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這一句話真如甘霖落下,頓時便澆滅了葉婉的急火,穩住了亂躥的心神。


    棠梨感覺指下的脈安穩下來又仔細診了一會兒方抬起手來,略沉吟道:“婉姐姐何時初潮,可是從初潮起月水便不正常?”


    棠梨一句話,葉婉暗驚,一號脈便能知道這些,這丫頭還真是神醫啊,葉婉正要答話,旁邊的王氏卻已道:“正是,正是,婉丫頭十三歲初潮,自頭次便不大正常,要麽兩三月不行一迴,要麽一來便一兩個月都不見幹淨,我也是慮到以後,生怕嫁了人不好生養,尋了不少號稱千金聖手的大夫來瞧,可治了這麽多年亦不見好,我之前也想著婉兒嫁過來五年無孕,隻怕病根兒就在這上頭,可知道病根卻始終治不好也是枉然。”


    葉婉見娘親一臉心疼著急,忙道:“娘莫著急,若您再為這個病了,婉兒可就真成不孝女了。”


    王氏:“娘不著急,娘就是心疼你這日子難過,若你那婆婆是個好的也還罷了,偏偏是那麽個不省心的。”這邊兒正說著,忽聽外頭婆子的聲音:“給夫人請安,楊小奶奶安。”


    葉婉一聽頓時臉色一變,低聲道:“我婆母來了。”說著已站起身匆匆迎了出去,隻是還未走出去,人已從那喜鵲登枝的屏風外走了進來,頭先一個年紀有四十上下,生的富態,中等身量,穿了一件暗綠的衣裳,外罩秋香色長對襟兒褙子,頭發梳的極精致,插著一支金晃晃的壽字簪,耳上掛著壽字耳墜子,這一身打扮既不張揚卻也喜慶,又極襯身份,隻是這婦人雖做了這一副富貴端莊的打扮,眉眼間卻隱約流出些刻薄的小家子氣,也不知這國公府這樣的高門貴眷怎會有小家子的刻薄氣。


    婦人身旁跟著一個年輕婦人,年紀比葉婉小些,穿著一件桃粉的褙子內搭月白石榴裙,這打扮比棠梨這個真正的小姑娘還鮮亮幾分,眉眼跟旁邊的婦人有幾分相似,尤其那股子小家子氣竟如出一轍,隻是這年輕的婦人瘦了一些,衣裳穿的極為合身,越發顯得豐胸細腰,模樣倒不算特別美,但那雙眼卻仿佛帶著鉤子,看人黏黏糊糊的,仿佛要勾住什麽一般。


    再參考剛才聽見外頭婆子的請安,不用猜也知道這兩位必是葉婉那不省心的婆婆跟她夫君房裏得寵的小妾,隻不過棠梨覺得奇怪,自古以來婆媳便是天敵,這婆婆看兒媳婦不順眼倒也不算稀奇事,可沒見過婆婆不待見兒媳婦卻對兒子房裏的小妾格外青眼的,這兩人眉眼又幾分相似,莫非是親戚?


    那孫氏夫人一進來,便在屋裏打量了一圈,見除了王氏跟個臉生的小丫頭,並無什麽郎中大夫,不免側頭瞪了外甥女一眼,心道,哪來的什麽大夫,倒害的自己匆匆跑了過來。


    楊氏也未想到屋裏是這個境況,葉婉嫁入國公府五年無孕,這是上下皆知之事,本來女子無孕已是犯了七出之罪,婆家完全可以一封休書休迴娘家了事,偏偏葉婉有個做了封疆大吏的爹,還有個爭氣的兄弟,便婆婆有意讓夫君休了她,卻也要顧忌葉家,不敢輕舉妄動,也才退而求其次想出讓俊兒過繼的主意,隻要葉婉生不出兒子,俊兒過繼之後,便是嫡子,日後這國公府二房的家業便都是自己母子的,沒她葉婉什麽事。


    故此她一直防著,先頭那些大夫也都是自己跟姨母暗地裏買通了的,開的那些藥隻會讓葉婉越吃越懷不上,但她跟姨母能防著京裏的大夫,卻防不住葉家,不過女兒出了門子娘家便是外家,便瞧病也自有婆家請醫問藥,娘家若擅自出頭便是越俎代庖,於理不合。


