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好似心照不宣,都放慢了速度,黎瑾菲的手機在包裏不停的震動,被她調了靜音後,依然陪著賀瑜安心無旁騖地吃飯。


    男人就像個小孩子,那一刻兩人之間沒有過往,沒有現在,就像經曆過風雨以後得一對老夫妻,生活恬淡。


    黎瑾菲在男人低頭喝湯的瞬間,偷偷拿出手機,拍了兩張照片。


    她起身站在男人的身後,她和賀瑜安都沒有一張合照。


    私心作祟,許是決定以後和他老死不相往來,但又怕什麽都沒有,所以她就一隻手搭在賀瑜安的肩膀上,小心翼翼地解釋道:“你肩膀上有個小紙屑。”


    男人剛好露出一抹笑容,黎瑾菲抓拍,她看著手機屏幕上的一對人,笑的那麽開心,她卻掉下了眼淚。


    一滴落在了賀瑜安的脖子上,滾燙的感覺賀瑜安渾身一顫,他假裝什麽都沒發生,接著端起湯碗喝湯。


    這樣才能遮掩他心虛的表情。


    黎瑾菲抹了一把眼睛坐迴原位,“賀總,時候不早了,我扶你下樓,迴去晚了未婚妻該擔心了。”


    賀瑜安仿佛沒有聽到黎瑾菲這句話,“黎小姐陪我去易安市音樂噴泉那兒走走。”


    黎瑾菲渾身一僵,去那裏的都是成對的情侶,因為那裏有許願池。


    還有她怎麽都感覺今晚的賀瑜安有點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哪兒不對勁。


    遲遲沒有等到黎瑾菲的迴答,賀瑜安有點焦急,“黎小姐?”


    黎瑾菲趕緊應聲,表示自己還在,並且從未離開。


    “好啊!”


    她終究還是不忍心拒絕,與其說不忍心拒絕,倒不如說她也是有私心的。


    祁鄭早就結過賬,害得黎瑾菲白跑了一趟收銀台。


    在這期間,賀瑜安就站在賽格頂樓電梯的不遠處等待她,這三年裏,歲月在賀瑜安的身上沒有留下痕跡,他一如既往,英姿颯爽,氣宇軒昂。


    可是一想到這個男人不再屬於她,黎瑾菲就想砸碎整個世界。


    去音樂噴泉的路上,賀瑜安固執地拉著黎瑾菲去商場兌換了兩枚硬幣,還不說原因。


    黎瑾菲其實已經猜到了,所以站在人山人海裏,她好想歇斯底裏地吼一句。


    男人的手緊緊拽著她的手,手上的溫度源源不斷地傳遞,甚至都冒了一層汗。


    黎瑾菲心裏也緊張,音樂噴泉在燈光閃爍下五彩繽紛,就像七色花碎在了陽光裏。


    光影打在賀瑜安的臉上,黎瑾菲就站在他的左手邊,可以清晰地看到男人棱角分明的側臉。


    她小心翼翼踮起腳尖在賀瑜安臉頰上輕輕啄了一口。


    賀瑜安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黎瑾菲吐了吐舌頭就鬆開了賀瑜安的手,跳開了兩米遠。


    男人臉上一閃而過的心急,擔憂,黎瑾菲全看在眼裏,賀瑜安聲音也帶了輕微的顫抖,“黎瑾菲!”


    女人又跑迴來抓住男人的手,“原來你知道我的名字呢!”


    賀瑜安鬆了一口氣,就在剛才黎瑾菲放手的那一刹那,他以為黎瑾菲不要他了,就這樣消失在人潮裏,或許她站在他的身後,他都能跟她擦肩而過。


    他也害怕,害怕上天虧待這份愛情。


    不是知道黎瑾菲的名字,而是那三個字已經爛在了心裏。


    賀瑜安笑了笑,“你帶我去許願池。”


    他頭皮木木地疼,如果時間再拖延一下,他怕在黎瑾菲跟前暴露病情。


    黎瑾菲笑聲猶如銀鈴般縈繞在他的耳邊,就連唿吸都近在咫尺,賀瑜安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此刻他們的距離剛剛好,不夠他們擁抱,也挽迴不了。


    黎瑾菲停下腳步,雙手神秘地在賀瑜安臉上捏了捏,見賀瑜安沒有反對,就肆無忌憚了起來。


    “喂,扔一個硬幣許願望咧!”


    其實她想聽一聽賀瑜安的願望。


    掌心一點冰涼,黎瑾菲在賀瑜安手裏塞了一枚硬幣,輕輕拉起他的手,晃了晃,“朝著這個方向扔過去!然後許願!”


    賀瑜安感受著來自身旁的人的溫度,輕輕扔出了硬幣。


    不偏不倚,落在了水池最中央的位置。


    黎瑾菲雙眼緊鎖目標,下一秒就跳進池子裏把賀瑜安的那枚硬幣撿起來,如獲至寶一般,放在了手心裏。


    邊上的一些人視線都落在她的身上,黎瑾菲不好意思地解釋,“耳鑽隨著硬幣拋出去了!”


