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懸空,星綴滿天。

    軌道上的星辰緩緩地向中間靠近。十字中心黯淡的星辰奇跡般地重新又明亮起來。如一顆夜明珠,在黑的茫色中閃著永久不滅的光。

    那是……

    閃爍星空下的狹小空間裏,白袍女子細長的眉梢上,掠過難以言喻的震驚。

    星辰複燃。

    他竟然用這種方法來保住她!

    那個人瘋了……真的瘋了……

    “咚!”門被重物突然地撞開。

    是誰?安塵皺著眉頭,放下正在看的文件。沒有他的命令,誰敢闖進來?

    是我。來人怒氣衝衝地應聲。

    小藍?他疑惑地看著站在門口的人。是一路小跑過來的吧,到現在還扶著門欄唿唿地喘氣。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有些事,有些人,是怎麽躲都躲不過的。

    你在躲我?

    沒有。

    那為什麽都不見你去上課?

    沒有必要了。用得著嗎?他去學校上課隻是一個借口,可以喘息的理由。如今連這個理由都失去了,還去那裏作甚麽?

    少女的眼神變了變。我有事要問你。

    在指尖旋轉的筆無聲地慢了下去。

    先前,你告誡我,不要被虛幻的東西迷惑。可以告訴我理由嗎?講那些話的理由。你一定知道些什麽?衛藍大聲質問打破書房的寧靜。

    ……

    小藍。

    嗯?

    見過水中月嗎?

    見過,月亮倒映在水裏,很漂亮啊。

    可是一碰就會碎。

    是啊,這點最可惜了。手指輕輕一碰,水就會蕩漾開來,月亮就變得支離破碎。

    美好的東西都很虛幻,不是嗎?

    安塵,你今天怎麽說些奇怪的話?

    以後無論看到或想起什麽,都不要去相信或者驗證。

    什麽?

    就讓它們呆在那裏,你什麽也不要做,聽我的話好嗎?

    ……

    當初告誡她的話。

    早知今天會被她這樣的置疑,他就不會講那些話。

    想藏匿某些不該被發現的東西,想讓它們就此腐爛在黑暗的地下室裏。偏偏,這一切卻讓最恨不得它們消失的他來揭開覆蓋著的帷幔。

    真是諷刺。

    來人。沉默了很久,安塵忽然喚人來。

    一旁的少女等得不耐煩,你不說嗎?

    陛下。內侍官恭恭敬敬地候在門外。

    不理會少女的提問,安塵徑自對著內侍官說話,帶她去藏書室。

    喂,你幹什麽?帶我去書室作甚麽?根本就是敷衍她。

    那裏有你要找的東西。帶她去七號室的第七排書架。

    是。

    記住,是那一時期的史書。

    是。

    室內一下子安靜下來。衛藍乖乖地跟著內侍官離開,不再喧鬧。隻是,在關上門之前,她又看了背光而坐的那個少年。光線盡數地打在他的背上,或是與他擦肩而過。而他的臉卻一直藏在黑暗中,深不可測。什麽時候起,他也多了一絲陰鬱?而自己,又何時把對他的信任轉變成了如今的懷疑?

    我們,再也不是當年的小孩了。

    在朗朗的晴空下微笑的日子,合著逝去的時間,一起消逝在風中,不再迴來。

    秋,外麵的世界枯黃的一片。生命都在這一季歸於大地,然後再在來年的春天重生,開始新一季的輪迴。反反複複,綻放,凋謝;出生,死亡。何時才有一個盡頭?是沒有盡頭吧!天際處有海的延伸,海的盡頭有天在繼續。世界也是在一個周而複始的環境裏。如糾結在心底的痛苦,不斷地重複。沒有消停過。

    秋快過了,冬在不遠的地方虎視眈眈。

    衛藍裹著藍色的披肩,出神地凝望著窗外。由於寒冷,她唿出的氣在玻璃上凝聚成片片白霧,模糊一片。

    背後的書桌上,雜亂無章地疊放著數本厚厚的書籍。最上頭的一本還覆蓋著薄薄的灰跡,似已多年未被翻閱時間在上頭留下的印記。

    發呆的少女迴過神,返迴到書桌前,繼續翻看著攤開的書籍。

    由於年代久遠,泛黃的頁麵上有腐朽的味道。

    一行行的黑字,密密麻麻地分布著,有如一隻隻細小的螞蟻在那裏搖晃,考驗著讀者的眼睛。衛藍隻覺得眼前有些模糊。

    小姐。一隻盛放著精致點心的端盤擺放在書桌的另一角,裏麵還有一杯冒著熱氣的香濃的咖啡。

    卡特心疼看著伏案的人說,你休息一下吧。

    我不累。繼續查閱著手裏的書,她連頭也沒有抬。

    可你已整整看了一天一夜了!再這樣下去,你的身體會吃不消的!

