仔細的凝視著他熟睡中,好像並未有所改變的麵容,便探身去折那朵蓮花。


    她折下那朵蓮花,將花瓣一一取下,藏在手心,然後吹了一口氣,花瓣紛紛揚揚,驚起了許多注意,落在毗沙摩的臉上,襯的他容貌越發的美麗。


    他睜開了眼睛,湛綠色的眼眸中倒映出玉襄的笑臉。


    “毗沙摩。”她欣慰的柔聲輕喚了一聲他的姓名,伸手撚起一片落在他發間的花瓣。


    毗沙摩慢慢地坐了起來。他抬手製止了警戒的下屬,看向了玉襄,而這麽一直起腰背,深邃的眼窩便在清冽的綠眸中投下了陰影,顯得幽暗晦沉。


    但他笑起來的樣子,還是那般親近,像是野獸收起了利爪,藏起了獠牙,人畜無害的,恭恭敬敬的叫她“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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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七章


    毗沙摩微笑著道“恭喜師尊境界又進一步,怪不得這麽高興。”


    “那個也很高興, 但是我這麽高興, 主要還是因為你呀。”


    玉襄自然而然的坐到了他的身旁, 而這些年來,毗沙摩已經很久沒有與人並肩而坐, 且離得如此之近了。


    他下意識的僵了一下,揮手令那些護衛在旁的妖物們退下後, 才慢慢放緩了身體, 有些不解“……我?”


    毗沙摩眸光幽幽的望著她, 微微扯了扯嘴角,“師尊這是在……諷刺我嗎?”


    他壓低了聲音,垂眸道“我知道臣民都怎麽背後說我。師尊通天之人, 應當也知曉……說我奢靡、殘暴、酷虐、喜怒無常。”


    玉襄看著他,心想, 你看, 他在臣民麵前高傲, 冷漠, 隨自己的喜好隨意處置他人性命,但在比自己強大,且有利可圖的對象麵前, 又貫會這麽伏低做小, 看起來,倒好像是他受了什麽天大的委屈一樣。


    算了……要求也不能太高……這畢竟是魔教教主啊。


    她在心裏歎了口氣,說“有些事情呀, 可以從不同的角度去看。單從個人角度來說,也許有些事情,你努力了,結果可能暫時仍然不如人意,但……既然進步了,就是一件好事,就值得誇讚。”


    這個叫什麽來著?——建立起一個正麵反饋機製?


    有誰說過,在你希望讓別人去做的事情上誇獎他,能讓他下意識的更加往這個方向努力。


    希望真的如此吧。誰讓魔教教主太過大佬,希望他改邪歸正也得哄著來,打不得罵不得,生怕他受了刺激立馬原地黑化。


    玉襄這麽想著,看著他道“聽說,你把月神和日神,派出去了?你們現在的關係……還好嗎?”


    “好好溝通了一番。”毗沙摩仔細的盯著她,想要看出她是在試探,還是真的毫不知情。他讓人抓不出錯處的謹慎迴答道“雙神也不是不通達理之人,我也隻是想帶領賀摩國變得更加強大富庶,再加上……看在師尊你的麵子上,自然也沒有必要鬧的那麽難看。”


    他頓了頓,才有些生硬的補充道“我也不想讓你傷心。”


    他原以為,她是支持他的。但閉關之前,她卻說,他不是非要那麽做不可。於是他稍微冷靜了一下,迴想起來,她的確作出了取舍,在她的朋友,和他之間,她選擇了體諒他的野心,但那體諒之中,還帶著一種難以言說的失望。


    就好像是心灰意冷的說,反正我也阻止不了你,我還管什麽呢?


    於是毗沙摩突然就衝上來一股逆反心理,叫他煩躁。


    ——你這麽相信我會殺了他們,我偏要給你留著!


    那種“我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的篤定,叫毗沙摩憋著一口氣,非要做點叫她揣測不到的事情出來。


    他等的就是現在——他把這個消息告訴她,然後欣賞她可能的驚訝,愧疚……


    他可沒有那麽好看透。


    而且……他在掙紮糾結到底是放棄計劃,隻為了叫她不能以為已經看透了自己,和繼續執行計劃,機不可失,最多伏低做小的哄哄她,反正師尊的脾氣一向很好,又似乎很看重我中,“她會難過”這個籌碼,一直縈繞不散的堵在他的心口,叫他無法視而不見。


    他難得這麽在意一個人的想法,便忍不住要說出來,不然便覺得自己這般委屈,對方什麽都不知道,實在太虧。


    可比這更肉麻的話,他都說過無數遍了——哄人開心,討人喜歡,畢竟是他從小就會的吃飯夥計——隻是這真心實意的話,卻偏偏難以啟齒。


    就這麽幹巴巴的一句,萬一她不信呢?


    毗沙摩頓時有些生氣。他的一顆真心,這麽貴重,明明應該比那些天花亂墜的假話要都鄭重無數倍,偏偏這麽一說,就跟一句隨意平常的話一樣。難不成,他的真心實意還不能比假話來的讓人重視?


    但玉襄卻露出了受寵若驚的神色,“真的嗎?”


    她也跟自己徒弟一樣,從不把自己的心意藏著掖著,此刻便笑著道“你說你不想讓我傷心,我好高興啊。”


    毗沙摩盯著她,見她的開心毫無作偽的情緒,心裏那股憋著的氣頓時消散了許多,感覺鬆快了些許“有多高興?”


    “嗯——”玉襄想了想,認真道“就覺得……自己做的這些事情,都有了意義和價值!作為你的師尊……我覺得,這就是對我最大的肯定了。”


    毗沙摩似乎有些驚訝“師尊需要我的肯定嗎?”


    他還從沒聽過哪位師尊,還需要自己徒弟的肯定的——難道不都隻有弟子虔誠的跟隨著師父前進的份嗎?


    “當然需要啊!”


    但眼前的少女一本正經的瞪大了眼睛這麽說,他便要哄她高興。這下意識的反應,叫毗沙摩並未多想,若是多想的話,他大約也隻會覺得,是因為她如今的修為更加厲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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