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僵硬……


    這是高真雄現在的感受。


    他不敢動了,明明挑釁高家威嚴的人就在他麵前,他隻需要輕輕探掌,煉骨境之力就能把他們全部拿下。


    但這一點距離,便是無法逾越的天塹。


    高真雄跨不過去,他一輩子也跨不過去。


    正如他從練武以來,就追不上那個人一樣。


    他是天才,但那個人比他更天才,直至最終黑雲鎮年輕一輩無對手。


    看向持劍之人,高真雄開口,語氣有些艱澀。


    “你還活著……”


    來者能夠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攔住他,讓他不能再進,可見其修為必定遠超於他。


    白若月與高頂天剛剛交手,便也在這時停手,齊齊看向這邊。


    高頂天的神色有些僵硬,白若月則是一臉驚喜。


    “爹!”


    “師父!”


    隻見周清等人身旁,已經消失半個月左右的白天出現了。


    其手持寶劍,搭在了高真雄手上,看著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淡漠。


    “高真雄,你的名字……不能叫嗎?”


    高真雄咬牙,另外一隻手背在身後,青筋畢露。


    “能……”


    高真雄迴答道,似是用盡了力氣。


    “所以,你要讓我的弟子付出怎樣的代價?”


    “他們上門鬧事,非是我高家之錯。”高真雄想收迴手掌,但刺骨的寒意讓他不敢妄動。


    “我高家的清譽,受了影響。”


    “既然我的弟子上門了,那就是你高家的錯。”


    白天毫不猶豫的說道。


    “白天,你不要欺人太甚……”


    高真雄很憋屈,還有王法嗎?還有法律嗎?


    你也忒霸道了吧!


    拋開事實不談,伱的弟子打上門來,就沒有一點錯嗎?


    “爹,就是他們的錯,他們找人殺小師弟!”白若月嬌喝道:


    “我們有證據!”


    白天微微點頭,而後又看向天空。


    “陸都管還請現身。”


    眾人聞言,皆是驚愕。


    哪呢?


    隻見本來空空如也的天空中,陸清墨突然現身了,不過看其情況,應該是魂魄出竅,禦空而來。


    在白天說之前,根本沒人發現天上還有一個人。


    不過周清與白若月雖然沒看見人,但卻知道。


    她一直在。


    陸清墨既然讓周清他們來這裏討迴一個公道,那就不可能放任他們不管。


    而周清也敏銳的發現,陸清墨的臉色似有幾分蒼白。


    陸清墨現身後,卻是看都沒看白天,隻是看向高真雄。


    “高家主剛才是懷疑我編造偽證,夥同太白武館,誣陷高家是吧?”


    “高某沒有這個意思,隻是怕陸都管被蒙騙了。”


    “哦。”陸清墨點了點頭,“那你的意思就是我昏庸無知,眼光拙劣。”


    “……”


    高真雄此時又氣又無奈,能不能講點道理?


    再次拋開事實不談,難道你寵信這個俊俏小夥,不是昏庸?


    若是讓周清知道高真雄的想法,必定會笑出聲。


    樂,你還不如去跟我師父講道理,和墨姨講……


    這時,四周的屋頂上又多出了幾人。


    其他家族、武館的家主、館主都來齊了。


    這裏這麽大的動靜,他們不可能毫無所覺,隻不過之前不想插手罷了。


    如今白天現身,強勢無比,事情走向了另外一個方向,他們自然是要來看一看的。


    大人物也喜歡看熱鬧。


    “既然大家都來了,那便看看我是否誣陷了高家。”


    陸清墨取出了一隻魂魄,正是那位高家暗子。


    然後又見陸清墨念咒,將一張黃符貼在了魂魄上麵。


    微光亮起,魂魄的一段記憶畫麵竟然浮現到了空中。


    周清驚訝,高家暗子魂魄上的限製,竟然被陸清墨破解了?!


    不是說她沒辦法的嗎?


    想到陸清墨的臉色有些不對,周清若有所思。


    隻見畫麵中,一位錦衣華服的青年正對著那位高家暗子說道:


    “太白武館的七弟子天資絕倫,世所罕見。”


    “這樣的人不應該存在於黑雲鎮,影響太大,你去找兩個人把他除掉!”


    “二公子,找何境武者出手?”


    “髒腑境!”


    “這樣的話,代價可不小。”


    “兩件武兵,一部中等髒腑境煉法,你放心去辦,這黑雲鎮中,可不止我們一家不願意見到那周清繼續活著。”


    然後畫麵一轉,便是高家暗子和陳博兩人的見麵,商議的也正是圍殺周清一事。


    一片寂靜,高家之人再也說不出話來。


    陸清墨掃了一眼高真雄,“剛好雲家主也在場,高家主若是不信我,可以問一問雲家主,這些畫麵,我可有作假。”


    “全部為真。”看上去有些儒雅的雲家主立馬答道,沒有在這個時候推脫。


    白天再問,“是誰錯了?”


