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手搭在下頜,聽他們說說笑笑,有些心不在焉的。


    這一心不在焉,腳尖兒一揚,就不小心又碰了沈京墨一下。


    沈京墨這迴有了反應,笑容稍斂,迴眸,淡淡瞥過她一眼。


    她也抬眼去看他。


    兩處視線在一瞬心照不宣地碰撞。


    一個瀲灩,一個深沉。


    在不屬於她的歡欣氛圍裏,仿佛能燃起一把不合時宜的火。


    她見他有了反應,緩緩勾起紅唇,也笑著迴望著他。


    她本就是杏眼,如此挑著眼角一灣瀲灩,一時媚態橫生。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風情動人。


    沈京墨麵色倏然冷下三分。


    他麵無表情地移眸迴去,不再看她。


    “陳小姐。”江星窈忽然叫她一聲。


    陳旖旎悠悠抬眸。


    “最近工作還順利嗎?上迴我mour,你那麽忙還過來幫我量尺碼,真是麻煩你了。”


    陳旖旎淡聲:“不客氣。”


    “最近在忙雜誌拍攝吧?”


    “嗯。”


    “真辛苦啊,你現在在圈內名頭很響呢mour的總編也看重你。”江星窈笑意斐然,“哦對,我想起來,你以前也在法國讀書吧?我聽說,你是在那邊學的服裝設計。”


    明明是個很簡單的問題,一時間,餐桌上幾雙眼睛卻都看向她。


    如芒在身。


    對麵,沈京墨也抬起雙幽深的眼,微揚起下頜,好似在觀察她如何反應。


    “嗯,是。”陳旖旎點頭微笑,眸光清冷自持。


    “一個人在國外讀書應該很辛苦吧?我也一個人在那邊生活了很久,說實話,真的很孤單,總會想起國內的家人朋友——你上學的那些年,阿姨會過去看你麽?”


    “不辛苦,”陳旖旎用指尖摩.挲著桌布上繁複精致的鏤空花紋,看著江星窈,唇角輕揚笑得明媚,“我媽不會過來,但我偶爾能見到京墨哥哥。”


    京墨哥哥。


    沈京墨輕晃酒杯的動作一頓,放下來,謹慎地眯了眸,向她投去涼薄的目光。


    他還是頭一次在她口裏聽到這樣的稱唿。


    如果按表麵關係來說,陳旖旎的確算是沈京墨的繼妹——雖這麽多年來,他們從不那麽稱唿對方。


    而當時因為老太太一直幹預反對,到現在沈嘉致和阮慈都沒領證舉辦過婚禮。他們根本算不上這種關係。


    沈京墨在外人麵前也從未承認過他有個繼妹。他是沈家獨子,頂奢s&r和財閥集團的繼承人,不會承認這種屈尊身份的事,何況當年阮慈與沈嘉致的事,著實算是這港上的一樁醜聞。


    ——那怎麽稱唿?


    你說,情人跟金主之間會怎麽稱唿?


    江星窈光是想想,就大為不快。


    或許他們表麵不以正式口吻稱唿對方,最親密無間的時刻,陳旖旎卻可能會溫聲軟語地一聲“哥哥”、“哥哥”地喚他。


    喚到他昏了頭,被蒙蔽了眼,恨不得忘了所有對她媽媽、對她的憎惡,把最好的全給她。


    想到這裏,江星窈臉色一下沉了幾分,公式化笑容也一時凝滯了。


    “嗯……如果那時我知道你也在那邊,京墨哥哥偶爾還會過去看看你,我就找機會去認識你了。真可惜。”


    “是啊,好可惜。”陳旖旎也笑。


    一眼對視,各自心懷鬼胎。


    杜蘭芝聽到這裏,剛對陳旖旎的溫和笑意徹底沒了,不悅看向沈京墨:“京墨,你那些年常去法國,都不去見見星窈麽?”


    沈京墨剛要說話,腿上突然挨過個柔軟的力道。剛才在餐桌下有一下沒一下的那個力道,略帶試探,緩慢遊移,從西裝褲邊沿,緩緩向上。


    江星窈看沈京墨的臉色黑沉大半,以為是激怒了他,忙笑著替他開脫:“那時我也很久沒跟京墨哥哥聯係了,我應該先聯係他才對,他也不知道我也在那邊吧。”


    說著又迴看陳旖旎,眼底漸漸浮現出挑釁:


    “如果我早點認識陳小姐,我們先成為朋友就好了——那樣說不定,我和京墨哥哥的關係能跟你們一樣好。”


    陳旖旎神色淡然,綴著鮮紅蔻丹的指尖搭在下頜,一雙眼裏煙視媚行,抿起一線紅唇,看著江星窈,始終微笑。


    直到對麵男人的臉色越來越黑,下頜繃得愈發的緊,她才輕笑著迴應:


    “江小姐,你誤會了。我和他沒那麽熟。”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這樣的女配,我們旎旎能吊打十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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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得逞


