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素司,生前任正南府總督,司屬木星。為人正直,不畏強權,曾得罪過皇帝陛下的舅舅。於帝國曆964年12月19日因公殉職。                            —— 《帝國紀事》

    逝去的靈魂啊,你戴著希冀的光環,踏上通往天堂的路途。

    在那裏,上帝會親手為你洗禮,淨化來自塵世的不安與醜陋,達到永恆的安寧。

    安息吧!

    吟誦著頌詞,白衣的祭司單手捧著聖書,另一隻手在胸前劃著十字星的符號,為死去的人祈禱。

    一個又一個的靈魂,在他的吟唱與比劃間離去,去向那片湛藍的天空,飄向那神聖的天堂。無論貧窮或是富貴,無論邪惡或是善良,脫離了身軀的靈魂,都是縹緲的觸摸不到的空氣。沒有任何的等級之分,即使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逝去了以後,在他的眼裏,也不過是失去了生存寄托的虛無的意念而已。

    手指點點碗裏的水,灑向那即將入土的棺木。他繼續地吟誦,我為你祈福,願幸福與歡樂與你長存,安息吧!

    夜晚的星空,又跌落了一顆閃爍的星辰。他想。

    空氣裏飄著悲傷。

    周圍的人默默地上前把懷抱著的白色花束放到碑前。

    很快,碑前的空地上白色的一片,醒目地張揚,醒目得刺痛人的眼睛。

    木芑的頭發失去了紅色的發澤,烏黑地柔柔地垂在肩上。火紅色很惹人注目,當初她染頭發的目的就是為了引起那個人的注意。如今,父親已經離開,她也找不到紅色頭發存在的理由了。

    黑色的頭發,存托出少女消瘦的臉龐;黑色的素服,勾勒出少女纖瘦的身材;短短幾天,那個個性張揚、活潑開朗的木芑消失不見,跟著她父親的棺木一起被深埋在不見天日的地底。衛藍擔心地握住身邊少女冰涼的手,她以後該怎樣繼續她的生活?

    一個人失去了生存的寄托,前方的景色即使是再美好也不過是無用的廢墟。

    片刻之前,木芑的寄托已經深埋在黝黑的地底;

    她的意誌也已經崩潰得不堪再讓人目睹下去;

    猶如心愛的洋娃娃被人一刀一刀地剪碎,隻留下殘骸在原地。

    那種心痛,不是語言可以解說的。

    木芑……參加葬禮的人陸續地離開,墓碑前的人已經寥寥無幾,可是黑發少女還是佇立在那裏。黑色的背影孤單而又悲傷。

    衛藍輕輕地叫喚著發呆的人,試圖將她的靈魂喚迴到主人的身體裏。

    可是靈魂不聽話,那具軀殼依舊無知覺,任憑著揚起的風吹亂她的頭發。

    衛藍迴頭,憂慮地對著父親搖搖頭,她這個樣子我不放心。

    拍拍女兒的肩膀,衛康伯爵體諒地說,那好吧,你繼續陪著她。

    嗯。

    視線越過麵前的女兒,他看向怔在墓碑前的人,可憐的孩子。

    凜冽的風中,隻剩她倔強不肯離去的身影。

    難過到麻木的地步,連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她隻是想要彌補多年來對父親的愧疚,要迴屬於她的幸福。可是上帝卻連一丁點的機會也不給她。這是懲罰,對她不懂事的懲罰;對她無知的懲罰;對她在還可以彌補的時候卻不懂得珍惜機會的教訓。但是,這個懲罰未免也太昂貴了?

