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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八章舌戰忽必烈


    “柳將軍,伏牛山的位置非常重要,西接秦嶺,東連霍山,北望洛城,南臨漢江,西北靠近熊耳山,是很好的戰略要地,你在這裏好好下點功夫,以伏牛山為基,打出一個新的局麵。”李雋很是高興地給柳河子布置任務。


    柳河子接到段幹木帶來的命令,和清風子一商議,兩人一致認為要是能在中原打進一個楔子的話,對南宋有莫大的好處,要是能把這支農民隊伍打造成一支重要的力量,對於即將到來的北伐極為有利,完全可以從戰略上進行牽製蒙古人。


    兩人的意見一致,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多了,就是如何加強這裏的實力問題,清風子提出三條建議:一是馬上派人給解晉送去情報,要求他從漢中開始,加大向東突擊的力度,目的當然是牽製蒙古人的軍事力量,使其不能集中兵力圍剿這支農民隊伍,為他們的發展壯大爭取到足夠的時間。


    二是柳河子馬上趕去伏牛山,接替李雋坐鎮此處,因為李雋身負極其重要的使命,不可能在伏牛山呆得太久。在中原打進一個楔子固然是好事,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但是比起迴到臨安去籌劃北伐大業來說就顯得不是那麽重要。再說,李雋是九五之尊,要是在伏牛山呆得太久,消息泄露,蒙古人不計代價向伏牛山發起進攻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象李雋這樣的終極目標,要是給蒙古人知道他就在伏牛山上的話,不用想都知道蒙古人肯定會調動大軍,對伏牛山大打出手。那樣的話,李雋就太危險了。


    三是柳河子此去要帶上一批軍事經驗極其豐富,絕對忠誠可靠,能夠吃苦耐勞,機變靈活的軍事骨幹。因為伏牛上真正經受過戰火洗禮的也就十幾個侍衛而已,對軍事骨幹的需要實在是太迫切了。


    之所以要加上吃苦耐勞一條,那是因為這裏的鬥爭將會非常難苦,這是在中原活動,用一個形象的例子來說就是鑽進鐵扇公主的肚子裏去了,艱苦程度可以想象,要是不能吃苦,問題就會很大。


    清風子把想法一說,柳河子也是這樣想的,很是讚同,他隻補充了一點,就是他要馬上出發,至於派人給解晉送信,選拔軍事骨幹一事隻有交給清風子了。選拔軍事骨幹可以分批完成,原因非常簡單,因為即使選出來也不可能集中出發,這要深入中原,是去險地,集中行動的話,危險會很大,必然要分批出動。分批出發,當然可以分批選了。


    柳河子越快趕到伏牛山越好,他越早趕到,李雋就能越早迴臨安。柳河子稍一收拾,帶上一百多軍官馬上就出發了。他們隱秘行動,不引人注意,一路上倒也沒有出什麽麻煩,很快就趕到了伏牛山。


    說實在的,李雋進入伏牛山也是迫不得已,要不是李雋不忍心老百姓給蒙古人吊死的話,他完全可以硬著心腸不理,直接迴臨安就是了。他在伏牛山中呆著,無法籌備北伐大業,心中的焦慮非筆墨所能形容。柳河子一到,李雋馬上就和他交接,準備迴臨安,去安排相形之下更加重要的事情。


    柳河子依然是神采飛揚,並沒有因為長途跋涉而稍顯疲憊,信心十足地道:“皇上請放心,臣一定打造出一支精銳部隊,在韃子的胸膛上插上一把利劍。”正如他所言,要是這事發展得好的話,無異於是在蒙古人的胸膛上捅了一刀。


    頓了頓,道:“伏牛山和熊耳山相鄰,更靠近關中,更容易得到關中的支援,臣會相機移師熊耳山。有了伏牛山和熊耳山為依托,韃子要想不倒黴都不行。”


    現在的局麵對伏牛山的發展很是有利,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還沒有引起蒙古高層的注意。現在的蒙古高層僅僅以為是一場不太重要的民變,派了幾支為數不多的軍隊前來進剿,都給李雋打敗。


