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木權崢看了一眼那香包,道:“為什麽要給我看這個?”

    淺陌道:“你明白。”

    槿木權崢再次苦笑,“我不明白。”

    淺陌看著她,眸光裏似乎湧出無限的失望,“到這一刻,還要和我裝下去麽,這個香包為什麽會出現在我的手裏,為什麽會被我拿到你的眼前,你該比誰都清楚吧。整件事,根本就是你吩咐的,對麽?”

    槿木權崢皺了下眉,“淺兒,你把我弄糊塗了。”

    淺陌笑了,有絲冷,“你怎麽會糊塗呢,恐怕沒比你更清楚的了。”

    槿木權崢上前一步奪過那香包,道:“淺兒,你是怎麽了,就是這麽一個做工粗陋樣子又難看的破香包,怎麽把你搞得這麽奇怪,就因為這個東西,你和我說話句句帶刺,你倒是跟我講一講,為什麽你就認為我什麽都知道,什麽都清楚,我剛到這裏,就看到你那麽憤恨的眼神,聽到你那麽傷人的語氣,判刑還要有個罪狀呢,你不能讓我不明不白……”

    淺陌看了他一眼,不敢相信地搖了搖頭,眸裏甚至染上了淚光,道:“阿玄,你真的打算要這樣繼續裝糊塗下去麽?這個香包,是破,是針腳差,樣式也不好,但是,對我,對哥哥,這個香包都是非常重要的。這是我5歲時做的第一個香包,因為做得差,我被端行官數落好久,我難過得不想吃飯,是哥哥一直說好看,變著法兒的逗我開心,他還說會帶在身上一輩子,除非他不在了,否則,這個香包絕不會離開他身上一刻。哥哥對我的承諾,從沒有失言過,他把這個香包特地留給我,就表明他想放棄生命了。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麽會突然生出這種念頭呢,那個可是哥哥呀,那樣雲淡風輕,那樣淡泊人世,他怎麽會求死呢,即使因為一些無法挽迴的事而痛苦,我也相信他會堅強的挺過走過,以哥哥的性格,就是怎樣痛苦,他也斷然不會興起要放棄生命的心,除非有人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麽……”

    “淺兒,你覺得是我逼迫阿池放棄生命?”槿木權崢也握緊了拳。

    淺陌看著他,眼睜得圓圓的,“哥哥那樣的人,淡定無爭的,他沒有任何仇人,除了你,我想不到別人。”

    “在你心裏,我是那樣壞麽,那個也是我的至交好友,我會勸他去送死?”

    淺陌將唇都咬出了血,身子繃得緊緊的,仿佛全身的血管都要撐破,“我不知道,我也不願意相信,可是,由不得我不相信,沒有別的可能,阿玄……真的沒有別的可能……”

    “我沒有叫阿池去送死!”槿木權崢有些憤怒了,眼圈都紅了,緊盯著淺陌,他猛然跨前一步,雙手扣住淺陌的肩,“我是那樣的人麽?是,我是害怕,害怕因你們關係的改變會而失去你,害怕你對哥哥的愛會讓你從此離我而去,但是,我會就因為這個就讓阿池去送死麽?啊?”

    淺陌看著槿木權崢,蒼白的唇顫抖著,再也說不出話,淚,順著她蒼白的麵頰,大顆大顆地無聲滑下。

    槿木權崢身子一震,說不出地心疼,低喚:“淺兒……”

    淺陌隻是無聲地流著淚,閉緊了唇,怎麽也不再開口了。

    槿木權崢顫動的黑眸中湧出痛意,全身的肌肉都在縮緊,連聲音也發抖了,“你……還是不願意相信我……”

    淺陌也不說話,抬起袖子狠狠抹了兩把臉,緩緩轉過了身,背對向了槿木權崢。

    槿木權崢上前一步,緩緩抬手,想擁住她單薄的身子。

    淺陌雖未看他,卻似有感應般,向前走了一步,讓槿木權崢的手落了個空。

    槿木權崢身子一僵,緩緩放下落空的手,看著淺陌顫抖的背影,心正一點點地縮緊,“這算什麽意思,淺兒,你打算從此再不理我?打算就這樣無理地不肯去聽我任何解釋,打算就這樣強硬把這個罪名冤枉地安在我頭上?”

    淺陌隻是搖頭,卻不多說話。

    槿木權崢不由淒涼地笑了笑,“淺兒,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懂怎樣傷人……”

    淺陌咬住唇,努力地克製著身子的顫抖。

    “好,好……”槿木權崢也轉迴頭背向了淺陌,握緊拳,連說幾個好,“淺兒……既然你現在認定了是我,恨定了我,那麽我走,我離開,消失在你眼前。就算你再怎樣傷我的心,我還是不忍心你難過,如果不看到我,你會好受些,我會暫時消失……”說完一番話,槿木權崢還是忍不住迴頭看了看淺陌,見她仍舊背對著他一副決絕的樣子,不禁無聲苦笑了下,隨即抬步大步大步的跨出了淺陌的房間,那樣的速度那樣的架勢,就好像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在追趕著他一樣。