    “高家錯了。”


    白天把劍收迴,“大齊律例,禁止武者私自爭鬥,買兇殺人,更是不許。”


    “周清乃是鬼神司之人。”陸清墨補充了一句。


    謀害鬼神司人員,這更是重罪中的重罪。


    往極大了說,這可以打成造反之罪。


    周清殺青華縣副都管,有國教中人罩著,還是以對方勾結天母教為前提,高家呢?


    白天點頭,“連犯數罪,高真雄,你為一家之主,你應該知道這是什麽後果。”


    “我兒他隻是一時糊塗……”


    “那我若是現在砍了你,是不是事後也能說是一時糊塗?”白天打斷了高真雄的話。


    “你說一個是字,這次的事情我便不追究。”


    高真雄不敢說,他怕說了白天真把他給砍了。


    他打不過白天,不然也不至於白天現身後,就被壓至此。


    若不是周清實在太過妖孽,若不是白天太久沒有迴來,若不是因為種種準備……


    那他們是不會對太白武館的人動手的。


    可誰能想到,就算有如此多的前提條件,此次行動竟然還是暴露了。


    當然,事情演變到現在的局麵,最重要的還是兩個髒腑境合力竟然都沒能殺掉周清。


    這是高真雄百思不得其解的,兩個打一個,壓了一個大境界還被反殺,到底會不會玩?


    如果周清被殺,那他現在應該在處理所有活口了,怎麽可能會發展到如今的地步。


    “高宏在哪?”高真雄低聲問道。


    有人懦懦的迴答了一句,“二公子正在外麵和朋友吃酒。”


    “讓他滾迴來!”


    “不用了,我之前已經讓定武司的人去找他了,如今就在外麵。”陸清墨說道。


    話落,就有兩位定武司武者押著一個麵白陰柔的青年走了進來。


    高真雄二子,高宏。


    高真雄有四個兒子,大兒子高元,二兒子高宏皆是髒腑境,三兒子是個修士,不過人在郡城修煉。


    四兒子就是曾經被周清一劍擊敗的高路,天賦最差。


    “爹,救我,救我!”高宏一進來便開始叫喊,事到如今,他也知道事發了。


    “逆子,誰給你的膽子敢做這種事?”高真雄喝罵道:


    “還不快向人家道歉!”


    “免了,受不起。”周清說道。


    白天點頭,“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道歉,那就不用了。”


    高真雄眼中陰鬱之色閃過,“白天,真要如此?”


    “這是我的親兒子。”


    “那也是我的弟子!”白天說道:“是你高家先不守規矩的!”


    “按大齊律,武者仇殺,可交由官府處理,亦可自行解決。”陸清墨看向周清。


    “你欲如何?”


    “爹,你救我啊……”


    “你做出這樣的事情,誰能救你?”高真雄怒視二子,使了個眼色。


    高宏明白了,立馬大喊。


    “我要與周清自行解決恩怨!”


    髒腑打筋脈,你不死也要重傷!


    “你說了不算!”白若月冷哼。


    周清沉思,而後說道:“那就滿足他的願望吧。”


    眾人一驚,糊塗啊,筋脈對髒腑,這不是送死?


    “師父,能不能把他修為給封了?”


    傻了吧,你以為我在這樣的情況還,還會和你公平一戰?


    搞不清楚形勢的東西。


    眾人看因為周清的眼神變了,你小子,真會啊。


    高宏神色一凝,“這是耍賴!”


    白天依周清之言行事,周清沒多說話,直接踢飛腳下的一顆石子,洞穿高宏的眉心,其立時倒地,氣息全無。


    可以,爽了,讓你買兇殺我。


    不管周清如何選擇,都和高家結下了死仇,那還不如親自出手,起碼自己痛快。


    高真雄看向陸清墨,“陸都管,這不合規矩!”


    “合的。”陸清墨認真說道,白天也盯著高真雄。


    道理、強者、裁判,都在我這邊!


    不合規矩?


    笑話!


    “既然陸都管認可,那便這樣吧。”高頂天冷著臉說道:


    “白館主,陸都管可還滿意?”


    “今日之內,十株靈植,一件武兵,送來太白武館。”


    “好,賠禮乃是應有之物。”高頂天一口答應了下來。


    高真雄沒再說話,全權由高頂天處理。


    白若月這時又和白天嘀咕了兩句。


    白天看向隴天衝,隴天衝心中頓時生出不好的預感。


    “隴兄欠我的弟子三株靈植,三件百煉之器,依我之見,不如直接給六株靈植,一件武兵,圖個吉利如何?”