    且若是讓婆婆親自逮到這把柄,往後葉家再登門便有的話推脫了,這才急巴巴的催著姨母前來,不想屋裏卻並無郎中,隻是王氏跟個小丫頭,一時也有些尷尬。


    葉婉豈會不知婆婆跟楊氏所為何來,先給婆婆行了禮,看向楊氏,也不說話,就這麽看著,過了半晌,那楊氏方有些不情願的蹲身行禮:“給姐姐請安。”


    葉婉方道:“前幾日聽說楊妹妹身上不大爽利,一直歇著連屋子都不大出了,怎麽今兒跑我這兒來了,莫不是特意來給我請安的,雖說照著禮數該當如此,不過妹妹既身上不爽利,姐姐我也不是那等不通情理之人,妹妹少來個一兩次,姐姐也能擔待一二。”這幾句話說的那楊氏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難看,隻不過,身份在哪兒擺著,她一個侍妾便再不情願,也不能公然忤逆大婦,隻得咬著牙咽下這個啞巴虧。


    旁邊的孫氏一見外甥女吃了癟忙打圓場:“也不怨她,是我聽說親家母來了,若不照麵豈不失禮,這才急巴巴的趕了過來,也讓楊氏過來給親家母見個禮兒,說不準以後親家就當外祖母了。”


    王氏臉色不變,嘴裏卻道:“這可真是借親家吉言了,我臨來京的時候,念著婉兒的子息,便去嶽州的廟裏求了個簽,倒真是個上上大吉的簽,那解簽的和尚斷言,不出一年,便能稱心如意,想著必是姚應在婉兒身上了,我歡喜的什麽似的,添了一封大大的香油錢,待來年還願的時候再封一個,順帶給我那外孫子求個吉祥平安符,得了這個好消息,今兒就忙忙的來了,把這好消息告訴了婉兒知道,不想我這還沒來得及說呢,親家母倒是未卜先知了,莫非親家母成了活神仙,能掐會算了。”


    王氏的話說的楊氏臉色異常難看,眼裏驚疑不定,她很清楚若葉婉生下嫡子,就沒自己娘倆什麽事了,往後嫡子繼承家業,還有自己母子什麽事。


    孫氏臉色卻未變,反倒一臉歡喜的道:“哎呦,佛爺庇佑,這可是一樁大好事,迴去我就在佛前上柱香,保佑著我那寶貝孫子快快的落生下來,我這當祖母的也好好享受享受兒孫繞膝的天倫之樂。”


    棠梨在旁邊跟看戲似的,不過到底薑還是老的辣,這孫氏的段數明顯比那個小楊氏高多了,不說旁的就憑明明心裏恨不能兒媳婦一輩子生不出來,嘴裏卻一個勁兒的念佛說盼著抱孫子,光這一點兒,就可見孫氏的城府心計,葉婉這個婆婆著實不是善類。


    孫氏看向棠梨:“這姑娘好個氣派體麵的模樣,隻是以往倒不曾見過。”


    葉婉道:“還未來得及給婆母引見,這是我二叔家的妹妹,以前一直在安州住著,這是頭一迴來京。”


    孫氏目光一閃,心道葉府嫡枝也不過葉全豐一個,這滿京城誰不知道,怎會突然蹦出個二叔來,又一想大約是旁支的,便道:“真不愧是葉家的姑娘,這站出去京裏那些名門閨秀都比下去了。”


    王氏:“她小孩子家家的,又是小地方出來的,哪能跟京裏的閨秀們比呢,不過是念著她姐姐才跟我來的,要不然課可是連屋子都不出的。”


    棠梨很配合的低頭做出個害臊的樣兒,孫氏暗道,果真是小地方的,剛誇了兩句就這般上不得台麵,就算模樣再好又能成什麽大事,便也無心再逗留,笑道:“瞧我,親家母難得來一趟,我倒過來討嫌,得了,你們母女好好說說話兒吧,我去前頭瞧瞧,今兒客多,輕忽不得。”


    第72章 固腎運脾


    葉婉恭聲道:“兒媳送婆母。”


    孫氏笑著拍拍她的手:“又不是出門, 都在家裏送什麽, 跟你娘妹子說話兒吧,好好養著身子,迴頭給我生個孫子便比什麽都強。”說著瞥了旁邊的小楊氏一眼:“你姐姐病著,你該替她分分憂, 跟我去前頭迎客,免得外人不見咱們國公府二房裏的人, 迴頭不定嚼什麽舌根子呢。”