    門合上了。

    淺陌聽到了聲音。

    她終於緩緩轉身,看向了緊閉的門,看向了這間空蕩得可怕的屋子。

    淚,落得更兇了,她,不想,隻是,控製不住。

    她怎麽也想不到,哥哥也會有離開她的一天。一直以來,哥哥都是她疲憊之後,最能令她安心溫暖的港灣。她習慣了隻要不開心了,哥哥就會在身邊,她習慣了,當她難過時,哥哥溫柔地對她笑,她習慣了,隻要她想見到哥哥,隻要她發出個信號,哥哥就隨時會出現在她身邊。現在一切都不可能了……她再也看不到哥哥,疲憊的時候,難過的時候,想見他的時候,都再也見不到了。哥哥就如一縷輕薄的空氣,從此在她的生命中化為虛無。

    想到槿木權崢,淺陌的心又不禁一痛。說心裏話,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相不相信他的,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如果不是他,根本不可能有別人,如果是他,那麽他剛才的樣子又表現得那麽真切。她很累,很累很累,實在沒有時間沒有精力沒有心情再去判斷這個,她隻能選擇逃避。對,逃避,隻有逃避……

    *** *********************

    夜裏,刮起了風。

    淺陌仰著躺在床上,呆呆地望著漆黑的上空。

    風很大,木窗咯吱作響。

    淺陌卻一絲都不覺得害怕。

    心似乎沒那麽痛了。她似乎可以平靜的去想哥哥,去想最近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一切。

    這個世界忽然變得蒼白,似乎再也沒有什麽東西可以牽動她的心。

    忽然!

    狂嘯的風聲中傳來一絲細微的別樣聲響。

    淺陌的耳朵一動。那聲音或許普通人聽不出,但是對於飛天奪月的“傳人”,輕功一流,耳力也一流的淺陌,怎麽會聽不出那是什麽聲音?那很明顯地是江湖高手施展輕功迅速飛來的聲音!宮中怎麽會突然多出如此的高手來?聽那聲音,應該足有四五人呢!她很清楚宮中侍衛的功夫,以他們的修為,是斷然施展不出如此輕功的。那麽會是什麽人呢?這些人混進宮來要做什麽?

    就在這時,房頂忽然陸續傳來幾聲輕微的聲響。

    淺陌微微又是一驚,怎麽竟是衝著她來的嗎?他們全部停在了她的房頂上!

    又是一聲輕微的聲響,漆黑的屋子內忽然投進來一縷淡薄的月光。淺陌不禁凝唇一笑,也不知是苦還是嘲,這些事情可是她跑江湖的時候常做的呢,掀房頂,嗬……想要探聽情況?

    就在這時,屋子裏忽然傳來一股奇特的香味。淺陌警覺地閉氣,擰眉向屋頂一看,果不出所料,借著月光,她看到一縷淡淡的紫色煙霧緩緩飄了下來。淺陌再次微微凝唇,苦笑,隨即緩緩閉上了眼。來殺她的也好,來擄她的也好,也不管是誰派來的,這些她統統都不關心了。不管這些人是什麽目的,她就任由他們去折騰吧。反正這個世界對她來說,幾乎已沒有任何可留戀的,哥哥走了,她那麽孤單,獨自活著,也沒多少意思。如此想著,索性放鬆了整個身體,一直緊閉的唿吸也恢複正常……

    *** ****** ****** ****** ***宮中大亂。

    風,唿嘯著,火苗,燃得那樣兇。

    數百宮侍在忙碌地撲著火,然,那火焰卻沒有一絲要熄滅的跡象。

    京城的人都在惶恐著,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誰都難以想象,那高貴遙遠的聖城居然也會燒起這麽大的火。

    “聖後娘娘……”

    “聖後娘娘——”火光中人聲交雜。

    大火燃起,縈素宮內的太監宮女陸續聞到煙味兒跑了出來,卻獨不見有著一身功夫的聖後娘娘。火燒的很快,發現聖後不在,想再衝去殿裏卻已是不可能了。

    “都別撲了!讓它燒!”火光中,忽然走出一個一身漆黑的人。

    當下,所有吵鬧都瞬間消失,所有人的目光幾乎都停在了這個幾乎已被煙染成碳的人。

    “君上!”不知道是誰,忽然冒出這麽一句。頓時,所有發呆的,詫異的,還是其他表情的人都驚慌地跪倒在地。這麽多人,竟然沒有人注意到,君上是何時趕來的,又是何時衝進去的。

    “淺兒走了……”碳人似乎也再也支撐不住,忽然半跪在了地上。

    這時,大家才注意到,槿木權崢懷裏還緊緊抱著一個人,一個已經被燒得看不清摸樣的人。

    “這個不會是淺兒,不會!”剛剛聞訊趕來的冰素吟,聽到槿木權崢一句話,幾乎暴跳起來,她指著那句黑乎乎的屍體,顫抖道:“君上,你說這個是淺兒?不要說笑,那怎麽可能,我的女兒可是小飛俠呢,她擁有令人豔羨的輕功,她怎麽可能被火燒死?”猛然轉身,冰素吟一個一個指向在縈素宮當差的宮女太監,道:“你看,這些人,這些普通人,他們都沒事,他們都還活著,怎麽就我的女兒走了呢?不可能,不可能……”

    “王妃,對不起,是我害死了淺兒,如若是平時,這點火就是淺兒的衣服也碰不到,可它偏偏發生在今天。今天,今天,今天呀!淺兒是自己尋死的,她是自己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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