    但是,隨著時間的流失,隨著柳河子他們的打的勝仗越來越多,蒙古高層必然要給驚動,派來的軍隊必然會越來越多,李雋是個什麽事情都想到前麵的人,道:“柳將軍,你盡管放心去打就是了。我會要高達將軍,張世傑,越良淳他們配合你們采取行動。”


    李雋的意思是說要高達,張世傑,趙良淳他們對蒙古人保持足夠大的軍事壓力,拖住蒙古人更多的軍隊,那樣的話,蒙古人投到伏牛山的軍隊就會少很多,對柳河子的發展就更加有利了。


    這的確不愧是一條好計謀,柳河子很是高興地道:“皇上巧妙運籌,臣就好辦了。皇上,臣別的不敢說,可以向皇上保證,隻要朝廷北伐,臣絕對可以給韃子狠狠一刀。”


    這話說得信心滿滿,讓人聽著就舒服。柳河子足智多謀,膽識過人,擁有豐富的敵後鬥爭經驗,有他坐鎮自是放心,李雋也是高興地道:“一切就交給將軍了。我這就啟程迴臨安。”


    “你這妖道,你如此說話,你死定了。”群臣心裏如此想。他們想得沒錯,殺了忽必烈四個愛將不說,居然派人把人頭給送來,也太張狂了,這是實實在在的示威,任何人都難以忍受。更不用說忽必烈雄材大略,自視極高之人,如此之事他必然要視為奇恥大辱,一怒之下砍下揚明道長的人頭也是情理中之事。


    揚明道長一點畏懼之色也沒有,靜靜地打量著忽必烈,瞧他那模樣好象根本就沒有看見忽必烈虎目中的神光似的。敢於直視忽必烈這種雄材大略的帝王的人不是沒有,而是少之又少,揚明道長就是其中的一個,僅此一點就足以流傳千古了。


    忽必烈長吸一口氣,虎目中的神光慢慢褪去,很是明顯,他剛才乍聞是言,也是心神激蕩,動過殺卻揚明道長的念頭,最終還是理智戰勝了情感,對揚明道長道:“趙先生的厚禮,忽必烈收下了。請道長轉告趙先生,忽必烈很是感激趙先生的厚意,沒有讓博爾忽,術速忽裏,汪德臣,木劄禮他們曝屍荒野,這是無上仁心。”


    拿起匣子裏的一株草,道:“這草是鬆藩大草原上的草,博爾忽葬身草地,朕心甚痛!趙先生能夠以草代人,送給朕,朕說不出的感激。請道長轉告趙先生,有朝一日,朕自當以趙先生今日之事給趙先生送上一份厚禮。”


    他這話乍聽之下好象是送禮,實際上是說他也會給李雋送上相同的一份禮,那就是砍下南宋將領的頭顱送給李雋。在哪種情況下才能砍下南宋將領的頭顱?不用想都知道,答案就很明顯了,那就是蒙古打了勝仗的時候。


    說到後來,虎目中流下了淚水,左手擦拭一下,低低地念道:“博爾忽,術速忽裏,木劄禮,汪德臣。”雖然隻是低聲念著四人的名字,其他的話沒有說,其心意非常明白,那就是四員大將戰死讓他很是傷心。


    忽必烈這種雄材大略的帝王,意誌堅定,心腸剛硬如鐵,不是要說讓他流淚,就是要他歎息一聲都是難上加難,更不用說當著群臣之麵,當著敵國的使者流下眼淚,這種事任誰都難以想象,然而事實俱在,由不得人們不信。


    按照平常的想法,忽必烈如此做為,必然要得到人們的遣責,會說他無能這類的話,然而金殿上沒有一個人說這種話,群臣一齊向忽必烈跪下,道:“皇上!”跟著就是啼泣淚下,沾濕衣衫。


    忽必烈當著群臣的麵,當著敵國使者的麵哭泣,隻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他真心愛惜他的臣子,把臣子當作手足兄弟親人,而不是僅僅是臣子,更不是供他唿來喚去,供他支使的工具,還有比這更能激動人心的事嗎?