    小楊氏應了一聲,跟著孫氏出去了, 到了外頭不甘的道:“姨母您這才來還沒說上兩句話怎麽就走了。”


    孫氏白了她一眼:“說你沒個成算還不認, 你巴巴的叫了我來, 不就是想抓住她背著婆家尋大夫的把柄嗎,可你也見了, 除了她娘跟個不知什麽外八路的妹子,哪有大夫, 你省省心吧, 慢說她沒尋大夫, 便真找來個什麽大夫, 也不頂用,若是有早有了, 哪還能等到這會兒, 上迴賈太醫來瞧給她瞧病, 我私底下問了問, 賈太醫說她這身子是胎裏帶的毛病, 不易有孕。”


    小楊氏嘟嘟嘴:“不易有孕可沒說一定就沒有啊,萬一有了呢,那咱們俊兒還有什麽前程,終歸不踏實。”


    孫氏目光一利看向她:“我且有句話給你,沒我點頭不許動什麽歪心思,葉全豐如今任嶽州布政使,這可是正兒八經的封疆大吏,一方諸侯,嶽州自來是皇上的心病,如今欽點葉全豐去嶽州,正說明葉家聖眷正隆,葉婉更是葉家嫡女,若你動了她,葉家豈肯幹休,若翻出來,到時候我也保不住你,記下了?”


    小楊氏雖心裏不爽,卻不敢違逆姨母,見姨母一臉厲色哪敢辯駁低聲道:“記下了。”


    孫氏臉色緩了緩:“你呀這性子也太急了些,日子長著呢,這才哪兒到哪兒呢,需知事在人為,隻要持的住算的準,終有你的結果。”


    不說這姨甥倆暗中謀劃且說屋裏,孫氏一走,王氏臉上的笑便沒了,狠聲道:“你這婆婆端的沒打好主意,你得小心些,莫著了她的道,也不知你公公是怎麽想的,便是你正經婆婆沒了,續一個進來,堂堂國公府還怕找不見好的,怎巴巴的娶了這麽個商戶之女,明明滿心的壞水,臉上卻笑得山花燦爛,簡直就是個笑麵虎。”


    葉婉拉了王氏坐下,又從丫頭手裏接了茶遞在王氏手裏道:“娘說這些,我倒不怕丟醜,隻是棠妹妹還未許人家呢,迴頭聽了這些汙糟事心裏頭一怕,不想出門子,可就是我的罪過了。”


    王氏這才道:“可是,瞧我一見你婆婆這個兩麵三刀的樣兒,心裏都就恨得慌,都忘了棠丫頭還在呢,她一個姑娘家是不宜聽這些的。”


    棠梨:“大伯娘忘了,棠梨是大夫,雖未嫁過人,想來這居家過日子就跟配藥一般,總有個君臣佐使,婉姐姐有主心骨,這日子便會越過越順當,棠梨雖不懂家務,卻聽過一句話,水大漫不過橋去。”


    葉婉略沉吟半晌,笑道:“我還當來了個女神醫,原來是個心有七竅的靈丫頭,今兒你這話我記下了,隻是就怕我這橋還沒搭起來呢,水就到了,又當如何?”


    棠梨:“這個婉姐姐盡管放心,隻若備好了料,這橋不過一轉眼就搭成了。”


    葉婉眼裏一喜拉著棠梨道:“妹妹可別哄我,讓姐姐白歡喜一場,也不瞞你,我這病著實請了不少大夫,藥吃的連苦都忘了,可就是不頂用,我自己都有些灰心了,想著大約我是命中無子,實在沒有也隻得過繼一個了。”


    棠梨:“婉姐姐如今還未到山窮水盡,計量這些有些早了。”想了想道:從姐姐的脈象上瞧,妹妹斷著根源在於腎氣虧虛,若治當以固腎養精為本,但剛我進來聞見姐姐吃的藥,卻是四物湯加了知母黃柏大薊小薊,剛問了丫頭,前頭姐姐吃的也是四物湯隻不過加的不是這幾味而是桃仁紅花,莪術,水蛭,香附,今日吃的四物湯所加乃是涼血止血的藥,前頭吃的四物湯卻是破淤通經的藥,如此雜亂無章,自相矛盾,怎可能有效。”