    這時候她逆著光,看這裏人來人往,卻再也沒有賀瑜安的身影。


    黎瑾菲心頓時就慌了,爬出許願池,沿著許願池周圍轉了一整圈,她站在音樂噴泉的高台上,人山人海,沒有賀瑜安的背影。


    她跑去廣播室,整個廣場都響徹賀瑜安的眸子,卻沒有一絲迴應。


    她像一隻狼狽的醜小鴨,渾身衣服已經濕透,手裏捏著一枚硬幣,在人群中橫衝直撞。


    賀瑜安坐在車裏,聽著廣播裏的尋人啟事,煩悶地低下了頭。


    手掌捂住了雙眼,許久,他也不知道,雙手的指縫間怎麽就濕潤了。


    祁鄭還想說什麽,大boss已經發話,“開車吧,迴別墅!”


    黎瑾菲一直等到整個音樂噴泉廣場的人散盡,天上的月光被一大片雲遮住,她蹲在許願池的旁邊哭的像個小孩。


    她跳進許願池的時候,分明聽見賀瑜安說,他的願望是,希望他愛的人和他白頭到老。


    她的心好像千千萬萬的針紮在上麵,現在賀瑜安希望和他白頭到老的人不是她啊……


    真相這麽殘酷,她連安慰自己的話都找不到。


    顧笙陽打電話過來,以為黎瑾菲還在加班,開玩笑地說道:“你個孤魂野鬼還飄在外麵啊!”


    黎瑾菲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地迴答,“恩。”


    顧笙陽聽出來不對,聲線立馬提高了一個度,“瑾菲,你怎麽了!”


    黎瑾菲逞強,眼睛裏的液體肆無忌憚地流出來,“沒事啊,我有點感冒。”


    “瑾菲,你在哪,我開車來接你。”


    “不用了,我馬上迴家,你迴別墅去吧,明天我按時上班。”


    沒有給顧笙陽說下一句話的機會,黎瑾菲就掐斷了電話,她已經決定不告訴賀瑜安顏青的真實身份了,有時候糊塗著快樂比清醒著痛苦更值得人追逐。


    到底是有些難過,所以打車迴去的路上,連司機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哭的眼睛紅腫的黎瑾菲,“小姑娘失戀了啊!”


    開車的是個中年的大叔,看上去很老實,他道:“別一門心思想著自己失戀了,轉移注意力幹點別的,出去旅行,獎賞自己美食,和朋友出去怒搓幾頓,總有沉澱下來的一天。”


    黎瑾菲下車時說了句“謝謝”,她非常認同司機的那句話,再深得感情都會有沉澱下來的一天。


    可是人生能有幾個讓自己奮不顧身飛蛾撲火甚至願意用命去愛的人,又有幾次刻骨銘心的愛情。


    一次啊……


    她現在哭都沒有力氣,剛走進ee康城就看到了花園邊坐著一個熟悉的人影,郭毅在一個人喝酒。


    看到黎瑾菲狼狽的樣子竟然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說你,那麽大的人了,出去幹嘛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黎瑾菲坐在郭毅旁邊,很自覺地開了一罐酒,“說說你吧!”


    郭毅的頭沉沉地落在黎瑾菲的肩膀上,“我想走自己喜歡的路,而不是一成不變被安排好的未來,我不想他們離婚,那樣我又會成為孤兒……”


    男子說著打了一個酒嗝,“哇”一聲把喝進去的全部吐了出來,順便吐了黎瑾菲一身……


    黎瑾菲也不介意,反正已經很狼狽了,不介意更加狼狽。


    隻是郭毅所說的“孤兒”是怎麽迴事。


    她輕輕碰了碰郭毅的額頭,男子沒有任何反應,他到底喝了多少酒!


    黎瑾菲費力地拖著郭毅上樓,開門的傭人看到他兩這個樣子,酒氣熏天,著實嚇了一跳。


    由於動靜太大驚醒了已經睡著的郭澤川和黎母,二人下樓看到大廳裏躺的四仰八叉的郭毅,還有渾身上下淩亂不堪的黎瑾菲時,直接傻眼了。


    “你們兩去喝酒了?”


    郭澤川神色嚴肅地開口,他不是介意兒女喝酒,但是喝成這樣傷身!


    黎瑾菲搖搖頭,“他有心事,我迴來恰巧撞見,你別責怪他。”


    剛說完郭毅又吐了一地,所以黎瑾菲特別懷疑,她剛才撞見郭毅的時候,他笑的齜牙咧嘴嘲諷自己的話是不是說她的……


    她向黎母和郭澤川說了晚安後就上樓了。


    泡在浴池裏竟然睡著了,醒來時整個浴池的水已經完全冰涼,她雙腿都快麻木了。


    爬出浴池後,“砰”一聲倒在了地上,看了眼時間已經淩晨四點了。


    不想打攪其他人睡覺,她就倔強地躺在浴室冰涼的地板上許久,待到雙腿有了一些知覺,才堪堪爬迴自己的臥房。


    她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夢裏賀瑜安和她還在一起,他也沒有失明,而是有一個美好的家庭。


    夢境一轉,她所居住的別墅都是她幻想的樣子,穿上潔白的婚紗,向賀瑜安那頭走去,可是這條路仿佛一直沒有盡頭,她就拚命跑拚命跑,累的她氣喘籲籲也不敢停下……


    黎母著急地拍了拍黎瑾菲的臉蛋,她額頭溫度高的嚇人,嘴裏一直叫著“瑜安”兩個字,就是怎麽也叫不醒。


    要不是她進臥室叫黎瑾菲起床,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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