    不要說群臣感動難已,就是揚明道長也很是感動,讚道:“陛下仁德!文王禮賢下士也不過如此!”周文王禮賢下士,《詩》《書》所美,千古共譽,“濟濟多士,爰成大功”讚美的就是周文王的美德。


    忽必烈如此關懷臣子,比起周文王一點也不遜色!


    “謝謝道長讚譽。”忽必烈平靜一下心神,問道:“敢問道長,我兒可好?”


    真金給許光漢他們誤打誤撞抓住一事,早就報給忽必烈知曉了。要不是忽必烈現在心神激蕩,斷不會在此時問起這事,象他這種人,殺伐決斷無不是一念而決,不要說抓了真金,就是多抓幾個真金,對他的決策影響也不會太大。影響肯定是有的,隻是不會太多。


    象漢光武帝劉秀當年的表現,那是給逼得沒有辦法,不得不矯情。劉秀的哥哥劉寅給殺害之後,他處在危機中,隨時都有可能給人殺害,他無奈之下隻好矯情,裝出一副劉寅之死與他無關,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撇清與劉寅的關係。然而,到了沒人的時候,他就偷著哭,淚水把他的枕巾都給沾濕了。


    但是,忽必烈也是人,他也有情感,他也是父親,關心自己的兒子也是人之常情。要不是萬不得已,他不會表露他對兒子的感情。


    “迴陛下,殿下既好,也不好。”揚明道長語含玄機地道。


    忽必烈知道他後麵還有話要說,道:“道長此話怎講?”


    “陛下聖明之君,當知貧道之來意。貧道此來,非為送禮,非為殿下,為中原百姓而來。”揚明道長直道來意,道:“要是陛下善待中原百姓,殿下就會非常好。要是陛下不善待中原百姓,殿下就會很不好。”忽必烈真情表露,揚明道長也就不兜圈子了。


    這話可是十足十的要脅之詞,意思非常明白,那就是說真金會有什麽樣的下場,那要看忽必烈如何給價了,要是給得不好的話,真金必死無疑。


    忽必烈哪有這不懂他話裏意思的道理,濃眉一軒,道:“你這是要脅朕,朕最恨的就是給人要脅。真金死也罷,活也罷,都不會動搖朕滅亡南朝的決心。”這話說得擲地有聲,讓誰聽了都會為之聳然動容。


    他是政治家,絕不會因為真金落在南宋手裏就會動搖他的決心,這點李雋早有所料,要不然他就當不起雄材大略四字的讚譽。


    “陛下不以親情而危及國本,貧道佩服。”揚明道長對忽必烈的處置真的是很欽佩,話鋒一轉,道:“陛下就真的忘情,無情?”


    忽必烈想了一下,道:“人非聖賢,孰能無情?朕非草木,豈能忘情?真金是朕的兒子,過去是,現在是,將來還是。”這是一句充滿情感的大實話。


    “陛下現在可知失子之痛?”揚明道長不緊不慢地追問下去。


    忽必烈眼裏湧著淚水,道:“痛不可擋!剜肉刨心一般。”


    “陛下既知失子之痛,痛不可擋,可曾為了中原百姓想過?他們有多少親人朋友慘死在你們的鐵蹄之下?他們的感受難道就比陛下差一分一毫?難道真金是人子,中原百姓的親朋好友就不是人之子?”揚明道長義正詞嚴地質問道:“難道中原百姓生來就是給你們的鐵蹄踐踏,給你們蹂躪的嗎?”


    蒙古人在中原幹的壞事多不勝數,揚明道長深知中原百姓生活之艱難,越說越是激動,虎目中神光閃動,目光炯炯地看著忽必烈。


    直視忽必烈是大罪,群臣群情激憤,無不是怒斥起來,道:“住口!”