    隴天衝眼皮一跳,這是哪門子的吉利?


    但隴天衝還是咬牙答應了下來。


    “行!”


    白天又對陸清墨說道:“此次麻煩陸都管了。”


    陸清墨隻是疏遠的點了點頭,而後看向周清,“事情結束之後,來找我。”


    然後就直接飛走了,沒有多理白天。


    “白兄歸來,可喜可賀,日後再來拜訪白兄。”雲家主衝著白天拱了拱手,也直接飛離。


    他這樣的魂魄高手,日常皆以魂魄出行。


    肉身相對於他們的魂魄來說,太脆弱了,如果出了什麽意外,那就虧大了。


    其他人也和白天打了個招唿,紛紛離開。


    白天最後看了一眼高真雄,轉身就走。


    直到太白眾人走出去好遠,高家之中響起了轟鳴之音,以及怨毒的低吼聲。


    在迴去的路上,白天臉色恢複了平常的淡然,他詢問周清,“周清,你可怪我沒有對高真雄出手?”


    “師父替我出氣、報仇,我豈會還怪師父。”周清搖頭。


    “那高家暗子的記憶中就隻和高宏有關,證據隻到這裏,能讓高宏身死,便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明麵上的事實就是如此,買兇殺人的是高宏,而不是其他人。


    要想以此對付整個高家,那不現實。


    至於刑訊逼供高宏……


    這是不可能的,事到如今,高宏隻有死,必須死,高家大部分人都希望他死。


    高家肯定有責任,但主犯已死,最多也就是賠償。


    當然,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周清背景深厚,能壓過高家這一前提下。


    若是今日雙方的實力勢均力敵,那高宏絕不可能身死,高家最多就是賠償。


    若是今日是周清一方弱勢,那賠償都不會有,到最後恐怕還是周清他們賠償高家。


    剛才白天他們口口聲聲大齊律法,按律該怎麽辦,但律法在他們這些特權階層麵前,其實就是紙糊的。


    不過是一個粉飾雙方行為的借口罷了。


    這不是一個講法的世界,而是看實力,講背景!


    周清非常慶幸自己拜入了太白武館,不會被別人以勢相壓。


    但不得不說,以勢壓人……真的很爽。


    可以預想,如果周清最開始沒有拜入太白,而是選擇一個人獨自修煉,那等周清的名聲傳播開來後,恐怕就是舉鎮皆敵了。


    一個沒有背景但修煉速度又快到不正常的修行者會有什麽樣的遭遇,稍微想想就能想出一百零八種姿勢了。


    “你理解便好。”白天點頭,“隻是這次之後,我太白和高家的關係,便徹底對立了。”


    “日後在黑雲鎮還好,若是在外遇見高家之人,你們要小心。”


    “騰龍武館的人,也要小心,這次恐怕不是高家一家想對你出手。”


    白天頓了頓,臉上突然出現了欣慰之色。


    “我很欣慰,你們遇到的事情時互幫互助,沒有埋怨,沒有放棄,在知道很危險的情況下,也選擇了一起麵對。”


    “你們的情義,讓我知道我沒有看錯人,我以你們為榮。”


    “加入太白武館,是我此生最幸運的事之一。”周清笑著說道。


    這裏的氛圍,這裏的人,都令他感到很舒服。


    和睦友好與鉤心鬥角,周清更喜歡前者。


    “那倒也是。”白若月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畢竟不是誰都有福氣擁有我這麽一個大師姐的。”


    周清點頭,你有道理,你說什麽都對嘍。


    白天笑了笑,又看向周清,忍不住問道:


    “所以,周清你的修為……是怎麽迴事?”


    這是白天在迴來看見周清第一眼時就想問的問題了,隻不過那個時候得維持霸道館主的形象,不好開口。


    那時,白天甚至以為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筋脈境是什麽鬼?


    我的小弟子不是剛剛踏上武道之路嗎?


    誒嘿,出去半個來月,迴來之後你猜怎麽著?


    還沒怎麽教導呢,小弟子自個就起飛了。


    這不合理,也不武道啊!


    “我的修為沒問題吧?筋脈境,很正常吧,難道我煉出什麽差錯了?”


    “……倒沒出差錯。”


    可這真的很正常嗎?


    “你怎麽修煉的?”


    “就正常的修煉啊,每天吃飯,煉武,早睡早起,然後煉著煉著就突破了,還是挺容易的。”


    “大師姐他們都看著的。”


    老實人周清非常的坦誠。


    坦誠到白若月看周清的眼神已經不對勁了,充滿了一種欲望。


    想把周清給吃了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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