    請原諒我的無能為力。空曠的墓地上,衛藍陪著沉默的少女。

    冷風在空氣裏狂吼,唿唿地,似乎在嘲笑著她們的傷心。

    無休止的寂靜。

    背後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朝著她們所在的方向而來。

    衛藍迴頭。

    一個黑衣少年緩緩而來。他的背後是空曠灰色的天空,詮釋著墓地的蒼涼。古老頹敗的樹木,枝頭無力地垂在地上,幹枯毫無生氣,宣告著它即將劃上生命的句號。少年的身影由遠極近,麵容漸漸地清晰展現。

    黑色桀驁的頭發散亂地在風中飛舞,

    淩亂頭發下的是那雙炯炯有神的寶石藍的眼睛,以及永遠充斥在其中的驕傲和冷漠。

    眼睛裏他的倒影越來越大,她的身體卻不聽使喚地僵住。

    直到黑衣少年來到她的麵前,直到他麵無表情地穿過她的身邊,她都呆站在那裏。

    ……

    百年的時間,什麽都可以改變。再堅硬的石頭也會被風化為細碎的沙子。所以呢,即使你是薇,那也是過去式了。

    所以……

    所以什麽?

    所以請你忘掉它。所有你想起的一切記憶,都把它從你的腦海裏抹去。

    ……

    當初決絕的話重新迴蕩在她的耳邊。說好了不再見麵的,可是為什麽,他又出現在她的麵前?

    暫時隱忍著的痛統統湧上心頭,再加上對木芑的擔心,衛藍隻覺得大腦一片混亂,無法再思考。

    柯一來到嶄新的墓碑前,將手中的白色花束輕輕地擺放在那一堆花中,閉上眼,修長的手指在胸口劃了一個十字星,雙手交錯緊握。

    悼念完畢,他走到木芑的麵前,節哀。

    謝謝。黑發少女幹澀地開口。

    黑衣少年伸開手,將木芑攬入他的懷抱中,額頭抵在少女的頭發上,不要難過了。

    出乎意料的舉動,一旁衛藍滿臉的震驚。如此親密的舉動,為什麽要在她的眼前上演?強忍住異樣的情緒,她倔強地看著擁抱著的兩個人。現在的木芑很脆弱,不是她耍嫉妒的時候。

    許久沒有的溫暖,讓身心具乏的木芑感覺到了強壓著的疲憊。在這樣一個寬敞暖和的懷抱裏,她隻覺得前所未有的安全。直覺告訴她可以放心地去依靠。就像海上流浪了很久的人抓住了一塊漂浮的木板那樣的安全。總算能夠鬆懈下戒備,放下沉重的疲憊,好好地休息了。木芑的手環上了少年的背,然後閉上眼……

    懷裏的人軟軟地癱倒,柯一連忙收緊手臂抱住她。

    木芑?……看到少女無聲地倒在黑衣少年的懷裏,衛藍慌忙過去,她怎麽了?

    昏過去了。探手摸摸木芑的額頭,他皺了皺眉,這麽燙?

    這幾天,她不吃不睡,又在冷風裏站了這麽久,肯定會發燒。衛藍便說邊脫下自己身上的大衣,蓋到木芑的身上,一句話脫口而出,快點送她迴去。

    意識到說話的對象是誰,她遲疑著,嘴裏慢慢吐出這麽一句話,語氣是少有的懇求,麻煩你幫我一下,好嗎?

    失去了大衣的庇護,少女單薄的身子在風中瑟瑟發抖。

    寶石藍的眼睛裏稍稍地變色,他將木芑交給她,一言不發地站起來。

    難道連這個小小的請求也不可以嗎?衛藍咬緊嘴唇,漆黑的眼睛不相信地看著眼前站起的人,不屑於幫助一下昏迷的人,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冷血了?

    沒有反駁,柯一隻是背過身去。

    我差點忘了,你已經是冷……嘲諷的話還沒有說完,她的肩上已經多了一件厚厚的黑色外套。衣服上還殘留著主人的體溫。她一下啞了口,無措地看著他。

    少年的身上隻剩下白色的襯衫,映著他蒼白的臉色。他從衛藍的懷裏抱起昏迷著的少女,然後轉身大踏步地離開。

    由於靠得太近,她的嘴唇在他起身的時候不經意間滑過他冰涼的額頭,輕輕地一下。

    寒風中,她的臉紅彤彤的。是寒冷的緣故,還是因為心髒不聽話地亂跳?她也不知道。但是剛剛那不小心的舉動,在她的心底泛起了波瀾,久久地不能平息。

    衛藍拉緊了身上的外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跟上了那個冷漠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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