    群臣正在叫金殿武士把揚明道長拿下,忽必烈卻揮手要他們不要再說,站起身向揚明道長深施一禮,道:“朕謝過道長金玉之言!道長說得對,中原百姓是人,他們應該象人一樣地活著,過人該過的生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賓,莫非王臣’,不論是漢人,還是蒙古人,都是我大元的臣民,都要一視同仁。”


    麵對群臣道:“傳朕的旨意:凡有再敢無辜殺戮百姓者,輕者流放,重者殺無赦,抄家滅族!”這話說得和他平常下旨沒什麽兩樣,然而揚明道長聽出了他話裏的堅決之意:無可更改!


    這道旨意一下,無異於剝奪了蒙古貴族的部分特權,他們不能再肆意妄為了,群臣中大多數是蒙古人,很是不情願,但是忽必烈的決心已下,無法更改,隻得領旨。那些終日給蒙古貴族瞧不起,甚至給欺著,給壓著的漢人朝臣卻是很高興,他們受的氣終於可以少許多了。


    揚明道長才學非凡,他也沒有想到忽必烈居然如此雷厲風行,馬上就下旨去除這一暴政,轉念一想,又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氣。


    忽必烈接著道:“傳朕旨意:兀哈烈的家人、族人,全部充軍。家產一律抄沒。”


    兀哈烈是函穀關血案的元兇,他本人已經給柳河子活扒了人皮。哦,不對,人皮其實沒有扒完就給憤怒的老百姓生吞活吃了。對於函穀關慘案,忽必烈不會不知道,如此處理,無異於是在向群臣示威,意思是告訴他們,要是膽敢不遵旨,兀哈烈就是你們的榜樣。


    忽必烈如此處置,其實是他的政治理想“以漢法治漢地”的延續,這事在他的推行下,蒙古人在對待中原百姓一事上有所收斂。因這一旨意而存活的老百姓不知道有多少,不知道有多少老百姓少吃多少苦頭。


    這是無上功德的大好事!


    對於這事,李雋是這樣說的:“忽必烈這道旨意一下,無異於給中原老百姓一道護身符。雖然不能百分百有效,也許有效性連百分之三十都不到,畢意能夠保全不少百姓,能夠做到這點,我派揚明道長出使蒙古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北伐的首要任務並是部署大軍北上,更不是籌謀如何才能打敗蒙古人,而是保民。蒙古人特別善長破壞,要是他們戰敗之後不顧一切地危害百姓,燒殺搶掠,我們即使收複了中原,恐怕也是一片荒涼景象。這種代價太大,大到我們無法承受。”


    最後,李雋以一句富有哲理的話作結:“把希望寄托在敵人身上,是一件愚蠢的事情!保民的事情還是要靠我們自己,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李雋說得沒錯,把如此重要的事情寄托在忽必烈身上,絕對是件愚蠢的事情。因為,即使忽必烈無心傷害老百姓,難保他的臣子不會背著他去幹些傷害百姓的事情?再說,一旦蒙古人在中原大戰中戰敗了,他們的軍紀就會渙散,軍令不存,忽必烈的聖旨必然會給扔到九宵雲外去。


    在那種戰敗之時,不要說忽必烈的旨意沒用,就是成吉思汗的命令也是無用。


    事實也證明,忽必烈這道旨意在保全中原百姓方麵還是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因而,李雋的說法是:“隻是能夠保全老百姓的事情,我們都應該去做,哪怕是一點點,也不能錯過!”


    忽必烈迴頭看著揚明道長,眼裏露出詢問之意,意思是說:“如此做,真金能夠安全嗎?”


    揚明道長緩緩搖頭,意思是說不夠。


    “開出你們的條件。”忽必烈坐了下來,警告揚明道長道:“胃口不要太大,要懂得適可而止。”語氣非常不善。他的意思是說“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你們不能漫天要價”。


    揚明道長不動聲色地道:“這是皇上給陛下的信,還請陛下過目。”取出一封書信,遞給忽必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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