    王氏道:你瞧吧,我就說你那藥不對頭,那個什麽賈太醫說不準被你婆婆跟那小賤人買通了,便不敢害你的性命,也斷不會讓你有孕。”說著看向棠梨:“棠丫頭你醫術高明,快著給你姐姐好好瞧瞧。”


    葉婉:“娘,您可真是,棠妹妹不正說著我這病呢嗎,您這一插嘴倒打斷了棠妹妹。”


    王氏:“是了,是了,瞧我一著急就什麽都顧不得了,棠丫頭你快說快說。”


    棠梨笑了笑:“不妨事,姐姐平日可是常覺腰酸痛,眼睛幹澀,還不是耳鳴,頭發也掉的厲害,稍吃些冷的便覺微胃痛痞脹不舒,還會拉肚子,若吃熱的卻又心煩上火,睡覺都睡不踏實。”


    葉婉:“妹妹你可真是神人,咱們今兒才頭一迴見,怎麽好像你日日跟著我一般,竟什麽都知道,正是你說的這般,火上來便覺煩熱非常,躺下也睡不著,翻來覆去的烙餅,一宿裏連半個時辰的安穩覺也沒有,白日裏事情又多,也不得歇,這日子長了便越發厲害了。”


    棠梨:“這正是腎氣大虧,脾虛不運的症候。”


    葉婉:“你是說姐姐這病還有的治。”


    棠梨點頭:“隻固腎運脾,疏通姐姐體內淤製的熱毒,這病便好了大半,隻是姐姐腎氣虧虛太過,若想調理過來,卻不是一兩劑藥之功。”


    葉婉忙道:“那得吃多少劑才能見效。”


    棠梨:“見效的話,三劑便應見效,隻說若想調理過來需吃上十劑,待姐姐腎氣固,身子好轉才可祛熱毒,體內熱毒去,身體康健,方能有孕。”


    葉婉:“依著妹妹,我這病得治多久。”


    棠梨略想了想道:“前後怎麽也需三個月。”


    葉婉傻住了,自己嫁過來五年無孕,在這國公府裏已經成了笑話,正房無嫡子,那些上不得台麵的小妾才一個個動了非分之想,尤其那個小楊氏簡直不把自己這個正房原配放在眼裏,仗著婆婆是她姨母,三天兩頭的跑過來對自己冷嘲熱諷,話裏話外的讓自己過繼她兒子,她倒打的好算盤,便自己最後當真無子,需過繼也不會要她生的,她那兒子小小年紀便賊眉鼠眼,一看就是心術不正的東西。


    這些年希望過後又是失望,不知多少迴了,因此,她都不報希望了,可就在自己灰心之時,乍然聽到這樣的好消息,葉婉一時間百感交集,不知是不是自己想的太切,生了幻覺,想著不禁用手狠狠捏了自己一把,疼的她吸了口氣,卻有生以來頭一次覺得疼原來也是如此值得歡喜的,想著又用力捏了自己一把,疼的她唇角揚了起來。


    雖笑著卻隻傻看著棠梨,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王氏見女兒這個樣兒心裏酸澀無比,伸手摸了摸眼角鑽出的淚,道:“瞧你這是高興傻了不成,怎麽連話都不會說了。”


    葉婉方過神來,忙吩咐速速取紙筆過來,親自在桌上鋪開,將那紫毫筆沾了墨遞在棠梨手裏:“妹妹快給姐姐開藥。”


    棠梨暗暗搖頭,這可真是想孩子想瘋了,不過這國公府二房頭的形勢來看,葉婉若不能生下嫡子,往後這日子可就更難熬了。


    棠梨略斟酌寫了方子,一寫完葉婉便迫不及待的接了過來,瞧了又瞧,便要讓丫頭去外頭抓藥,王氏忙攔住道:“且慢,剛你婆婆跟那個小楊氏巴巴的跑來可就是為了逮你私自請大夫的紕漏,如今你讓丫頭出去抓藥,不正中了他們的計嗎。”


    葉婉道:“便如此又能如何,橫是不能我自己出去抓藥吧,真這麽著豈非更不妥。”


    王氏也著急:“這可怎麽好,真真沒大夫難,有了大夫開了藥還是難。”


    棠梨道:“婉姐姐大伯娘莫急,棠梨倒有個主意。”


