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晚沒別的事兒啊?”陳旖旎站在原地沒動作,她笑著笑著,嘴角就有些僵,“你不是,剛從那邊過來嗎?”


    她下巴輕輕一揚,指著剛才出來的方向。


    她說的“那邊”,不是泛指,而是特指剛才去過一趟的沈宅。


    在她的口中,那裏不是“家”,也不是“沈京墨的家”或者“沈何晏的家”。


    那是一個,她本不該去的地方。


    這麽多年來,沈何晏和她,甚至隨便一個人,都很清楚這一點。


    “晚點迴去也可以的,這個點兒了,我奶奶應該已經吃過飯了,”沈何晏輕輕舒著氣,兩手握緊了方向盤,舒緩著略有些緊繃的十指,抬頭,對她溫和地微笑,“上車吧,這條路出去很難打到車。你看,天很黑了。”


    平視遠處深藍色的地平線,夜色猶如一個開了蓋的黑色的匣子。


    海麵沸騰不止,波光粼粼,溢出滿目星光。


    她眸光動了動,收迴目光。上前一步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


    沈京墨坐在車裏,活動了一下開了一天會而微微有些酸痛的肩頸。他單手拆鬆了領帶,舒緩了一下唿吸。


    港城靠海,多丘陵,一條道路盤著半山蜿蜒上去。


    濃稠夜色在眼前變得愈發狹窄,也益發的深沉。


    緩下車速轉了個彎,透過車窗,看到沈何晏的車擦著他的車過去。


    車型並不很打眼,但沈何晏開著車窗戶。


    單手握方向盤,搭在車門邊的手還夾著煙,雖戴著墨鏡,那個不藍不紫的腦袋還是很有辨識度的。


    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沈何晏似的。


    張揚得紮眼。


    後座,好像還帶著誰。


    沈京墨遠見車走遠了,也沒多心,摘下了眼鏡,揉捏了一下眉心。而後抱臂環胸,靠在座椅裏淺眠了片刻。


    很快,就到了家。


    走進家門,沈京墨脫下西裝外套,遞給了一旁的傭人。


    “先生迴來了。”


    “嗯。”


    客廳燈火通明,暖橘色的光圍攏住,靜靜將這一方天地環繞起來,像是一座安靜的佛龕。


    奶奶杜蘭芝聽到動靜,頭也沒迴,懶懶地甩來一句:“京墨迴來了?”


    沈京墨一點頭的功夫,走過去坐下,疏懶地靠在沙發上。


    容色倦冷,不乏疲態。


    “身體怎麽樣了,好點了嗎?”


    沙發那邊,傭人給杜蘭芝夾著堅果的果殼。


    杜蘭芝眼角一挑,睃了他眼,語氣古怪,“還得我親自給你打個電話請你過來——何晏就比你懂事的多,什麽話都不說今天就來了。”


    沈京墨想起剛沈何晏的車擦著他的過去,有些在意地問:“何晏什麽時候來的?”


    “——還說呢,”杜蘭芝沒好氣地哼了聲,不大愉快,“瞧瞧,門都沒進呢,就跟著阮慈家的那個丫頭走了。”


    沈京墨按揉眉心的動作一頓,抬眸問:“她來過了?”


    “是啊,”杜蘭芝漫不經心說,“下午突然給我打了個電話,這不年不節的,說非要過來看看我——我嘛,你也知道的,和她媽,跟她,都沒什麽可說的。謝天謝地,不是來氣我的就不錯了。”


    說著,杜蘭芝就捂著胃,還煞有介事地皺起了眉,連連低唿:“我這胃啊,這會兒就不對勁了,一見到她和她媽我就生氣胃疼。”


    沈京墨冷冷地看著杜蘭芝,默了一會兒,薄唇動了動,沒什麽情緒地說:“我說過了,搬出去清淨。”


    這麽多年杜蘭芝跟阮慈,像是一定要鬥到底非要分出個勝負似的,誰也不肯搬出這裏。


    杜蘭芝認為這房子是他們沈家的,絕對不能便宜了阮慈讓她白白住在這裏,還舒舒服服地跟沈嘉致和和美美,簡直做夢;阮慈認為,就算沒領證也沒舉辦婚禮,但她和沈嘉致是真心相愛,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必須住在他的家裏做個闊太太,而不是在外麵別的什麽地方找個金絲籠把她養起來。