    “江小姐,你誤會了。我和他沒那麽熟。”


    她說過這話後,整個餐廳的空氣都仿佛凝滯了。


    空餘名貴鍾表的秒針將凝固了的空氣一點點地撥顫開來。窗外雨聲喧囂不已,衝打著房屋兩側巨柏的枝葉,沙沙作響。


    一陣輕柔溫熱的風,從他左腿的腳踝掠過。柔軟的觸感如一片瑩潤冰涼的羽毛,沿著他小腿堅實流暢的線條緩緩向上,反複飄拂,不動聲色。


    有什麽東西也好像從她柔軟的腳心一寸寸地蘇醒。如滾熱的岩漿,醞釀著,即將要噴薄而出。燙得她不自禁地縮了縮腳。


    對麵的男人眸色晦暗,深深地喘氣,死盯著她——


    妖精。


    他又提氣,微微合眼,幾番唿吸後才能稍稍平複向四肢和周身蔓延而去的燥意。


    這麽多年來,她了解他,正如他了解她。他們是情人,不能停止極盡解數取悅對方。


    但,不是現在。


    沈京墨也知道她每到這種時候有多麽難纏,也知她一向在他麵前,有多麽的肆意大膽。


    可她偏偏在這種時候,頻頻在他的底線邊緣試探,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如此囂張跋扈,就是仗著隔了一張餐桌他拿她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她紅唇虛勾,眉眼一揚,笑著看他。那表情別提多囂張。


    她也有些日子沒在他臉上看到過這麽難看的表情了。


    “……這樣嗎?”江星窈有幾分會錯了意的尷尬,“我還以為……你和京墨哥哥是別人說的那種……”


    別人說的那種——


    你是他養在背後六年的情人,跟你媽一樣又賤又不要臉。


    你就是為了錢才跟他在一起。


    江星窈如此刻意一頓,點到為止。


    一邊,杜蘭芝豎起了耳朵遲遲等不到下文,看向陳旖旎的目光很是尖銳:“別人說的哪種?”


    “我也想知道,是哪種啊?”陳旖旎麵不改色,瀲灩明亮的眸飽含笑意瞧住江星窈,口氣無辜又好奇,“江小姐,別人是怎麽說的?”


    她視線不再落在沈京墨身上絲毫,腳卻還在桌下搗亂,全然不顧對麵男人的臉色,是如何的越來越陰沉隱忍。


    江星窈不做聲了。


    她知道,奶奶一直都知道他們的關係。


    不過估計從前念在沈京墨年輕氣盛,男人沒結婚在外麵愛玩兒也不是什麽要緊事,所以一直並沒怎麽幹預。


    何況那些年陳旖旎在法國讀書,沈京墨常年在澳洲,兩人天南海北的想想也碰不到,估摸著老太太以為他們後來就那麽不了了之了。


    可江星窈知道,絕沒有不了了之。


    她怕沈京墨覺得自己多嘴也不好多說什麽了。經此一來,陳旖旎那句明明是疑問的話,就仿佛把她堵了個啞口無言。


    “……沒什麽,我也是聽聽罷了。”


    “好可惜,我特別想聽呢。”陳旖旎故作遺憾地輕笑。


    對視一眼,江星窈在對麵也心照不宣地笑。


    陳旖旎卻不嫌事大似的,轉而,就對著從剛才起就沉默不言的沈京墨,像剛才一樣,軟聲喚他:“京墨哥哥。”


    他抬眸。眼底埋著喑啞幽暗的火。


    她柔和地望住他,將他蘊著滿滿克製與燥怒的表情盡收眼底,問:“你有沒有跟別人說過,我們是什麽關係?”


    沈京墨眯了眸,冰冷地笑了笑,一字一頓答:“我們沒關係。”


    簡簡單單五個字,卻像是從嗓子眼裏硬生生地磨出來似的。極為克製,強壓著燥與怒。


    陳旖旎大概也猜到了,他快要忍耐到極點。


    “看,”她唇角噙笑,迴看江星窈,“所以,江小姐,是你多慮了。”


    看到他不甚好受,她的報複心全然被滿足。玩也玩夠了,於是就收迴了腳。


    他眼底埋著的那簇火卻全然未熄,凝望著她,指尖在高腳杯上輕緩而有節律地輕扣,不帶溫度的笑意從唇角彌漫開來。


    剛才還囂張得沒邊兒,這會兒不知為什麽,她脊背一陣陣泛起了寒。匆匆別開眼,就不太敢看他了。


    江星窈知道,沈京墨和她之間,絕不隻是“沒關係”那麽簡單。但沈京墨本人都親口矢口否認了。


    可偏偏這種時候,不承認才更曖昧。


    才更耐人尋味。


    江星窈最後隻得尷尬地笑笑,再未多說什麽。


    一頓飯吃到最後,餐桌上隻剩下三人。氣氛在陳旖旎離開餐桌去了樓上後好一陣才恢複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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