    兩人眼睛一亮一起看向棠梨:“妹妹倒是有什麽主意,快些說與姐姐。”


    棠梨:“橫豎姐姐每日都要吃藥,旁人也不會奇怪,至於姐姐吃的什麽藥,想來這府裏人還沒有辨認的本事,大伯娘難得迴京城,送些東西給閨女也是情理之中。”說到這兒便停住話頭不繼續往下說了。


    也不用說了,若到這會兒,王氏跟葉婉還不明白,那就真成傻子了,王氏道:“這個法子好,迴頭我就讓周媽媽送來,你仍照以前一般吃藥,隻是把藥換成棠丫頭開的,便你那婆婆再精明也瞧不出破綻來。”


    葉婉點點頭,拉了棠梨道:“妹妹當真是我命裏的貴人,姐姐都不知該怎麽謝你了。”


    葉婉:“既姐姐認了我這個妹子,又何必言謝,倒顯得外道了。”


    葉婉笑道:“妹妹說的是,倒是姐姐的不是了,咱們姐妹之間何必言謝,隻將來你那外甥出來,讓他好好給你這姨母磕幾個頭才是。”


    王氏:“這話實在,一家子姐妹不該外道才是。”


    正說著,紀婆婆來了,進來行了禮便道:“前頭老太太稀罕那豬婆龍皮做的劍鞘,要見棠姑娘呢。”


    第73章 瞧著麵善


    葉婉愣了愣:“豬婆龍的劍鞘?哪裏來的?”


    紀婆婆道:“是棠姑娘知道國公府老太太大壽, 特意備下的壽禮, 是用豬婆龍皮做的劍鞘, 老太太剛一眼就打上了, 拿在手上便舍不得放下,問是誰送的,老夫人便說是棠姑娘, 老太太這才遣了老奴過來請姑娘。”


    棠梨卻有些為難的看向葉婉:“隻是婉姐姐……”


    王氏忙道:“有你開的方子, 你婉姐姐這病也就不愁了,倒是老太太哪兒怠慢不得,你快跟紀媽媽去吧, 我再囑咐幾句話也過去。”


    棠梨這才蹲身告辭,跟著紀婆婆去了。


    瞧著棠梨的身影出了院子,葉婉不禁道:“娘親信裏說起咱家在安州認了一門遠房親戚, 我還納悶爹爹平日做事穩重怎這次卻有些倉促,想咱們葉家雖比不得那些顯貴人家卻也是世族大家, 爹爹又才幹卓絕, 萬歲爺欽點了嶽州布政使,想攀附咱們葉家的不知多少呢, 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都上門了,安州這家更是連親戚都算不上,怎麽就認下了, 今兒一瞧這丫頭,方知到底是爹爹的眼力好,這丫頭雖出身尋常了些, 可就憑她這一身醫術,誰家不得當個佛爺供著,且又治好了祖母跟娘親的病,若是我這迴果真能如願有喜,那這丫頭可真真是咱家的貴人了。”


    王氏拉了她坐下:“可不是,外人隻道葉全章是高攀了咱家,殊不知有大好處的反倒是咱家,還不止如此呢,你父親雖是皇上欽點的嶽州布政使,可到底是外來的和尚,能不能站穩腳可難說,尤其那嶽州的按察使,已是兩任,那是名副其實的地頭蛇,若他事事跟你爹爹作對,你爹爹縱然是頭強龍也不頂用,那宋良成又是個鐵麵無私的性子,好在是個懼內的,又恰巧他夫人生了病,我便請了宋夫人來府,讓棠丫頭診病,這一診果真嚇人的緊,說是這裏長了個瘤子。”說著指了指自己肚子。


    葉婉臉色一變:“哎呦,這可是惡症治不好,我們府裏前些年有個婆子腰上長了個疙瘩,後來趕上慶福堂哪位老東家做堂義診,她巴巴的排了一天去瞧了,那餘老東家一摸就直搖頭,說是裏頭生了瘤子,外頭能摸到已經很大了,治不得了,果然那婆子迴來不到一個月就沒了,老夫人聽說此事心生憐惜,賞了四十兩銀子呢。”