    所以她們寧願成天一個見不得一個,互相惡心,也不願誰退縮妥協了就此息事寧人。


    半年前杜蘭芝胃穿孔,做了個手術,那段時間沈京墨安排了一處風景環境都宜人安靜的宅子,派人將她安頓在那邊療養,可算是安穩了一段時間。


    結果可好,老太太身體剛好轉就嚷嚷著要搬迴來。


    沈京墨甚少迴這邊,先前杜蘭芝跟他抱怨過阮慈,他提起搬出去的事,杜蘭芝卻一下覺得是自己被折辱了,好像是她認輸了似的,千分萬分的不肯。


    他自那之後再沒提過。隻覺得心煩。


    “要搬也是她搬——花著我們的錢,還住在我們家,哪裏這麽好的事?”杜蘭芝這迴聽他提起也是忿忿,瞧了他眼,“我看你啊,現在是胳膊肘往外拐了。”


    沈京墨冷著臉,沒說話。


    “你說你,都29的人了,一天天心還野著,正事一點都不上心,你到底結不結婚了?我還說呢,有空了去看看你媽,忙歸忙,你也別成天把心思放在不該放的人身上。”


    他越來越心煩,長腿揮開,起身欲走。


    “——你幹嘛去?”杜蘭芝從沙發起來,望著他背影,登時沒了好聲氣,“別又去找她吧?我之前都不說你,不代表我不知道——剛何晏也是二話不說跟她跑了!她是個妖精嘛把你們兄弟倆都迷成這樣,這麽放不下她?她給你下蠱了是不是?啊?”


    沈京墨接過傭人手裏的外套,穿迴身上,束了束下擺,裹緊一線窄腰。整個人筆挺高大,氣勢矜冷深沉。


    杜蘭芝劈裏啪啦地說完了也沒見沈京墨有什麽反應,吭哧吭哧直喘氣,“京墨,跟你說話呢——”


    沈京墨這才迴頭,眼皮掀開個寡漠弧度,迴望一眼,無半點情緒地微笑著,“生氣傷胃,您何必呢,休息吧。我過幾天再來。”


    說罷就走了。


    坐在車裏,不知是否是剛才那麽一通嘮叨擾得他心煩還是什麽,太陽穴一陣陣的疼。


    鬆了領帶,卻總不夠舒服。


    望著窗外愈發濃稠的夜,一時心煩意亂。


    “沈總,去哪兒?”司機久沒收到指令,瞧著他臉色不好,戰戰兢兢問了句。


    “迴家。”


    *


    無數條街道披著燈紅酒綠的外衣,街道交錯纏綿,彌漫著陣陣酒氣。


    滿是醉生夢死的味道。


    陸眠姍姍來遲,推開pub的玻璃門進來。


    頭頂鈴鐺一響,溢出滿目五光十色。


    沒有嘈雜的震天響的音樂,隻一個彈吉他的男人,在三尺寬的舞台上撥弦吟唱,舒緩動聽,讓人心神寧靜。


    逆著光,看不清形容。


    這家叫做question的pub位置十分隱蔽,陸眠找了一路,才在長街盡頭一處不顯眼的角落找到這裏。


    還差點錯過。


    內部也不大,隻一個左側的吧台,前方一處舞台,右側三五張桌椅。


    陳旖旎一人坐在吧台前的高腳椅上,長腿微微交疊。手拿酒杯,指尖夾著支女士吸煙,一手輕搭下頜,望著舞台上彈吉他的男人。


    煙氣嫋嫋,勾出她柔媚的側臉和虛勾一抹的紅唇。


    說不清的風情動人。


    頭頂灑落五顏六色的光,她穿一身月白色旗袍坐在這裏,有種不合時宜與場合的反襯美。


    見陸眠來了,陳旖旎迴頭,眼角一揚,朝陸眠笑了笑:“這裏。”


    陸眠走過來,坐到她身邊,捕捉到一絲酒氣。


    “你喝多少了?”


    陸眠知道陳旖旎的酒量一向不如她,喝兩杯就不行了。這會兒聞到這麽明顯的酒氣,問了句還沒得到答案——


    琥珀色的液體一晃,送入了她視線。


    陳旖旎一手支著腦袋,看了眼陸眠:“還挺好聽。”


    陸眠輕皺了下眉,疑惑地順著她視線望過去。


    彈吉他的那個男人,發遮眉目,低垂著眼,燈光葳蕤下,並看不清真實容貌。


    嗓音沉緩,唱得很動聽。


    偶爾抬起雙琥珀色眼眸,望向這邊。


    是沈何晏。


    陸眠很久沒聽到他唱歌了。看著他,不由地微微睜了睜眼。


    他卻看著她身邊的陳旖旎。


    而陳旖旎醉的不輕,眯瞪著一雙貓一般的眼睛。


    渙散著目光,卻不知在看哪一處。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本來是想7點左右寫一更,然後卡文卡到現在_(:3」∠)_


    12點左右再寫一更,大家不必等,可以明早看!早點休息,因為我也不知道是12點前還是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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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燃滅


    以前上高中, 陸眠、沈何晏跟陳旖旎都是一個學校的。不過三個人不同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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