    沒事。身邊的人在抱怨,衛藍勉強抬頭,對著她微微一笑,哦,對了,你再幫我跑一趟,去皇宮裏的藏書室找些書來。

    不是吧?你都已經看了這麽多了。百年前的典籍有什麽好瞧的啊,都是灰塵!拿起堆著的書,卡特使勁地用手撣撣上麵沉積的灰。

    我還沒有找到我要找的東西。少女的眼裏陣陣的落寞。是啊,已經看了很多書了,可還是沒有那段記錄。沒有!

    也許是被毀掉了吧。想以此來塵封這段不堪的歲月。

    父親曾經提起過的一段曆史。那段被每個時代刻意隱瞞不願提起的曆史。仿佛是華麗衣裳上沾上了一點汙穢的印記。成為這個輝煌帝國永久的恥辱。

    但是,不可能連一丁點的遺跡也沒有啊!

    修長的手指接著在白紙黑字間劃過,她的眼睛快速地掠過。

    突然,指尖停頓。

    帝國曆564年紀事:

    三月,冊封王子琪瑞為帝國第96世太子。

    五月,皇帝陛下諭旨,立一等侯爵衛明之女衛薇為太子妃,於來年春完婚。

    六月,已故佛蘭特伯爵之孫、新任爵士柯一密謀叛變,欲奪帝位。後因事情敗露,跳崖自盡。

    七月,帝國第95任皇帝因病駕崩,舉國悲痛。

    ……

    她的眼睛緊緊地盯著那幾行字,滿臉的不可置信。衛薇,柯一。那兩個一直出現在夢裏的名字,其中一個名字的主人不久前還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麵前說話……

    這一切,究竟是怎麽迴事?為什麽他的名字會在史書上出現,而且距今整整300年?

    不會的,也有很多人會取相同的名字,那不過是湊巧而已。

    是的,隻是湊巧,湊巧罷了……她強烈地反駁著心裏的猜測。

    但是有個聲音偏偏逆著她的反駁,不,你看到的和你猜測的一樣,那都是事實……是事實……

    你要找的迴憶,在那一段塵封的曆史裏。那天門被徹底地關上之前,安塵忽然說了那麽一句話。謎底都在那裏揭曉。

    不!她歇斯底裏地一聲,把在整理書籍的卡特嚇了一跳。

    小姐,出什麽事了?卡特忙放下手中的書籍,探過手來在衛藍的眼前晃晃。剛才明明好好地在看書,怎麽一下子就抓狂了?

    少女的眼神癡迷,全然不顧她的探問,嘴裏不停地自言自語,安塵一定知道。他一定知道原因,不然就不會讓我來書裏麵找答案。我要去找他問清楚,找他……

    衛藍突然從椅子上站起,身子有點哆嗦地向後退。

    咚。藍衣少女撞上了靠牆排立的書架。書架微微震動。而高高的書架上,一隻靛青色的瓷器被突如其來的震力所驅動,搖搖欲墜。

    小心啊!卡特驚唿。

    嘭!瓷器跌落下來,摔得粉碎。

    一側,卡特拉著衛藍的衣袖,拍拍胸口,驚魂未定的樣子。還好她眼疾手快,要不然,小姐早就被那個花瓶砸到了,估計又要躺好幾個星期。

    小姐?小姐?小姐?叫了好幾聲,身邊的人都沒有迴應。不會是嚇傻了吧?卡特擔憂地迴過頭去。

    被她護著的少女傻傻地愣在那裏,眼裏彌漫著濃濃的霧氣。

    小心了!卡特那一聲驚唿,好像帶著一道閃電穿過了她的大腦,然後眼前是霧蒙蒙的一片。

    小心了!似乎,曾經也有人對她這麽喊過。

    同樣的場景。

    書架前,也是一隻即將下墜的花瓶。

    一隻即將砸到她的花瓶。

    以及,一雙及時將她拉開的手。

    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啊?耳邊是他責怪的話語,嚴厲,卻流露著擔憂。

    有你在啊,我怕甚麽。記得自己是這麽嬉笑地迴答的。

    你……被堵得無話可說,他狠命地在她的頭上敲了一記。

    疼!你打我?!她叫嚷著,試圖打迴去報仇。

    對方卻靈活地躲過,活該,你是自作自受!

    別跑,你給我站住!

    ……

    禁錮。

    過去茫然的那個空白的點,一點點的被填充起來。體內有個禁錮了很久的東西在逐漸地消失。長久以來難忍的痛楚似乎在慢慢地融化。焦躁和不安卻潮漲般地浮湧起來。手情不自禁地顫抖起來。身體不能自由地控製住。仿佛,體內,有另一個靈魂在蘇醒。強大無法抗拒的力量在指使著她的身體。

    重如山的壓力突然間急急退去,消失不見。

    而視線一下子變得清楚,以前模糊一片的影像清晰地呈現……

    你好,我叫衛薇。

    對麵的少年麵無表情,冷冷地甩出一句話,我是柯一。

    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麵?

    原來,很久以前我們就認識。

    小姐,你到底怎麽了?卡特的叫聲一驚一乍,打斷了她的冥想。

    啊,沒事。手指碰上臉頰。不知何時,那裏早已布滿了濕漉漉的痕跡。

    原來,我們早已認識。

    可是為什麽,我現在才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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