    王氏:“這個我也知道,當時一聽是這個病,我這悔的腸子都青了,這樣的病誰能治得好,迴頭這宋夫人有個好歹,宋良成豈非要遷怒你爹爹,豈不幫了倒忙,可棠丫頭說不要緊,開了藥方子,宋夫人迴去吃了,真是眼瞧著一天比一天氣色好,說身上也越發舒坦了,因這個兩口子特意備了禮過來道謝,聽你爹說那宋良成也不跟你爹作對了,事事有商有量,相處的頗和諧,因宋夫人這事,那宋良成也對岐黃有了興致,時常翻些醫術藥典的,這倒投了你爹的脾氣,瞧兩人的情景竟似那結交十幾年的老友一般,咱們兩家也走的近了,若是沒有棠丫頭,你爹爹在嶽州的日子哪會這麽快便順遂起來。”


    葉婉聽了心裏更是歡喜 ,連這樣的惡症都能治好,那自己這不孕又算的什麽,更何況棠梨剛也說了,自己這並非不孕,是胎裏帶的腎虛,養好了便能有孕,隻要自己肚子爭氣能一舉得男,自己那個繼婆婆跟那小楊氏便再折騰也翻不出多大的浪頭,畢竟自己也並非沒根沒葉任人拿捏的,自己父親是封疆大吏,哥哥在兵部當差也頗有建樹,便娘的母族王家也是嶽州望族,那小楊氏除了有繼婆婆這個姨母,還有什麽依仗,孫家本就上不得台麵,楊家就更不消說了,跟自己比簡直一天一地,若不是靠著她那狐媚功夫,又怎會生了兒子。


    想起這些卻又覺得心口憋悶的難受,臉色也有些不好看,女兒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當娘豈會不知女兒的心思,拍了拍她的手:“棠丫頭說萬病皆從氣上生,尤其咱們女子,萬不能生氣,凡事想開些,總有雲開月明的時候,到時候揚眉吐氣,你便會發現,這天地寬的緊,隻想開了條條都是大道。”


    葉婉點點頭:“娘別擔心,我隻是一時氣悶罷了,這些道理婉兒明白,真氣壞了自己,豈不便宜了那賤人。”


    王氏:“日子長著呢,這兒才哪兒到哪兒呢,且讓她蹦躂幾日,待你產下嫡子,她一個侍妾不過一個下人,你便捏個錯打發了出去,想姑爺也不會說什麽,隻要你有理有據,便是你那個繼婆婆想護著自己的外甥女也得掂量掂量,這裏可是國公府,有家規宗法,你婆婆敢護短便去報老太太知道,到時候看老太太如何發落。”


    葉婉點點頭:“我知道了。”


    不說娘倆如何計較,且說棠梨跟著紀婆婆從二房這邊兒過去,穿廊過廡不大會兒便到了女眷席上,國公府的壽宴設在花園子裏,用細扇的屏風隔開了男女席,屏風上繡著的是汾陽王郭子儀過壽,七子八婿齊來拜壽的故事,寓意吉祥且極為應景。


    那繡著故事人像的紗絹上映出那邊兒男席上觥籌交錯,好不熱鬧,倒是這邊女席安生的多,便吃酒說話也都是輕聲細語,生怕行止不妥落在旁人眼裏被恥笑了去。


    正中的主席上,老夫人陪著一位滿頭銀發的老太太,那老太太麵帶慈和,頭上插了一大朵正黃的菊花,那菊花有碗大,著實少見,且花瓣卷曲絲絲垂了下來,映著滿頭銀發,格外好看,雖滿頭銀發,眉眼間卻仍蘊著英氣,跟老夫人一般,一看便知是出身將門。


    她手裏正在擺弄自己送的那個劍鞘,瞧神情頗有些愛不釋手。


    紀婆婆引著棠梨過來道:“老太太,我們棠姑娘來了。”


    那老太太的目光方從劍鞘上收迴來落在棠梨身上,打量了一遭道:“這倒是奇了了,之前也未見過,怎麽瞧著這丫頭有些麵善呢。”


    老夫人笑道:“我頭一迴見的時候也跟您一樣,後來才想明白,這丫頭的眉眼間的英氣活脫脫就是咱們家門裏出來的,可不麵善嗎。”


    老太太點頭:“你這一說可真是,越瞧越像,丫頭你近前來,跟我說說這劍鞘是用什麽皮子做的,竟是從未見過。”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卡文,暫且更兩千,明天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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